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一班1
人界的高墙隔断了世界的联系，也隔断了兽潮的侵袭。
高墙之内，是绵延的群山，以及那繁荣的龙城；高墙之外，是绵延百里的寒漠与荒凉，一直蔓延进千里之外的远星大森林这片灰色地带之中。
远星大森林，别名远离群星之林，地势有盆地之象，锁住了一部分热量，使此地孕育出了一片茂密的针叶林。
因为地势低平，常年见光日少，整片森林散发着一股腐朽阴潮的气息。又因为此地无风，森林里弥漫着不散的雾气，传闻只要步入此林的外界人最终都会迷失在茫茫的大雾之中。
然而层层的山林与迷雾有时又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在森林最中心，盆地的最低点，有一汪清澈的天然湖，在湖水的四周围繁衍出了一个文明，一个隐匿在森林之中，与世隔绝的种族——
——仙族。
这个嵌入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小小种族，虽然疆域小得可怜，但在这片密林与迷雾的掩护下，依然能够在两大种族的压迫下顽强地生存。
然而，兽群却不受迷雾与密林的影响，它们在第二次种族战争中涌进了仙族的家园。
顷刻间，仙族千年的基业宛如白纸一般，在兽潮的扫荡下化为粉末。
——————————————
“……族长？您没事吧？”
中年男人的双目猛地睁开，他抬头看向眼前满脸焦急的青年人，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
“……无妨，接着讲。”
一个简易的帐篷中，陈设极其简单，除了几床卧铺之外，在帐篷中心摆了一盏油灯，而这些就是屋内所有的陈设。油灯散发着幽幽的弱光，光的四周围着五六个人，每个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但随着寒风的涌入又不断紧着衣物。
“是。
由我刚才所说，我们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我们所携带的资源已经日渐匮乏，没有了农作物的收成，单凭狩猎的猎物已经无法维持族人们正常的温饱。
有没有其他“部”的消息我们依然无法得知，知道的只有徘徊在森林里那群巨兽的身影。
或许从一开始，幸存下来的只有我们。”
青年人说完之后，顿了一下，见四周无人接话，便继续开口道：
“族长，依我之见，兽群与妖族十有八九脱不开关系，并且兽群的目标很明确，它们就是冲着门匙而来，我们可以将门匙作为诱饵，将巨兽引向人界，那样我们就不用再四处流浪，而是回到我们的家园。”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不脸色大变，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挺直佝偻的腰板，冷言开口道：
“小子，莫别忘了我族千百年来守护在此的意义是什么！门匙的重要性你我皆知，即便是‘禁书集’被摧毁，也不可能让门匙展露在世人面前！”
“……是在下多言了。”
年轻人缩了缩身子，将目光瞥向一方不与老者争执。老者见自己逼退了年轻人后，冷哼一声：
“我们每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区区这点困难还不能克服吗？相比之下，现在首要任务更应该是如何不让门匙落入他人手中！
萧贺，‘渗透’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目光集中在中年男人身上，被称为萧贺的男人微微颔首：
“……长老，我和萧白一样，都认为‘渗透’计划不该操之过急，族人们的生存保障才是首位。”
“一个两个的，都在这说些屁话！”
老者勃然大怒，大声吼道：
“我所做的是为了什么？我难道不是为了族人吗？！
好一个唱红脸的两人，我倒是成唱白脸的恶人了是吧？！
我告诉你们，只有‘渗透’计划，才可以拯救我族！”
老人怒喝后便剧烈咳嗽起来，身旁的一名女子立刻扶住老人，并不停地安抚着老人：
“长老，别这么说，我们都相信着您！
族长和白哥没有杵逆您的意思，他们只是太关切族人，所以没有考虑那么长远……”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关心‘渗透’计划的进行！
告诉我，进行到哪一步了？！”
老者没等女子说完，拿起身旁的拐杖敲打着地面用嘶哑的声音吼道。
“……潜伏人员基本就位，交换日也没有发生改动，交换的日子近在咫尺，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
“……‘禁术集’对奴者下手，并且在人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哼，原来如此，它也着急了吗。”
老者冷哼一声，摇摇晃晃起身，身边的女子急忙搀扶着老者走到门口时，两人停下了脚步。
“向人界和妖界飞羽传书，向两族告知我族要交换的学员，并告明我族急切要求提前交换学生！”
遮风的帘子猛地拉开，大量寒流涌入屋内，一瞬将屋内那仅剩的微光熄灭。
——————————————
在几个时辰之前。
四个孩子垂头丧脑地下了山，回到小屋子前，却迟迟没人上前推开门扉。
“进来！”
老人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几个孩子不禁打了个冷战，随后爱思特硬着头皮上前将门推开。
没有想象中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也不是想象中的老人严肃地坐在椅子上怒视几人。
华中南此时戴着一副老花镜，使劲眯着眼看着手中那张泛黄相片。
“……华老，我们进来了。”
爱思特迟疑片刻后便开口说道，抬起步子走进屋内，其它三个孩子紧随其后，最后进来的叶子顺手关上了门。
华中南坐在靠窗的木椅上，低头呢喃了几声，但几人没有听清，只是见老人挥了挥手，便缓缓地挪动上前。
最先靠近华中南的爱思特看见了照片，立刻退后了几步，将位置空出来后撇着眼看向天浩，示意其上前。
天浩有些奇怪，但还是凑上前看向老人手中的相片。
泛黄发污的相片上，一名中年男人双手环抱立在后方，棱角分明的脸上不苟言笑，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镜头。
男人前方，站着六名稚气未脱的青年，每个人脸上的神色各异，有一名女孩子相隔几人依旧偷偷瞄向一个男孩，而那名男孩视而不见。有一名女孩与另一名男孩站一起，看向双方的眼中却尽是不满。又有一对情侣亲密贴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两个紧密贴在一起的一名男青年和一名女青年，天浩看时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熟悉到令心中抽搐了一下，鼻头不知为何酸了起来。
相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天浩透过模糊的双眼看向那行潦草的字：
元年后165年秋季全家福合照。
“全……全家福？”
天浩的手微微抬起，下一刻老人将相片塞到男孩的手中，另一只手将靠近的叶子揽了过来，指着天浩手握的那张相片说道：
“没错，这张相片是三十二年前，第一班的合影。你的父母，轩樊坤与梓玖生前的小队。”
在相片的反面，每个人背后都署着自己的名字。那对青年，令天浩感到如此熟悉的青年，一位名为轩樊坤，一位名为梓玖。
叶子也是怔怔地看着相片，边上在那暗暗较劲的二人，那名女孩子，与记忆中温柔的面庞叠合在一起。
师父？
老人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后开口道：
“第一班，全名为特殊编组一班，成员由监视者，奴者，交换生组成，自古以来延续至今，不断更名为现在的交换生班。
在这个班里，所有人的身份，性别，种族等等所谓的一切歧视都不存在。都是吃一口锅里的饭的伙计，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都是能够睡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家人。
这也是这张全家福存在的意义，它记录着曾经有过羁绊的人们组成的家庭。而我希望你们四个抛弃曾经的偏见，真真正正地认可对方，接受对方——
——直到成为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