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7)
7,镜头一:大雪迷路。
公主掀开了帘子,一股冷风夹着冰雪迎面扑来,公主打了个寒颤。
他透过布帘子只看到外面大雪纷纷,别的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公主放下帘子后就命令郭校尉把车队围成一圈,暂时驻扎下来,等风雪过后再启程。他听到郭校尉在风雪中大声叫喊,外面一阵杂乱忙碌的声音。过了半天,车队围聚在了一起,围了几层,公主的车自然就在中心。后来就听郭校尉在车外大声向公主报告,说已经按照公主的吩咐,把车马集中了起来,围成了三圈,做好了防御阵型。公主完全不必担心安全。
另外郭校尉还特别强调说,他安排好了,人不离车,车不离马,马不离人,这样可以确保车载物资的安全。
“郭校尉,你做得很好,将来我会在呈给圣上的国书中表扬你。圣上会记你一功。”公主表扬道。
“谢谢公主。”他听出郭校尉的声音有种掩饰不了的喜悦。
外面安静了,没有了人马的声音,只有风雪肆虐的声音。这听起来就特别惊心。他在想可能要不了一两个时辰,积雪就会把人和车给掩埋了。他自己就是好不容易从积雪下钻出来,才得了一条活命的。而且他肯定,郭校尉和他手下的那些人,无论身体多棒,无论身上穿得多暖,他们绝难在旷野里坚持下来。人坚持不下来,马匹也坚持不下来,他坚信。能不被冻死,绝对是个奇迹。他感觉所有的人和马想活下去,必须像他眼下这样烤火。最好躲在车里,如果不能在车里,那在露天更需要烤火。
他犹豫着,他问自己该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公主,公主和郭校尉未必很了解风雪的厉害,未必有他这样的生死体验。自己应该说。他又想了想,公主救了自己一命,自己该帮帮他们。再说,公主很和善,就算说错了,公主应该不会责备自己。他不再犹豫,起身,下跪,磕头。
“启禀公主,我可以说两句吗?”
公主很惊异,“你说就是了。”
“公主,郭校尉他们所有人都需要烤火,否则他们一定会被冻死。马匹也一样。”公主的脸色立即变了,他看出公主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继续道:“公主,请相信我,我估计一两时辰,外面的风雪就会把人和马还有车,全都给掩埋起来。”
“雪会有这么大?”
“公主,一定会的。”他很肯定地说,“公主,在我们老家每年也会下雪,当然不会这么大,也不会积这么厚。当积雪没到脚背的时候,村中老人就会告诫我们:把我们的耕牛牵进屋子,地上铺上厚厚的稻草,还要给牛盖上用稻草做的‘被子’。其目的就是防止牛被冻伤冻死,而且还要定时给牛灌点热水喝,这样才可以确保耕牛没事。如果雪再大点厚点,就必须在屋子里生一堆火,否则耕牛就有冻死的危险。”
他说的这些公主肯定是闻所未闻,公主哪里可能有他这样底层的生活经验呢?公主美丽的脸庞上显出一些不安,但公主很镇定。
“你说,现在该怎么做?”
他很感动,公主是信赖他的。
“公主,一,拉车的马全部卸下来,和郭校尉他们骑的马集中在一处。最好都躲到大车的后面,最好在它们身上披上可以御寒的东西。二,所有兵士集中起来,如果不能够都躲进车里烤火,那就让他们背靠背,挤在马身旁,然后在他们中间燃一堆大火。 ”
公主沉思了一会儿,面带愁容,说:“也许你说的对,应该按照你说的做。可是,我们的炭火有限,只有两车,那是专门为我一个人准备的。就是全部拿出来烧了,也怕撑不过两个时辰。”公主非常为难地看着他。
“公主,如果实在不行,为了活命,那就烧车。”他的话把公主吓了一跳,也把旁边的侍女吓得脸色苍白。他当然不知道大车里装的是什么,他只觉得除了烧车,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周围除了雪,什么都没有,找不到任何可以取暖的呀。公主看了他一会儿,对侍女说:“叫郭校尉上车说话。”郭校尉上来,行礼,公主请他坐下,公主的马车很宽敞奢华。
公主望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公主,我叫秦山。”公主说:“好!”公主转向郭校尉说:“秦山有些建议,我觉得他说的对。秦山你给郭校尉说说你的看法。”秦山便把自己的想法对郭校尉重复了一遍。秦山发现他自己每多说一个字,郭校尉的脸色便多了一分难看。等他说完的时候,郭校尉的眼里简直可以喷出怒火,那怒火后来变成了杀意。是的,秦山觉得自己没有看错,郭校尉的眼里就是满满的杀意。秦山不由心生寒意,自己可能是闯祸了。
“你建议烧车?”
“是,郭校尉。”
“你知道那车里装的是什么吗?”他答不上。“那车里的东西是你一辈子见不到的,连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奇珍异宝,绫罗绸缎,茶叶瓷器,应有尽有,你见过那样?”他当然是一样都没有见过,他杵在当场。
“你知道这些珍宝是送给谁的吗?”
他垂下头,他给自己说秦山,你闯祸了。
“这是当今圣上送给胡人大可汗的和亲信物,少一样都犯了欺君之罪,将株连九族。”郭校尉此时不怒反笑,“你建议我们烧掉它?”
他有点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是闯祸了。可是不这样的话,全都得死,郭校尉明白这一点吗?他沉默着。
“告诉我你的身份?不许有半点不实。”
他老老实实地说:“启禀郭校尉,我是离草郡人,我是右路军的一个兵丁。”
“右路军?你们不是全军覆灭了吗?你有什么本事能够一个人活着逃出来?”郭校尉很轻蔑道,“我看你怕你是当了叛徒,被胡人放出来当奸细的吧?”
郭校尉一下拔出佩剑指向他。这一情景,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好心建议,怎么就引来了杀身之祸呢?而且郭校尉竟直责他是奸细!他能够拿什么来证明自己不是奸细呢?他只能百口莫辩!他是奸细,郭校尉代表朝廷杀了他,他还不能反抗!他一下感觉到了恐惧——胡人要杀他,他还可以反抗,郭校尉要杀,他似乎就只能‘受死’。
秦山脸色瞬间惨白。
“郭校尉!”公主忙阻止了郭校尉,“秦山他只是提了个建议,他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没有证据表明他就是奸细呀。”
“公主,有没有证据无所谓,他提出烧大车,就是破坏圣上的和亲大计,罪不可赦!”郭校尉的剑已经抵到他的咽喉,只要轻轻地往前一送,剑就会穿喉而过,他必死无疑。
“郭校尉!”公主站了起来,“这次和亲,是我本人的大喜事,也是朝廷的大喜事,更是圣上的大喜事。在这喜庆时刻,我不希望看见有任何死人的情况发生,这不吉利。”
郭校尉看着他,又看向公主,好一会儿后,终于还是收回了剑。
“公主,我们都希望能够顺顺利利地完成这次和亲,这对你,对我,对你的家人,对我的家人,对我们很多人,对朝廷,对圣上都有莫大的好处。”郭校尉行了一礼,然后转向他说:“你,下去给我守大车,出了任何一点事,你拿命来抵上。”他看了一眼公主,他看得出公主对他很同情。但此刻也没有任何表示,他突然意识到,公主虽然贵为公主,可是某些时候,可能也要受郭校尉控制,事实可能就是这样。
他跪下来给公主磕了三次头,然后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