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
叶子昭辅导完所有学生，才看向任怀洲：“玄武的打架了，哪个队？”
任怀洲瞬间起了兴致：“江谦他们队，莫名其妙吵起来了，你姐姐和那姓顾的打江谦，剩下那大小米拦着……哎呦喂，下手可狠了，都动上刀子了。”
叶子昭眉头蹙起：“训练舱外打的？玄武的带队老师没拦？”
刘念念刚拉完偏架顺带看了个热闹，闻言更兴奋地八卦道：“拦了，怎么没拦，但他们连着那个孟主任一块打……后来觉得在外头打确实不尽兴，已经登了训练舱。”
叶子昭犹豫片刻，还是没去看，叶逸柏就在校外等她，她还有点事要去问他……
叶子昭最终还是去找了叶逸柏，她看着那辆眼熟的豪车，打开车门坐进后座，刚一转头就对上叶逸柏红肿的侧脸，另一只手扶着冰袋捂着更肿另一边，叶子昭瞳孔地震。
是谁？是谁舍得对这张脸下手的？天，就连被压榨着打了五年工的她，都没想过动这张脸。谁懂啊，几天不见，你最心水的池面脸被抽肿了！它还不对称！
叶逸柏单手打字，处理工作，瞄了眼颜控小侄女：“别看了，左脸老爷子，右脸我自己。”
叶子昭比比划划，看着她叔叔这凄惨样，还是忍不住损了句：“难怪右边没那么肿。”
叶逸柏凉凉看她眼：“你还挺遗憾我下手轻了？”
叶子昭立刻低眉顺眼：“您误会了，话说和沈家谈得怎么样？”
叶逸柏按着脸，眼神放空了阵，想起了老爷子亲自出马的那场谈判。
沈恪：“两家联姻对彼此都有益处……”
叶忠国：“她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叶老先生不舍得刚回家的孙女，但放心，只是先订个婚约，等两个孩子相处几年再说。”
“她才二十，你让她谈恋爱？你个禽兽！”
“……叶小姐嫁给小谦，就是江家未来板上钉钉的家主夫人，她不需要为江家做什么，也绝无人敢轻慢她，不会亏的。”
“她嫁进江家就是亏大了！”
沈恪：不是，叶老受什么刺激了？还有那个叶逸柏，叶家人的作风不是利益为先吗？哦，对，估计是条件还不够到位，毕竟是预言中的特危级，还拥有着那样的指导能力，价值不可估量， 叶子昭要是江家人，他也不会让她嫁一个实力相当的家族，只可能入赘！
叶逸柏面无表情地放下冰袋：“谈完了，还算顺利，寿宴当天会进行公布，订婚宴先不办，拖着。”
叶子昭挑眉：“话说江谦知道吗？”
叶逸柏冷笑：“他要知道，还会让他父亲这么搞？该，谁让他想偷家。”
叶子昭支着下巴：“唉，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江谦能不能升到特级。”
叶逸柏推推眼镜：“有你的辅助，应该能，毕竟他离特级本就只差一线了。”
叶子昭神情复杂地对着脚尖，又分开脚尖去对脚后跟：“我也只差一线，哪能不知道这一线就是天堑鸿沟，多少人一辈子就卡那一线上……叔叔，如果我还是死了……”
叶逸柏打断她：“不可能！”
夕阳的余晖下，叶逸柏背着光，神情看不真切，但话语里蕴含的笃定却让叶子昭无数次地安心下来：“没有那种可能，昭昭，五年前我能把你换回来，五年后我也能。”
叶子昭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还是没问出口，只是道：“我知道。”
她一直知道，非自然的二次觉醒，九死一生，她最后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但那种濒死的感觉一直留存着。
叔叔，上一次你交换了自己板上钉钉的叶家继承人位置，这一次，你要交换什么呢？
又或者，这种更改一个人命运线的交换，真的能用钱解决吗？
五年前的自己只是个四级，尚且用了一个继承人的位置，五年后的自己，真的还是这个价钱吗？
寿宴倒计时，十二天……
就算是要死了，叶子昭还是得干活，只不过干活时间调整了，白天辅导完所有学生，晚上上线被等在那里的叶逸柏或者牧长明揍，当然，和她一起挨揍的还有江谦，这让她心里有了宽慰。
这种读作训练写作挨揍的日常，终于不止她一人在体会了，过去五年的单独挨揍，都在看到江谦被牧长明用空间切断了腿的那一刻得到了释然。
家人们，上司他还是对我放水了的！至少她没在训练舱里缺胳膊少腿过，顶天骨折！
一旁的林湘雅立刻对着半死不活的江谦施展异能，治好致命伤就停了手：“可以了，继续。”
叶子昭看着江谦又爬起继续和牧长明对战，开始思考自己歇了这么久是不是不好，生产队的驴要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绝对不敢这么歇！
林湘雅按下她，拍拍她头：“你刚对江谦施展过异能，这种精细的引导可不是那么快能恢复的，多歇歇。”
叶子昭：“……啊？哦。”
叶子昭坐着搓“球”玩，领域搓得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熟练，但还是维持不了多久，最高记录是三分半，覆盖了两个训练馆。
但预言里可是在海洋啊……
叶子昭闭上眼，尝试进入“本我”状态，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不断地下沉，温柔的水包裹着她，在自己的精神海中，她能够自如地呼吸。下沉到一定阶段，叶子昭再下不去，她感受到阻力，睁开了眼，凝视着精神海的深处，一片漆黑处，隐约有一个人影，安静地躺在精神识海的底部。
据家里人说，她十岁那年，在答应了婚约后，有过一次长达一周的失眠，怎么样都睡不着，看了多少医生，请了多少治愈系都没用，差点生生将自己熬死。那困倦却又睡不着的痛苦折磨终结在第七天，她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奄奄一息地等死，恍惚间看到终于匆匆赶回家中的叶逸柏，突然开始无声流泪。
最后是叶逸柏抱着哭睡着的自己回了屋，而自己一觉醒来，就把那失眠的七天全忘了，所有人都说她是放心不下叔叔，可她觉得不是的。因为那场梦……
失眠七天后她整整睡了两天，最后是被实在等不下去的叔叔给捏着鼻子叫醒的。那两天她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据说哭湿了十个枕头，虽然她觉得是叶逸柏夸张了，但醒来后肿得厉害的眼睛证明，她可能真哭得挺惨。
梦醒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如现在一般沉在一片海里，看到海底的那个模糊人影，然后她就异能觉醒了，跟平常人差不多的年岁，倒没人意外，毕竟早测出她会觉醒异能。
“你到底是谁呢？”叶子昭看不清底下人是男是女，只能看出个人形。
“教我神域的，是你吗？”叶子昭忍不住推测着，“能说话就吱一声啊，我都快死了，聊聊呗？”
当然没人理她，叶子昭泄气，狗刨了几下，还是下不去，没好气道：“你倒睡得香，睡吧睡吧，过几天我陪你一起睡。”言罢，她放弃挣扎，开始上浮。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意识海的底端，那个人睁开了眼睛，笑着看她浮了上去，直至不见。
哼，小样，老娘加了近二十年班，就是等着死后补觉，怎么可能主动加班？
又是一天训练结束，叶子昭爬出训练舱，奄奄一息地被林湘雅拖回去睡觉。
回到寝室，看到同样被加训练到死的米可趴在床上，刘念念给她按摩肌肉。
叶子昭洗漱完，飞上床，像一条咸鱼一般瘫着，林湘雅给她放松肌肉都没力气叫唤，只能哼哼两声。
米可泪眼汪汪地看过来：“昭昭姐，你这么厉害也要加训吗？”
叶子昭有气无力地回她：“是啊，生命不息，训练不止……你今天怎么被收拾这么惨？大米终于舍得下狠手了？”
米可快哭了：“我之前的班导听说孟主任说我太废了，觉得不能砸了自己招牌，特意打了申请临时过来训我。”
叶子昭忍不住发问：“你班导是哪个老师？”
“教体术的巫娜老师，哎呦，念姐你轻点，求你了。”
叶子昭沉默了，轻轻道：“你保重。”笑死，当她上学时没少被训吗？第一次体验这个训练舱时，她就觉得巫老师一定会喜欢：）。
毕竟之前巫老师就秉持着“留口气就行”的教学理念，而训练舱的存在让她可以“直接打死”不用留手，顶多浪费点时间等学生重新爬上线。
第二天晚上，叶子昭就觉得那声“保重”说早了，该保重的是她自己。
当她第三次被巫娜一鞭子抽下线的时候，她就开始反省。当初训练舱要投入使用了，她是为什么那么幸灾乐祸呢？哦，是因为她觉得她毕业了，还变强了，这个训练舱坑不着她了，被坑的只有后来的学弟学妹，想想就爽。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缺德，会被抽的。牧长明和叶逸柏这些天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江谦身上，对她没之前单独练得狠，现在来了个之前就对她体术百般不满的巫娜，哦豁，完球了。
“不错嘛，”巫娜欣慰地摸摸下巴，“五年不见，不仅一级了，体术也大有进步，但还是太依赖异能了。我就说嘛，生死里滚过进步得更快，这训练舱发明得好啊。”
叶子昭爬上线，累到起不来：“巫老师，还……还来吗？”
米可敬佩地看着叶子昭，在一旁瑟瑟发抖。
巫娜用鞭子敲敲手心：“嗯……你先歇会吧，米可，别退了，过来！”
叶子昭被限制的异能回到体内，继续搓“球”玩。
江谦坐过来，安静地看着她将手中的领域一点点构筑起来，又打散。
“还有两天了，”叶子昭看向他，“如果还是突破不了特级，我希望你保命为上。”
江谦笑叹口气：“两家都已经谈好了，昭昭，我要是丢下你，会被你叔叔扒了皮的，不相信脆弱的感情，那就相信坚固的利益吧。”
叶子昭看着米可狼狈地抵御着攻击，语气很平静：“有什么利益比自己的命重要？江谦，就算你没履行承诺，江家也会保你的，毕竟你现在是唯一继承人。”
江谦点点自己眉心，用一种玩笑的口吻道：“那你就下一个精神暗示，让我和你同生共死，自己的异能总得信吧？”
叶子昭抬眼，对上他那双认真的眼睛，半晌，指尖轻轻点在他眉心：“江谦，你知道的……”
“我父亲为了讨爷爷欢心，将我扔在老宅，除了过年，从来不来看我，这是第一次。”
“十二那年，我母亲在我父亲牺牲后，选择离开叶家，但爷爷说她只能带走一个，在自幼跟着她长大的妹妹和我之间，她选择了妹妹，这是第二次。”
“十五那年，沈昀选择为弟弟复仇，不顾我的劝阻，毅然踏入陷阱，然后叛逃，这是第三次。”
叶子昭叹了口气：“虽然我理解他们的选择，但是我也明白了，总是会有比我重要的事情或者人……”
“我被接连抛弃了三次，一直不是别人的首选，所以别人也不会是我的首选，我只能选择自己……”
“江谦，”叶子昭轻轻戳了下江谦的额头，“我希望你也选择自己。”
叶子昭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