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幕低垂，月亮孤悬夜空。
室外泳池底的光影模糊，水如夜色浓稠。舒微和时穗岁换完泳衣后，他们已经到泳池开始玩了。
陆睢风和傅初迹站在泳池边上，挑衅地朝对方一笑，做好起跳姿势后，担任裁判的苏扶楹吹口哨，哨声响亮悠长，水面上砸落两个漂亮的水花，他们几乎快的同步。
舒微和时穗岁悠悠走近，时穗岁看见云祁在不远处的躺椅上闭目躺着，啧了一声，“估计昨晚又通宵打游戏了。”
苏扶楹走来，“你们终于来了，刚刚你们去哪了？”
“去给她的周特助送点吃的。”时穗岁答。
“特助？”苏扶楹像是第一次在同龄里听见这个词，她微微讶然，目光落有实处，像是不经意提起：“是刚刚跟在你后面的男人？”
刚刚她见一双黑色西装笔挺的长腿从拐角处迈出，持着电脑包的手冷感白皙，男人跟在少女的身后，五官冷峻，眉眼蓄着凉凉月色，徐徐走来的每一步沉稳而自持。
少女突然转头跟他说些什么，他便垂下眉眼目光专注，似笑非笑地。
那刻月霜骤化，她仿佛亲眼见证原野上的一轮荒月染上尘温。
“是啊，我让他去躺椅上等着。”
“原来是你的特助。”她水涟涟的杏眸微动，声音竟比先前无意地轻了起来，“——他叫什么名？”
舒微没察觉到她的微表情，“周羡。”
时穗岁粗神经，更注意不到了，她眼里只有不远处漂浮着的充气浮排床，“我们先去玩吧。”
两人准备下水，留苏扶楹在后面，她悄悄向对面看去，他已经打开电脑，冷光照清他的面孔，男人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视线，他掀起眼与她的目光对上，空气滞了片刻。
苏扶楹不由自主屏息，指尖微微蜷起。
“苏扶楹，还愣在那里干嘛！”陆睢风撑着泳池边，刚刚的比赛大获成功，他心情大好，笑着喊她。
“来了，别催！”苏扶楹低下头快速加入了他们的游戏。
她一直都是个外貌协会，交朋友都下意识和漂亮好看的人走近，从前追求她的男生里帅哥一大把，但是她从来没见过像周羡这样完美长到她审美点上的人。
她第一次尝到心猿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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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微游了十个来回，现在累得撑着浮排玩具，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微微，你今天话好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时穗岁凑到她旁边，用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说话。
“没有，和他们不熟，我不知道讲什么。”舒微如实答，在陌生的同龄人面前，她就变得沉默寡言。
时穗岁应了声好吧，融入团体的确需要花点时间。
突然宋骋提议：“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就我们之前经常玩的游戏。”除了舒微，其他人都清楚，宋骋看向舒微解释：“男生背女生，先被撞下水的小组输。”
输的小组要请客。
见身旁人眼里突然迸发光彩，舒微问：“上次输的是你？”
“是啊！”时穗岁拍着水面，发泄怒气，“明明可以赢的，结果他脚滑了一下，你都不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吞金兽，点起单来毫不心软，这次我要一雪前耻！”
因为云祁还在那睡着觉，小组很快就分好，大多是老搭档。
陆睢风和苏扶楹，时穗岁和傅初迹，宋骋想起舒微的社恐属性，主动邀请舒微。
“好啊。”舒微爽快地答应了，就在刚才她还很犹豫要不要回岸上找周羡算了。
几人站在面积很大的七彩漂浮排上，一对站一角，紧张蓄势待发。
“我也玩。”
转眼一看，云祁站在泳池边上，眉眼冷淡。
他跳下水，游到时穗岁和傅初迹站的那角，冒出水面后，发梢还有水滴在滴落，他眸子漆黑，看向傅初迹，无声示意他自觉点。
时穗岁看出他想玩的意思，立马抱紧傅初迹，紧张道：“和你玩总输，我不想再请客了！”
她穿着他送的浅蓝色泳裙，在别的男生的背上。
男生的泳衣只是条紧身裤子，所以两人现在肌肤相触，亲密无间。
云祁脸肉眼可见变得更阴沉，“傅初迹，借你的ps5不用还了。”
“得嘞！”
傅初迹本来就对这游戏没什么兴趣，还收获了一个游戏机，他瞬间倒戈，安抚时穗岁：“放心吧，我们祁哥认真起来怎么会输？”
最后时穗岁不情不愿地爬上了云祁的背，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她俯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警告：“这局你要赢啊。”
下一秒，游戏开始。
苏扶楹掰过陆睢风的头，示意他先进攻云祁，陆睢风背着她走近云祁，时穗岁笑着应对。
四人互相试探几个来回。
第一次闲着的宋骋抬
头对舒微说：“他们应该不好意思先来攻击我们。”
就在此刻，他们突然同时向宋骋和舒微袭击，似乎要先把他们搞下去。
苏扶楹噗呲一笑，“宋骋，不好意思，你实在是太强了，每次玩游戏都从你手上讨不到半点好。”
宋骋和舒微转眼就被逼到边缘，被迫和其他两组进行几个来回的周旋。
突然之间，巨大的扑通声响起。
浮排床上只剩下宋骋和陆睢风两组——他们都没反应过来云祁和时穗岁怎么又落水了，刚刚分明还站的好好的。
他们也无暇顾及输家，专注地盯着对方。
最后的结果又是宋骋赢了，他乐呵呵，谦虚地一字不提自己的能力：“总不能让人头一回来我家玩就被罚请客吧。”
剩下的几人笑着打趣几句。
时穗岁和云祁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们好像也习惯了两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个个坐到躺椅上补充体力。
泳池两边都有躺椅，一边坐着宋骋他们，另一边坐着周羡。
舒微还在水里游着，刚刚的游戏她都没出几分力，全靠宋骋把他们搞下去。
苏扶楹躺在浮排床上，说：“舒微。”
舒微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从水里起来，撑着浮排玩具问：“怎么？”
“你来瑜华是不是才几个月呀？”
苏扶楹斟酌着自己要说的话，既然舒微才来没几个月，说明周羡和她的感情也没有多深，几个月的时间，苏扶楹不信周羡这辈子就死心塌地地跟着她，而且舒微看上去不像是对周羡有很深的感情羁绊。
大不了撬走周羡后，她主动帮舒微请一个更优秀更厉害的助理。
“两个月不到。”
“我想要周羡。”
苏扶楹凑近舒微，眼睛发亮，“舒微，你能不能把周羡给我，我也想有个特助。”
舒微僵住，从来都是她想要别人的东西，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和她提“想要”，而且还是想要走她的人？
她开始正儿八经，打量起苏扶楹，“你”
苏扶楹咽住话，红了脸，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着，“如果你没有很喜欢他的话，麻烦能不能让给我，你家也不缺人——我可以补偿你的！就当作是中介费，虽然我知道你也不差这些东西。”
舒微嘴角勾起清浅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把周羡让给她，当她的特助？
不由自主地脑补周羡低声哄着苏扶楹，无条件包容苏扶楹，接送苏扶楹上下学，在床头给苏扶楹讲睡前故事，给苏扶楹扎头发
舒微眸色一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翻涌。
“不给。”
她开口，黛眉轻挑，话语简洁而干脆。
苏扶楹愣住，还想再劝说争取一下，“但是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嘛”
“成人之美？”
见她坚持，舒微的眉眼一寸寸染上层层阴翳，在片刻的安静之后，她收敛起笑意，
“我讨厌成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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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羡编辑完文件后，发给舒权。
旁边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江阮的房东打来的电话。
“小羡，什么时候回来签合同呢，我还记得上次你说国庆会回来。”
周羡高考毕业后，来到瑜华上大学，两年后，奶奶去世。他赶回江阮处理完奶奶的后事，考虑到走后家里空无一人，并且决定今后会在瑜华发展，于是他卖了这间老房子。
一切手续都办妥，就差回去签字拿合同。
卖了这件老房子之后，他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他嗯了一声，“我已经买了国庆回江阮的票。”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人听了这话终于放心下来，无奈道：“其实也不是我急着要转让出去这间房子，只是有人联系我了，急着入住。”
挂断电话后，他的视线没有回归于电脑，看向泳池中央的舒微，她撑着浮排玩具不知道和另一名女生说些什么。
凑在一起玩的这圈人，非富即贵。
如果不是舒权提出的要求，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到舒微。
在现实中，两人实打实隔着天堑，她尤其遥不可及。
周羡走神这段时间，舒微和苏扶楹不欢而散，她潜下水底，如同条灵活的鱼，双臂舒展，游到距离他最近的泳池边。
见他眼神空茫，没看见她似的，她朝他滋着水枪。
“万一我在你眼前淹死了，你都发现不了吧。”舒微不喜道。
周羡的目光有了焦距，他抬起手挡下她的下一波水枪攻击，“不会。”
她缓缓走上旁边的台阶，周羡的额发被浇湿，水滴掉落只锁骨，湿了他的衣服。
他转过头拿起浴巾和毛巾，打算在舒微来前擦掉水珠，倏然，一只白皙嫩细嫩的手伸来，掐过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
夜幕下，她的眼眸中映着璀璨的微光，身着泳黑色泳，更显腰肢柔软纤细，身段窈窕。一副完全不同于四年前的模样。
“不许擦。”她低着黑眸。
指尖流淌着淡淡的温热和流水，他喉结微动。
像是在宣誓，她语气强硬：“这是我留下的痕迹，不许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