第三十四章
所幸雪下的不大，道路上的积雪被清理，汽车还能正常行驶。
还未抵达瑶华寺，就闻见古寺的正门的缭绕香火，钟声悠远，诵经之声不绝于耳，舒微不由放轻了脚步，周羡刚停好车过来，就见她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快点。
他垂下头，低声问：“你来求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你懂不懂。”
双手背在身后，她仰着小脸，眉眼藏着笑。
见状，他颔首，似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两人一起走进瑶华寺。
等周羡站在那专注地望着墙上刻的诵文，她借此机会偷偷跑到别的地方。
一一拜完文殊菩萨，地藏菩萨，先给自己求了个学业顺利和财运亨通，她双手合十，虔诚鞠躬，在心底默念：“希望我学业顺利保佑我家别破产”
随后，她缓缓转身，目光投向于寺庙里最后一座佛——观音菩萨，来来往往的人里，大多是情侣。
她淡淡收回目光，提起长裙，眉目多出几分认真，一步一步朝着观音菩萨走去。
青烟缭绕，木鱼声响里，挂在老树上的铜铃因风而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世人的相思化作有形的红绸挂满了枝头。
少女跪在拜垫上，阖着眼皮双手合十。
都说黄墙灰瓦，红绸祈愿，皆是空山心亦静。
可她为什么还是舍不下心中渴求，心烦意乱。
世间万物，唯有爱最难求。
一套三拜九叩的仪式下来，她站起来去上香，余光瞥见旁边桌上有个供游客抽签的签筒。
舒微闭上眼，双手拿着签筒甩啊甩，一根木签掉落下来。
在看清楚上面的字时，她脸色骤变，眉毛紧蹙——
下下签。
景象有险，诸事有变。
爱情有变，恩断义绝。
面对突变，淡然接受。
这字越看越刺眼，她将这个木签先放到一旁，然后又闭着眼甩了起来。
再看第二根签——
中签。
楚河汉界，一河之隔。
世事无难，只怕有心。
虽然比上根木签寓意好多了，可她可还是不满意。
“施主，万物归于缘，再抽下去，已经不准了。”一旁默默注视的和尚缓缓走出，宽大的衣袖随风飘动。
舒微喔了一声，不甚在意，定定看了签筒几秒，问：“那…僧人，这个有限定次数吗？”
“自然是没有。”他摇了摇头。
接着她轻笑着，径直伸出手去翻看每根木签上刻的字。
在和尚微笑和注视下，找到了上上签，然后她把其他抽到的不满意的木签放回去。
“僧人，这算不算我命由我不由天。”她笑着递过去，“可以帮我解一下木签吗？”
和尚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没接，含笑轻叹了一声，“施主，何必呢。放下执念，万般自在。”
闻言，她垂下头，带着某种执念，手抚上木签的刻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声音轻轻地，“…不要。”
“我就想知道，以后我还能不能见到他。”
他不是舒微的附属品，带不走。
“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和尚留下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离开了。
留她在原地，独自呢喃着：“心不变，万物皆不变？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微微。”
周羡找了一圈，总算是看到她，看见她后，向她跑来。
“你真慢。”
舒微敛神，连忙将木签塞回签筒，为了不让他看清上面写的字，拉着他手臂往外走，向机缘桥走去。
因她的动作他不得不匆匆收回视线，“微微，我还没拜。”
“哦，你还是别拜了吧。观音菩萨和我说，你是要孤寡终生的。”舒微闻言，离开的脚步更急了。
他去求姻缘，万一观音菩萨给他配个别的女人怎么办！
“这么狠？”
“恩，菩萨的事你少管。”
“…”
一来到机缘桥，舒微就后悔了，如果说刚才的观音菩萨前大多数是菩萨，那么机缘桥上，全是情侣。
她暗自懊悔，带周羡来这好像显得她图谋不轨，虽然的确是这样的，但总有点不妥。
“周羡，我们走…”
她转头说着，发现男人已经先她一步，走上机缘桥看桥上的同心锁了。整一个悠闲从容的模样。
愣了几秒，她也跟上，不知道别人的同心锁有什么好看的，他看得那么认真，上面也没挂他的锁啊。
她收回眼，兴致寥寥。
余光捕捉到前面排着一个小长队，她下意识道：“他们
在排什么？”
“瑶华寺提供的糕点，想吃吗？”
舒微有点嘴馋，“想吃。”
“恩，等会。”话音一落，他抬腿向那处走去。
周羡去排队，她自然是要在机缘桥上等着他。她撑着栏杆，目光随流水向远处飘去，河水上面漂浮着许多纸船。
河水清澈见底，纸船的影子清晰可见，她甚至能看到许多掉落在河底的同心锁。
想必是锁太久了，生了锈本就脆弱，一下暴雨就被冲下去了。
她胡思乱想，四处张望着，就在这时目光被一个同心锁吸引去。
名字看上去像是刚刻不久，主要是和其他同心锁上刻的真名不同——
烦人精x笨蛋
…呃。
她慢慢蹲下来，翻看这个同心锁，再次确认这是新挂上去的没错。
烦人精…笨蛋…
一些猜测下意识在心中生成，仿佛随着铃铛声而来，一下一下叩击她的内心。
她看着那两个在一堆真名里显得格外笨拙的绰号，不敢想象他拿着锁找人刻的画面，估计那个人听见他奇怪的要求都觉得匪夷所思吧。
不对。
不对。
她捂住绯红的脸，发丝轻扬，可越想越觉得这是周羡的“杰作”，最后止不住脸烫，她将脸埋进双臂之中。
她给周羡的备注的确是烦人精，可她不是笨蛋啊。
她也没给周羡知道他的备注。
而且…
她才不是笨蛋。
给周羡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叫她啊。
头轻轻被拍了一下。
“是身体不舒服吗？”
熟悉的嗓音回归，他蹲下，手里是一盒精美绿豆糕。
“没有！”
少女抬起头，脸红的像晚霞。
周羡微抬眉，“你要闷坏自己？”
“…还不是因为你这么慢！我都无聊到计算我憋气的时间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她猛地站了起来，一声招呼不打，还直接撞到了他的鼻子。
“嘶——”
他捂着鼻子，“你是笨蛋吗？”
被某个词语戳中，脸红得超过刚才，她一时恼羞成怒，推了一把男人，低声怒斥：“都说了我不是！”
周羡也是没料到她的举动，径直被推倒在地，撑着木桥底板，乌黑的双眸染上一丝清浅的错愕。
下一秒，她跑开。
周羡伸出手想叫住她，无果，这可是佛之重地，不能大声喧哗。他撑着木板起来，正好看见了那个同心锁。
他抚上同心锁和红绸，仿佛上面还沾着不久前她的温度。
这么一看，她的行为都有了可以解释的原因。
他唇角牵起——
怎么被她看到了。
-
一直回到酒店，舒微都没和他说话，一路上，她都在思索着，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在和她玩欲迎还拒？
她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
好在酒店提供厨房，舒微来了，饮食自然不能随便应付，周羡回来路上顺便买了菜。
他俩出电梯的时候，正好撞上美美退房的隔壁情侣。女生抱着男生手臂，嫣然一笑，男生拖着行李箱。
他们走出电梯，情侣走进电梯。舒微还记得昨晚的事，紧张兮兮地用余光注意女生，电梯门缓缓拉上。
她一时忘了计较同心锁的事，拉过周羡衣袖，凑过头去，“他们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幸福，昨晚的加班工作，他们是真的一点都不累？”
周羡扯了扯嘴角，笑道：“有些人，以工作为乐。”
“哦哦。”
等意识到后，舒微甩开，“做你的饭去。”
他见怪不怪，下巴朝沙发那扬了扬，“有劳舒大小姐坐着等等。”
整个晚上，两人的氛围都诡异微妙，
舒微趴在床上滚了两个来回，满脑子想着，他为什么还没和自己解释同心锁的事，他在耍她吗？
她下了床，探出头，他在靠近落地窗用以办公的简陋版书房敲着键盘。
吃完晚饭后，他又开始忙起来了，仿佛不把同心锁带给她的困扰看在眼里。
有种属于自己的注意力全被那破电脑夺去的不满，舒微面上不快地走过去，手横在电脑屏幕前。
周羡停下动作，看向她，“怎么了。”
“你说好要陪我玩的。”
他听懂了，“还以为你不想理我。”
她嗤笑了声，“我原本打算一万年不理你的。”
目光流连于他和电脑屏幕。
工作。又是工作。
某一瞬，她抬手抚上他的喉咙，拇指轻放在他突起
的喉结上划了划，这亲昵的举动让氛围无端沾染上一丝意味不明。
她轻声道：“周羡，你怎么就不懂呢。你跟我示个好，你想要的资源，人脉，金钱，我都给你怎么样？”
男人显然不是很认可，再看到她没穿鞋，示意了她一下。
舒微脸色青黑，咬牙切齿：“…这不重要。”
随后，她踩着椅子就要往他身上爬，周羡顿了顿，下意识伸出手就是要扶着她的腰让她平衡。
她直接坐在他大腿上，两手勾着他的脖子，距离就在一瞬间拉近，周围的一切仿佛虚幻了起来。
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只看到了自己。
这才是她想要的。
而周羡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干脆就虚虚地放在她腰侧，由着她胡来，然后侧过头去。
却被她扣住后颈，“让你转头了？”
舒微张了张嘴，想问同心锁，又想让他别那么不知好歹，跟着她回瑜华，去国外不好吗。
下方的炙热身躯贴着她，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却不自觉地开始盯着他的薄唇。
窗外在下雪，洁白地像是能一键清除什么。
这个远在洛川的房间里，只有无法被打扰的他们。
她眸光微动，带着丝毫不躲避的直白俯下身来，“周羡，我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