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墓
明天就是寿宴了，叶子昭下午就请了假，离开了朱雀异能者学院。她打车去了墓园，买了纸钱和花，一步步爬上山。
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一般，乌云低垂，越往上越是感觉那片乌云触手可及，却始终够不到。叶子昭先去了沈昀和他弟弟沈楠的墓，墓前面很干净，园区的管理员时常打理，免了叶子昭打扫。
叶子昭抽出兜里的纸，简单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把花放下就开始点香烧纸。许是爬山爬累了，叶子昭将一把香分两堆插好后，靠后坐在了低矮的边墙上，静静地看着火焰将纸钱烧干净。
沈家兄弟的墓都葬在一个普通的墓园里，沈昀的没埋在烈士陵园，大抵是因为他毕竟在明面上叛逃了，但叶子昭觉得会很合他心意。
比起葬在陵园，他应当更想和弟弟葬在一处，这里风景也不错，买到这两个好位置，花光了沈昀留下的所有遗产，当然，是叶子昭拿他钱买的，一分都没给他那糟心父母留。
叶子昭放空大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隔了几排倒也零星有几个祭拜的人，蹲在墓前时不时说上两句，应当是忌日来的，没一个像她这样想来就来，挑的日子不年不节。
叶子昭晃晃脚，把另一份纸钱也投了进去，拿起属于沈昀的那份百合花开始薅，碎碎念起来：“花什么的你看过就算，钱才是实际的，我把我爸那一份也给你了，反正他又不缺人给他烧， 你们兄弟两才是真的穷，好吧，我现在也是真的穷……”
叶子昭犯愁地薅光一朵花：“你的死讯我已经告诉你的好兄弟了，我要真死了，回头倒也有人给你烧纸，怕就怕改命不成一拖一……唉？我好像忘了把你墓的位置告诉他了，等等，我这就发他。”
叶子昭说发就发，把位置发给了江谦之后又放下了手机，继续薅花：“说真的，现在花好贵哦，难怪我说把爷爷花摘去做饼他不乐意，对了，他现在脾气可爆了，前些日子扇了我叔叔一巴掌，打可狠了……”
等薅完所有花，叶子昭终于念叨够了，她打扫了碎屑，将花埋在了就近的土里，催动异能，控制花生长，一个小小的嫩芽抽出，叶子昭满意地点点头：“好啦，我走了。”
言罢，她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又打车到了烈士陵园，新买了点纸钱和花，准备去给父亲扫墓，到了墓前，却发现早有人候在了那里，是她的母亲，和妹妹……
叶子昭愣了下，随即点头打了声招呼：“母亲。”
赵云如怔了下，点点头，想打招呼却又憋不出个合适的称呼，只得道：“来给你父亲扫墓啊……子珍，叫姐姐。”
十七岁的少女将叶子昭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撇撇嘴，没吭声。
叶子昭不在乎，随手将买来的纸钱往正在烧的火盆里一丢，花放在墓前，点了三根香拜了拜，怕烫手，用异能将香插好，又空手拜了三下。整个流程都齐了，但不知为何就是透出一股子敷衍来，跟完成任务似的。
叶子昭拜完原本就想走，却被赵云如叫住：“子昭！”
叶子昭顿住，强制压下皱眉的冲动，扯出个假笑来：“还有什么事吗？”
赵云如踌躇了，但看了眼小女儿后，还是道：“能聊聊吗？”
十五分钟后……
三人打车来到最近的咖啡馆，叶子昭什么都没点，一上来就直切正题：“聊什么？”
赵云如笑容勉强：“子昭，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妈妈只是想关心一下你……”
叶子昭敷衍道：“好好好，我离开叶家这五年打工上学，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前些日子还了老爷子两个亿，手头没现钱了，只有一套用父亲遗产买的小别墅，这样，刚好我打算卖了，把钱给你，银行卡号给我吧。”
赵云如被她堵得说不出话，眼眶红了起来：“妈妈知道你怨妈妈，可是……”
叶子昭深呼吸，觉得不用等明天，今天自己就能脑溢血，她打断了赵云如的“忏悔”：“停，当初叶家为了要我的抚养权，给了你五千万，就算爷爷收回了股权，还有父亲留的遗产和抚恤金，你为什么缺钱？”
叶子珍气急了：“那么点钱够干什么？我是一个异能者，想要提升实力，要花很多钱的！”
叶子昭等她废话完，随手一挥，控制住了她：“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赵云如局促地想拦，却发现根本拦不住：“怎么就跟你妹妹动上手了呢，子昭你……”
赵云如对上那双没什么感情波动的眼睛，骤然噤了声，她终于意识到了，面前的女孩是血火里拼杀出的异能者，比她父亲还厉害的异能者，养在叶家那种地方十五年，是叶逸柏亲手教出的侄女。
不是她可以用所谓血脉亲情打动的存在，小时候或许可以利用对方对母爱的渴望，但对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叶子昭敲敲桌面，开始跟她算账：“叶家将我培养到十五岁，刨去一些隐形的人脉关系，共计一亿五千万，
万当初还账，是将你那五千万一并还去的共计两个亿。”
叶子昭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叶子珍身上的衣物：“一个普通人家要供养一个读异能学院的孩子，顶天花费个一百多万，其余费用都由国家承担，所以，为什么没钱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叶子昭摸出背包里的支票簿，撕了一张，向服务员要了支笔，面无表情道：“我的工作性质您清楚，说不定明天就死了，遗嘱早就送去了公证，没给你们留一分，也没那个义务留一分，毕竟您和父亲没教养过我。”
叶子昭看着对方难看的表情，心里没什么波动：“但看在生恩的份上，完给您一个机会，开个价吧，做个了断。”
赵云如犹豫了，是拿一笔巨款，一次买断母女名分，还是忍下一时诱惑，试图拉进关系……
叶子昭看着她意动的表情，只觉得咖啡馆的空调开得凉了些，她想尽快离开了……
“母亲，”她加重砝码，“我工作这些年，惹上了不少国际上的恐怖势力，我之所以回叶家，是因为真实身份被发现了。”
赵云如瞳孔骤缩，下意识看向叶子珍，想：如果和她沾上关系，子珍会不会被盯上……
叶子昭写下一串数字，签了名：“一千万，里面有别墅钱，你只有这次机会，不然等我哪天牺牲，你一分都拿不到。”
赵云如握着咖啡杯的手无意识地抖了下，喉咙干涩，她的目光从叶子昭没什么表情的脸庞，缓缓下落到那张支票上。
拿了，她就真的与这个孩子，再无瓜葛了……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但颤抖的手，还是接过了支票的一端：“我要……”
赵云如泪如雨下：“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下辈子一定好好补偿你……”
叶子昭松了手，感觉无形之间，有什么被放下了，许是小时候对母爱的渴望，许是曾经对母亲抛弃的怨恨，又或许从始至终……就什么都没有。
叶子昭站起身，看到外面下了雨，她将伞留下，放到桌子上，和自己的母亲最后说道：“这许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母亲，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一直围绕叶子珍而活，去找份工作吧，为自己而活，言尽于此，希望不要再见了，不仅是这辈子。”
叶子昭转身，推开门，走进了雨幕。
咖啡馆里，叶子珍身上的限制被解开，她看着埋头无助哭泣的母亲，终归没骂出声，只是恶狠狠地将叶子昭留下的伞扔到了地上，良久，还是不情不愿地捡回。
她可不愿意淋雨。
叶子昭漫无目的地走着，没走多久，一辆车就停在了她身侧，她眨眨眼，回过神，看向下了车的叶逸柏。
叶逸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恶声恶气地撑开伞，给她挡雨：“干嘛呢？你是没异能了？”
叶子昭恍然：“哦，我给忘了。”
叶逸柏：“……算了，赶紧回家吧，都等你吃晚饭呢。”
叶子昭眨眨眼，用异能控制身上水汽散入空中，感觉没那么冷了，她高高兴兴地坐进车里，道：“走吧，走吧，饿死了……宁秘书，有水吗？我渴死了……”
叶逸柏暗骂，变脸倒够快的，亏他还担心这丫头。
他收伞进了车，余光瞥见撑着伞往这边走的赵云如，眼神冷了下来，对司机道：“快开，老爷子发消息催了。”
司机一踩油门，很快汇入了车流，叶子昭正高兴地和宁秘书说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和车子错身而过的赵云如，两个人就这般错开。
在叶子昭的精神海底，那个人睁开了眼，无喜无悲地看着命运线再次偏离，属于父母的那根线就此断开，她看了片刻，又合上了眼。
叶子昭将借来的支票簿还给叶逸柏：“给，难怪你让我带着，合着早料到了。”
叶逸柏将支票簿扔给宁秘书，嘲讽道：“我只是和她说了声，你今天要去扫墓。”
叶子昭切了声：“算了，断了也好，免得去我坟前闹。”
叶逸柏感觉手痒，但还是忍下了，只道：“明天老爷子整寿，你说话注意些！记得在‘兰萱’面前演一演。”
叶子昭比了个ok，嘟嘟囔囔：“明早还得早起折腾，干嘛非得请家里，吵死了……”
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叶子昭一回家里就和叶逸柏开启了干仗模式，叶逸柏说什么都要顶两句，叶逸柏有理由怀疑这丫头根本不是演戏，毕竟她没有演技只有感情：）。
早上，叶子昭还趴在被窝里睡觉，在梦里和诡异大战三百回合，脚踩特级篡位牧部，正要走上人生巅峰，就被林湘雅拎了起来。
林湘雅看着头发乱翘的叶子昭，活像看到要高考还睡觉的闺女：“昭昭，昭昭，醒醒！起来换衣服化妆了！”
叶子昭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下午了？一会儿就要去酒店了吗？”
林湘雅无语凝噎：“你倒也没睡那么久……总之，客人要来
了，赶紧的！”
叶子昭看了眼手机，又趴了下去：“才六点，最早的客人九点才到，哪用这么早……我再睡会儿……zzz。”
林湘雅拉不动她，祭出必杀技：“妈！”
叶子昭迷迷糊糊见好似见到了天使，洁白的羽翼一晃而过，天使稳稳落在她床前。
嗯？床前！
叶子昭这回彻底醒了，看着她姑姑居高临下地站在她床前俯视她，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威胁性：“我只数到三，一……”
叶子昭连滚带爬下了床，扯了条裙子去了洗漱间。
终于，童年完整了，“来自母亲的凝视”，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