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从前舒游就有报纸的习惯，现在他睡着了，只能由舒微来代替。
舒微改掉了晚睡晚起的习惯，大清早就起来坐在他的床边念报纸。
大概是她的诚心诚意感动了爷爷，一周后，她边拿着报纸念，边握着爷爷的手。
手心被挠了一下，她正思索着该从哪个篇幅开始，下意识出口：“爷爷你别动。”
舒微后知后觉，惊喜地扑到床边，轻轻摇了摇，“爷爷，你难道有意识了吗？。”
然后，她清楚看见舒游的眼皮动了动，虽没睁开，但也带给她希望。
舒微喜出望外，握着爷爷的手转头想和谁分享此刻的心情，结果病房别无他人。
反倒是窗外有个始终陪着她的男人，站在窗前，领会了她的心情，了然轻笑，准备抬手和她打个招呼，少女神情一顿，然后没给好脸色地转过头去。
手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最终尴尬地挠了挠头。
隔音的病房里，她趴在舒游的床边，轻声呢喃：“爷爷，心疼心疼我吧，我真的不想早起念报纸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如果舒游能起来，她陪他去练太极都行。
滞了滞，她凑到舒游耳边，一如从前她和爷爷窃窃私谈的样子，小声说着：“你做的曲奇虽然难吃，但有人买单了。”
“所以快点醒来吧，爷爷。”
自从舒游的状况愈来愈好，舒微也稍微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
坐在咖啡厅里，她给时穗岁发信息：
舒微：没那么快回去，得看我爷爷。
舒微：记得帮我收拾下桌面，我这么久没回去，试卷肯定堆成山了吧。
她抬眼吸了口拿铁，突然肩膀被戳了下。
转头一看，是好久不见的陈芸。
自上次去她家走了一遭，听到她妈妈的话后，她就和她减少了来往，估计陈芸也心领神会，不再像往常一样主动。
偶尔她还会携着三两好朋友，在走廊看见舒微的时候还会假装没看见。
陈芸面带幸福的微笑，牵着身旁男友的手，微微讶然道：“微微，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以为你去瑜华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随后她又看向自己的男友龙旭，恬静羞怯道：“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我的男朋友龙旭，你知道的吧，是飞龙家电集团的。如果你以后想买家电可以找我们呀。”
舒微淡淡地嗯了一声，实话实说：“不太清楚。”
陈芸肉眼可见地笑容滞住，想起不久后龙旭为自己大手筹办的游艇生日会，说话又有了些底气，牵过舒微的手歪着头道：“不久后就是我的生日了，在翘漾码头的游艇上举办，微微，你会来参加的吧。”
“好”
两人还有些交情，舒微点头答应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陈芸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终于安心，见她身后的桌子上只有一杯咖啡，会心一笑，语气里藏着隐约的得意，语重心长：“微微，这么久不见你了，你怎么还是一个人？当时学校里好多人说你脾气臭，仗着有点背景狗眼看人低。到了瑜华，千万不要像之前一样。”
“你说的好多人，除了你还有谁？”
舒微柳眉轻蹙。
见她好像要细究，陈芸慌了下，立马补充道：“一般人谁跟你说这些，我都是为了你好才会跟你说，你看，当初除了我谁会和你交朋友。你呀，还是要改掉坏习惯才好。”
视线落在她脸上片刻，舒微勾唇，“谢谢你？”
曾经初中高中都和陈芸一个班，开学后也是陈芸主动找她玩，舒微从不拒绝，偶尔还会给她送点奢侈品礼物。
虽然陈芸老是喜欢说这种话——她听起来觉得很奇怪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的话。
日子久了，她的话深入人心，舒微还会半夜睡不着，反思起自己——自己的性格真有那么恶劣不堪吗。
陈芸没话找话，大概是看出舒微兴致缺缺，就和男友告辞了。
一杯咖啡见底，她走出咖啡厅，打算去花店给舒游买花。
路过的港式茶餐厅放着舒缓的音乐，挨着的书店书香萦绕，环境静雅。
她走在路上，身后传来他平稳又不敢打扰的脚步声，手机弹出来时穗岁的消息：没问题，你也不要忘了照顾好自己。
她扬唇一笑。
她才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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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蓝的夜色下，游艇灯亮明堂，底部泛着月光的浪花。
舒微身着一件素净白的一字肩鱼尾裙，黑色卷发滑落肩上，坐在摆放着精致小甜点的长礼桌旁边，在淡淡的灯光下，映衬得肌肤如雪，既不喧宾夺主也有种令人惊艳奢华的风姿。
不知道陈芸和她男朋友在哪里认识了这么多人。
总有人不停地在她旁边走动，说着令人厌烦的客套话
和场面话。
好无趣。
她兴致缺缺地捻起一块纸杯小蛋糕，准备等陈芸来了应付一会就走。
“微微。”
陈芸提着红裙走来，旁边跟着一群年龄相仿的女生，看起来众星捧月。
她热情地介绍每一位：“这是月明电子科技的千金张欣窕，这位是鸥蜕航空公司的赵柳，而这个是”
最终亲昵地挽过舒微的手，“这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舒陇集团的舒微，你们应该都有印象吧。”
“有的有的。”
“第一次见到真人，好漂亮呀。”
“哪能记不住？”
“”
陈芸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舒微满眼期待：“微微，你今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我真的好期待。”
还没等舒微开口，她歪着头道：“是sl的限定款吗？今年sl推出的手链，我特别喜欢。”
sl是赵意的团队，舒微默不作声地抽回手，“那你要失望了。”
下一秒，她肉眼可见地情绪低落，眼底掩下一丝不满之色，很快就反应：“没事，微微送什么我都喜欢。”
几个人迅速以舒微和陈芸为中心凑成小团体，聊奢侈品，聊画展，聊音乐剧等等。
这些恰好不是舒微感兴趣的东西，聊了一会，她起身摆手，“你们聊，我先出去透口气。”
明明这身裙子款式简单，可还是轻而易举地成为人群里的焦点，将她娉婷生姿的背影尽收眼底，
陈芸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无奈，失落和嫉妒，就算她再怎么努力扩大社交圈，都无法跨越阶级，和她平起平坐。
在抬眼时已经恢复往常的笑容，陈芸转过头：“她一直都这样特立独行，不用管她。”
初高中的时候，虽然是她主动地缠着舒微，但在相处上明显是她占主导地位，有时候陈芸会故意冷淡舒微，带几个朋友在她面前转悠，就是不理睬舒微。
看着舒微为了维护和她的关系送来价值不菲的东西，她充满了优越感——只要她勾勾手指头费几句口舌，舒微就会扑上来。
她心道，就算家境样貌再怎么不凡又有什么用，性格不讨喜，朋友也没她多。
不远处龙旭带着三两好朋友走近，“芸芸，这我兄弟，问个好。”
打了一圈招呼后，一名留着背头的男生笑眯眯，颇有兴趣地开口：“陈芸，刚刚站你旁边的美女去哪了？”
是江阮有名的房地产集团的小少爷钱润，平日黄酒赌烟，洋洋都占，陈芸心底冷笑了声，面上不显，“我不知道她去哪了，不过我等会可以把她微信推给你呀，我们认识了很多年了。”
“可以啊。”
看她这么上道，钱润满意地笑，转头和兄弟们评价：“长得真够带劲，身材也是。”
“我听她说她现在还是单身，钱少可以试试哦。”陈芸捂嘴笑，“没准到时候真能抱得美人归呢。”
这话说得钱润内心舒坦，刚刚他就想出手邀请了，可惜转眼美人就不见了，看陈芸这么了解她，又多问了几句。
陈芸和龙旭乐呵地邀请他们一起前往贵宾室谈。
游艇的天台上。
舒微撑着栏杆吹风，游艇里的吵闹与她无关，极力忍住将这艘游艇一起炸掉，她伏在双臂上发呆。
突然，一件带着男人的体温的外套覆于她肩上。
不用想。
她默认了这件外套是周羡的。
想起这几周男人的日夜陪伴，舒微对他的怨气消散得七七八八，这下是纵容他关心她的行为。
她背对着男人，问：“我的果汁呢。”
直到男人的手未离去，还将手覆在她的肩上不怀好意地揉了揉，俯在她耳边，几近要咬上她的耳垂，声音陌生又恶心，
“小美女，一个人在这，很无聊吧？我来陪你聊聊天怎么样。”
舒微瞳孔一震，惊得立马直起身，身上的西装滑落，掉进波涛起伏的海里，和海色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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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周羡站在舒微的不远处陪着她，直到她说了句“我想喝果汁”。当下四处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即使她没有转头，也能笃定他就在不远处。
这是几周来，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周羡眸底含笑地离开。
拿完果汁后，去往天台的路上，他经过贵宾室门口，里面却传来几人的聊天声——
“钱少去找她了？”
“是啊，不过她真的单身？我今晚看见有个男人总跟着她。”
女生的声音清晰入耳，随着夜风灌入他的耳里，
“噢，微微和我说过这个男人，她爸派来监视她的一条狗嘛，她可恨死了。试想你们爸妈派来一个眼线，随时随地将你们的情况汇报给爸妈，你们不怕？”
他脚步顿住。
贵宾室门口离天台有段距离。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到远处少女长裙飞扬，肩上披着西装外套，陌生的男人立于身侧缓缓俯身凑近她。
而她没有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