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背锅
纺织厂前两天搞了个集体劳动日,就是大家一起大扫除,崔芸所在的财务科都是几个老大姐,就属她年轻,这擦玻璃的活自然就落在她身上了。
崔芸也不好拒绝,只能搬着凳子爬上爬下地擦玻璃,谁知道她突然脚一滑,从凳子上摔了下去,紧接着就捂着肚子痛叫起来,大伙连忙把她送到医院,一检查竟然是怀孕了。
可问题是崔芸还没结婚呢,如今的人们都保守,没结婚就怀孕绝对是要遭到别人鄙视的,有工作的工作都保不住。像是何兴业跟秋莹莹那样的还好说,毕竟是有对象的,尽快宣布结婚,把怀孕的日期往后说点,大家也不会太在意。
但崔芸名义上可是单身,而且她之前还跟厂长儿子朱卫平处过一段时间,虽说后来分了手,朱卫平又处了个对象,马上要结婚了。可这事一闹出来,不少人都怀疑崔芸肚子里的孩子是朱卫平的,毕竟也没听说过她有其他对象。
后来朱卫平的未婚妻白玲也听说了这事儿,白玲是个干部家庭出身,家境优越,据说市里也有亲戚,平时养尊处优的,哪能受得了这个,立马跑到厂里来大闹了一通,揪着崔芸的头发给了她几巴掌,要不是崔芸说孩子不是朱卫平的,怕是都难保住。
既然崔芸说不是朱卫平的孩子,那厂里自然要询问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要知道不结婚的话可是要一起开除的,崔芸最后倒是说出了孩子父亲的名字,而她说的人就是何兴家。
这些都是在去纺织厂的路上,何兴家旁敲侧击地从之前找来那两人那打听到的消息,那两人要带何兴家去纺织厂说明情况,高站长很是配合,为了表示对这件事的重视,还专门从办公室抽了个人陪着何兴家一起去。
何兴家知道了前因后果,气得在心里骂脏字,这是什么仇,什么怨,那个崔芸要这么坑自己,自己可没什么对不起她的。
就是当初年少时的那点情意,严格说来也是崔芸先抽身的,记忆中原身回到村子后其实是给崔芸写过两封信的,只是都没有回信,这才不了了之了。
前几个月再见面后,崔芸虽说主动找过他几次,可他也没觉得崔芸对他有什么感情,但也不至于有什么怨恨吧。
自己八成是被崔芸当成冤大头了,那孩子没准就是那什么厂长儿子的,她当着人未婚妻面不敢承认,就把自己拉出来顶缸。
何兴家越想越气,自己是头顶泛绿光,还是脑门上贴了个“好欺负”仨字,否则她为什么不诬陷别人,就诬陷自己。
到了纺织厂后,他被带到了一间会议室里,崔芸还有好几个人都在那间会议室。崔芸见他进来,眼睛眨了眨,心虚了一瞬间,随后又恢复了正常,立刻先发制人道:
“就是他,我怀的孩子就是他的。我们俩是初中同学,当年上学的时候就要好过,只是后来我考上高中了,他没考上,这才断了联系。上回县里搞文艺演出,我们又重新碰上了,他当时就经常来找我,一来二去的我们俩就好上了,他没告诉我他结婚了,我也是被他骗了。”
何兴家无语了,这么能演,搞啥财务呀,咋不去当演员!他也没急着反驳,而是理了理思路,问道:“崔同志这怀孕多久了?”
旁边人替崔芸回答道:“两个月了。”
两个月,那就是那次演出结束后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天地良心,自打上回演出结束后自己压根就没再见过她,结果这么一口大锅就平白落到自己头上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咱们在镇上的供销社里还碰到过一次,当时我和我爱人一起,你应该是和你母亲一起,我当时就给你们介绍过,说那是我对象,这一点我爱人和你母亲应该都能作证。你哪怕不知道我结婚了,也应该知道我是有对象的。”
他看崔芸想说什么,又接着道:
“就算你不知道吧,我呢平时下了班就回家,崔同志既然说我俩好上了,我想问一下我俩都是在哪‘好’上的?”何兴家看着崔芸问道,这又不是后世,满大街都是酒店啥的,现在的招待所没有结婚证根本不会让你住一块。
崔芸一脸难堪,半晌还是吞吞吐吐道:“我们俩是一个公社的,都是他下班送我回去的路上……”随后欲言又止。
何兴家明白了,他开口道:“是这样的,我知道崔同志你一个女同志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些有些为难你了,但是吧,这事关系着我俩的清白,我还是得问一下,我是什么时候送你回去的?具体的时间你能提供下吗?”
“按你的说法,我们俩应该是在县里演出结束到你怀孕前的这一个月里好上的。就是吧我的工作情况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在畜牧站带我的师傅是个兽医,平时我俩主要负责牲畜的治病和防疫什么的,十里八乡牲畜有什么问题我都得跟着杜师傅下乡,有时候还会住几天。”
“所以说我并不是天天都来县城上班的,一个月里我差不多十天半个月都是跟杜师傅在乡下待着,我俩几乎形影不离。你可以说一下具体的时间,我看看我当时在不在县城,虽说过去两三个月了,但我记性还不错,畜牧站里也记的有我们的下乡记录,杜师傅也能给我作证。对吧,小张?”
何兴家向高站长派来的小张求证道,小张想了想,何兴家跟着杜师傅下乡一个月最多几天,绝对没有他说的十天半个月那么夸张,但是这么说也不能算错,他就点了点头。
崔芸闻言脸色一变,她没想到何兴家一个月竟然有这么长时间都不在县里,要是她说的日子刚好是何兴家下乡的日子怎么办。
没等她答话,何兴家又补充道:“想来崔同志你也不是个随便的人,不会连哪一天都记不得吧?”
“我……”崔芸只说了一个字,就突然捂着肚子不停喊肚子疼,后面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这个情况今天也没法再继续问了,纺织厂的领导就让何兴家先回去,等崔芸好点了再说。
何兴家出来后,看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就让小张先走了,他找人打听了下,就往纺织厂的职工家属楼走去。那是几栋筒子楼,何兴家找到其中一栋,上了二楼,楼道里摆满了灶台,大家都在门口的走廊上做饭,何兴家一眼在那些做饭的身影中看到了何兴业,放眼望去,他算是唯一的男性。
何兴家还没过去,就听到屋里有人大喊:“何兴业,这橘子酸死人了,你给我洗个苹果。”
何兴业答应一声,一转身看到了何兴家,他诧异地叫道:“四哥,你怎么来了?”
何兴家示意他出来,两人走到了楼梯口说话。
“你们厂里的崔芸你知道吧?”
“知道,她怀孕的事厂里人都知道了。”何兴业回道,但他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何兴家的事。
“我听说他跟厂长的儿子处过对象,你了解情况吗?”
“他们俩是好过,这个很多人都见过,只是厂长的爱人不同意,好像看不上崔同志的家庭,听人说还跑到财务科羞辱了崔同志一番,说得挺难听的。”说到这里,何兴业大概想起了自己,有些物伤其类,感叹道:“后来他们俩就分手了,厂长爱人很快又给她儿子介绍了个对象,已经订婚了。四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何兴家没回答何兴业的问题,而是接着问道:“厂长的儿子就这么同意分手了,都没争取一下?”
“朱同志的性格怎么说呢,不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厂长的爱人则比较强势。”
何兴家懂了,朱卫平是个性格有些懦弱的人。不待他再问些什么,楼道里出来个胖成坨的女人,对着何兴业大吼:“何兴业,你死哪去了,我不是让你洗苹果吗?”
何兴家盯着女人的脸看半天,才认出来她是秋莹莹,好家伙,这姑娘以前长得就不好看,好歹还有个身材苗条的优点,现在真是没法说,看她那肚子,看着也快生了,但是也没谁吃得这么胖的,何兴业是把她当猪喂吗。
何兴业跟秋莹莹介绍了自己,人家早忘了医院那次见面了,只当是乡下来打秋风的,不客气地道:“我们家的东西都是我爸置办的,跟你们何家没一点关系,你别想来占便宜。”
何兴家瞅了瞅走廊上一个个伸着脖子往这边看的人,高声说道:“弟妹呀,我也算是学医的,不是我说你,你吃这么胖真不行,大人孩子都容易有危险,我给猪接生,那吃得太胖的猪都容易难产,更何况人呢?”
秋莹莹觉得何兴家在讽刺自己是猪,气得拿手指着他,骂道:“你个穷酸鬼,说谁是猪?”
“我们乡下人都知道拿手指着人不礼貌,弟妹你一个城里人咋这么不懂规矩呢,跟个泼妇似的。”何兴家毫不客气地打掉了她的手。
“那啥,我就不耽误你们吃饭了,弟妹,你真得少吃点了,你都胖成个球了。”何兴家说着,迅速下楼了,走到楼门口还能听到秋莹莹惊天动地的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