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你这么大个师姐，被人捡走……
在众人的掌中, 清光门内外洋溢着万分欢乐的气氛。
在人群的欢呼中，有男弟子当场从腰间捞出一把唢呐。
他故意将喇叭口对准师弟, 挤眉弄眼一番，然后十分喜庆地滴滴答答吹起调子。
师弟的表情愈发痛苦。
雾心其实在音律方面没造诣，只在花醉谷时偶尔会听师弟吹玉笛，师弟吹的曲子大多风雅，她都不认识。不过这一回，这男弟子用唢呐吹的曲子，雾心倒是意外觉熟悉, 连她都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肯定是名曲。
雾心回忆一, 想起名字。
应该是叫……
《猪八戒背媳『妇』》。
师弟：“……”
师弟的表情已经相当古怪。
雾心不太精通人情世故, 问他：“你的同门是在欢迎你？”
“不……”
师弟欲言又止。
人交谈的功夫, 那些清光门弟子已经纷纷想起自己的本领，一时间二胡、琵琶、铜锣都不知被他从哪里掏出来。
这些人欢快地开始合奏。
师弟面红耳赤。
他挣扎一, 放手, 故作镇定地对雾心道：“师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我过去和他交涉一。”
“诶？好。”
师弟好像没敢她, 微妙地避开雾心的视线。
他板着脸，走到那些清光门弟子中间, 一抬手堵住那唢呐弟子的喇叭口。
唢呐弟子：“？天远师兄，你干嘛？”
雾心远远瞧见师弟轻咳一。
师弟面上正『色』, 但他先前耳尖、面颊、脖子上的红晕都还未消去。
师弟好像对那些弟子解释。
雾心感到有些弟子一边听师弟说话, 一边探头探脑地偷偷往她的方向瞧。
不一会儿，师弟貌似把话说清楚，这些弟子居然真的很听师弟的话, 果然全都安静来。师弟挥手，他便呼啦一，作鸟兽散。
他扫地的扫地，修炼的修炼，练曲子的练曲子，仿佛都没发生似的。
雾心正疑『惑』着，师弟则一本正经地走回雾心身边。
他好似平静地道：“好，师姐，不用管他，我走吧。”
雾心问：“那些弟子不和你一起玩闹吗？”
师弟赶人赶很彻底，连知命知理都被他赶走，这会儿兄妹正蹲在石门的柱子旁边，假装蚂蚁。
师弟听雾心问起其他弟子，态度莫名有些矜傲。
师弟略带嫌弃地道：“不用理他，本来是他自己瞎胡闹。”
“啊。”
雾心应一。
然后，她的视线往周围随意一扫。
立即有几偷偷在瞄她的小弟子飞快地移开视线。
雾心微动。
她毕竟是剑修，还是有几分直觉的。
雾心能觉察到，这些外门弟子即使表面上正常很多，也不吹拉鼓掌，但实际上，他对她都相当好奇，不停地在找机会偷瞥她。
这时，师弟见雾心还站在原地未动，回头轻唤她：“师姐，怎？”
“……没。”
雾心回过神。
师弟顿顿，闷道：“师姐跟着我，我会给师姐引路的。”
说着，师弟主动走在她前面。
雾心望住他的背影。
师弟一身仟草『色』锦衣，长身玉立，步态稳健。
雾心还在消化先前其他弟子对师弟的称呼。
即使迟钝如雾心，这会儿也反应过来。
那位传闻中的清光门主，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弟。
仔细想想，并不是完全没有痕迹。
当初在花醉谷，雾心一眼见到师弟时，光辨认他身上的衣着，便猜到这人非富即贵，定是出生钟鸣鼎食之家；
其次，师弟当初之所以能拜入花醉谷，是因为师父说，师弟的父母是曾经帮助过他的仙界前辈。由也能出，师弟的家人在修仙界地位定然不凡。
者，茶客说的清光门主天生有修为，不不用灵环压制。同样的灵环，师弟也有，这显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还有当初知命知理对师弟的恭敬，小剑羡慕过师弟身上的矜贵之态……如种种，不一而足。
线索其实不。
只是，她为何会没有一时间意识到呢？
雾心呆呆地思索起来。
其实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师弟是清光门主的真实感。
在她眼中，师弟是那在花醉谷中给她做饭打手、每天给师父洗衣服、动不动与她闹别扭的漂亮年。
雾心难以想到他还有别的身份，更无法将他与茶客口中那骄横的大爷联系在一起。
在这时候，师弟注意到雾心今日走慢，转过头来她三次。
但他每次一眼，意识到雾心在后面，又飞快地转回头去。
反而是雾心发觉他的异状，问：“你在干嘛？”
师弟反问：“你今天怎一点响都没有，脚步这轻？”
雾心说：“我在想情。”
“……哦。”
师弟应一，也没问她在想。
人又走一阵。
突然，师弟并未回头，只莫名有点生硬地说：“清光门很大，你跟紧点，不然会走丢的。你这大师姐，被人捡走卖怎办。”
雾心茫然：“……好。”
师弟微微侧过脸，但没有直接她。
雾心觉察到他后背的肌肉有点僵硬。
这时，又有清光门弟子从旁边经过。
他一见到师弟，毕恭毕敬地过来，对师弟礼，还唤他“主”。
师弟转过去，面上没笑意，只对他颔首致意，显然对这种情况游刃有余。
雾心有些稀奇地着这一幕。
到清光门中后，师弟给人的印象便有些不同。
在花醉谷，师弟的青衣装束是他的人特『色』。
可在清光门，这身衣衫很好地与其他人的风格相融，一眼能瞧出师弟是清光门的嫡传弟子。不仅如，他的装扮仪态还隐隐高其他人一头，能出地位不凡。
实亦是如，经过的弟子，对他大多恭敬。
而且，不知为何，雾心还发现，她和师弟走在一起时，这些弟子多半也对她很感兴趣，总要多她、还有她腰间的青玉几眼。
雾心还没弄懂情况，师弟却总不动『色』地挪过来，替她挡掉大多数窥探的目光。
清光门中种有许多桂花树，桂树多令人吃惊。
眼正是季节，人横穿清光门，沿路上，皆是暗香浮动。
师弟对清光门十分熟悉，这里真是他的家。
雾心来到陌生的地方，其实多有点生疏，而师弟则正好相反，在这里比对花醉谷还要自在。
在花醉谷时，他师姐弟总是雾心领着师弟，教他练剑、教训他不要『乱』动厨具。可是到这里，雾心却感到人的位置隐隐与平时颠倒过来，她需要师弟来领她出入。
没多久，人来到清光门深处。
这里似乎是清光门主人的住处。
雾心初来乍到，本来打的主意是暂住在师弟家里，而她现在果然要住在师弟“家里”，自然不能不与师弟家中的长辈打招呼。
不久，雾心见到师弟的父母。
师弟的母亲相迎月是病怏怏的美人，病态清癯，弱柳扶风，但容颜似画，隐约与师弟有三四分像，眉眼间可见对师弟的宠溺与温柔。
令雾心意外的是，这位迎月仙子对她亲切超乎寻常。
迎月仙子身底子不佳，但身上仙气并不弱，给人的一印象是不好相处的冰美人，偏偏一见雾心笑。
她招手唤道：“好孩子，过来让我。”
雾心老实地走过去。
对方握住她的手，用一种十分喜爱的目光注视着她。
这视线不像是在一初次见面的外来晚辈，倒像是在自己家的意门生，甚至隐隐比意门生还要慈蔼一点。
雾心有点受宠若惊。
雾心原本以为师弟的父母只是修为较高的普通修士，如今情况却不同，而且被对方如端详，着实在雾心的意料之外。
迎月仙子她一番，好像对她很满意。
迎月仙子笑着说：“好孩子，你留在清光门修炼这段时间，都不必客气，需要说，想住多久住多久。
“日，我批一块内门弟子的牌子给你，这样，清光门中的藏书你都可以翻阅，讲习也可以随意去听。
“你若是在心修方面有哪里不懂的，不妨直接来问我，我亲自教你，你便是将我当作半师父，也是可以的。”
雾心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这顺利，师弟的母亲居然会如好说话。
她有些茫然地道：“多谢仙长。”
“你不必向我道谢。”
迎月仙子笑道。
“当年若不是你，远儿都不知会如何，先前没有机会答谢，该是我向你道谢才是。”
雾心还未领会她话中的意思，只听迎月仙子一句又道：“雾心姑娘便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吧，凡无需顾虑。雾心姑娘若是又想用厨房，也不必顾虑，自使用便是。不过，清光门中的弟子大多辟谷，平时也没人会用厨间，东西或许不太全。”
“……？”
她怎知道她喜欢用厨房？
这时，只听师弟问：“娘，祖母呢，她今日有空吗？”
迎月仙子向师弟，对他的语气倒比对雾心严厉。
她嗔一句道：“你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天，你祖母见等不到你，上月闭关。
“你也知道，你祖母五千岁的仙寿，早已想找一处山水归隐，不想过问俗世之，若不是不放心清光门，只怕早离开。她如今不太愿意管太多，几乎年年都在闭关。
“不过，她过天应该会出来吧，你到时候去见她好。”
师弟应道：“是。”
雾心听到师弟与迎月仙子谈论“祖母”，心知这位“祖母”应当是清光门的门主。
在路上的时候，雾心已经理清楚情况——
清光门的门主是师弟的祖母。
师弟的母亲是门主的独生女。
师弟是随的母姓，且他的父母皆是清光门中地位较高的长老人物。
这一世代传来，师弟刚一出生，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在修仙门派中的望已经注定高过绝大多数人，是当真含着金玉出生的。
不过，真要说德高望重，还是要属师弟的那位门主祖母。
这时，雾心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
她一向想到说，便回头去问师弟，道：“对，师弟，我记很久之前，你好像要过我的生辰八字，然后按照八字弄来一护身符给我。你当时说，那护身符是你请你祖母做的，可你的祖母，难不成是……”
雾心提起这件，本没特别的意思。
可在场之人一听这，居然人人都『露』出戏谑的表情。
雾心：“……？”
迎月仙子微笑着道：“是啊，是他央着门主做的。远儿小时脾气并不是特别好，那回倒是难老实呢。”
被提起这话题，师弟忽然窘迫起来。
他懊恼地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都没说，只是瞥雾心一眼之后，硬生生地别开头。
迎月仙子抿唇，好似愉悦。
她道：“好，雾心姑娘好不容易又来我清光门，我不多说，免你年轻人不自在。
“雾心姑娘的住处，远儿说他想亲自安排，你便自己着办吧。”
见过师弟的父母之后，雾心便被带去她接来在清光门的住处。
正如师弟之前说的，师弟果然将她安排在他的屋子隔壁。
间屋室挨在一起，雾心这边原本大概是书房或者闲着的空屋，但反正收拾收拾可以住，雾心半点都不挑剔。
师弟的院子十分雅致，迎窗有小池塘，还种几棵桂花树，与师弟在花醉谷的小院颇像，但比花醉谷的男弟子院落大多。
迎月仙子派女弟子来帮雾心整理屋子。
那女弟子见雾心，不知为何很是兴奋，一直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她，一副想与她搭话又不敢的样子。
这本来是会引起雾心注意的，但自从到清光门以后，雾心只觉人人她的眼神都稀奇古怪的，现在反而习惯，便没怎在意。
雾心在自己的临时房间里转一圈，然后打开窗。
窗外传来桂花香。
雾心一向是喜欢桂花的，便多嗅嗅。
她想起清光门一路走来，到处都是金贵银桂，秋香扑鼻，不自觉问：“清光门中桂花真多。难不成，清光门的门主，也很喜欢桂花吗？”
那女弟子早想找机会与雾心说话，只是不敢主动，一听雾心竟说话，立即迫不及待地向她说：“不是的！桂花是清光门的门派之花，清光门中栽桂树，是数千年的老传统，门中不桂花树的年纪比门主还大呢！”
她停顿一，又补充道：“其实要说门主喜不喜欢桂花的话，肯定也是喜欢的，但不是因为现任门主喜欢才种的。不止仙门中种，我内门弟子的令牌上还绘有桂花的。你！”
说着，女弟子一摘令牌，大方地给雾心。
果然，令牌面，绘有一串桂花。
雾心见，恍然大悟：“原来如。难怪算在花醉谷，师弟也在自己院中栽几棵桂树。”
“——咦？”
雾心本以为自己是找到师弟一为的缘由，谁知听她这说完，那女弟子反而愣。
女弟子诧异地道：“主竟然在花醉谷种桂花树？”
雾心迟疑：“有不对吗？”
女弟子十分惊讶：“桂花虽是清光门的门派之花，但其实一直以来，主本人并不喜欢。以前，主一直嫌桂花土气，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是桂花，所以腻吧。
“主过去还经常嚷着要把桂花树都砍掉。若不是有山玉师兄使劲浑身解数拦着，恐怕清光门中这些养万年的桂花树，真的都要被砍掉。”
雾心微怔：“还有这回？”
女弟子点头。
“那时候，主讨厌桂树的理由之一，是说他不喜欢桂花的味道，他不觉香，反而觉难闻。
“主还坚持说，他闻桂花的味道会打喷嚏。
“雾心师姐刚刚也见，迎月仙长她身不太好。主一出生，迎月仙长她最怕的是主继承她的质，也泡在『药』罐子里。所以主的身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仙长会紧张不。
“如果是为主的身之故，迎月仙长哪怕与门主对着干，也一定会力排众议砍树的。”
雾心眨眨眼睛。
她回忆起花醉谷中的情景。
师弟平时都会老实地给桂树浇水、施肥。
老实说，他起先并不算很熟练。
但一开始有小刀来教他，后来秋『药』进师门后，能直接告诉他桂花树的要求和想法。
这多年过去，师弟已经很娴熟。
不仅如，师弟每年收集桂花都很积极，还喜欢吃桂花丸子。
雾心不由道：“在花醉谷的时候，师弟起来很喜欢桂花。他对他院中的桂花树，比谷中其他草木要尽心多。”
“真的？”
女弟子圆眼惊奇地睁大几分。
她试着找理由解释：“难道说，主离家之后，反而因为桂花树而思乡？这一说……”
女弟子使劲回想一番，道：“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好几年没见主去找桂花树的麻烦。”
雾心又问：“对，你刚才说的‘山玉师兄’，是不是叫守山玉？”
女弟子“咦”一：“对！雾心师姐也听说过山玉师兄吗？”
说起这位山玉师兄，女弟子的眼眸一亮起来，说：“不过也是，除主以外，山玉师兄是我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弟子。
“这十几年来，主都去花醉谷清修，不怎出世，反而是山玉师兄始终在四处奔波，在修仙界积累不名，说是清光门的骄傲也不为过，想不到原来连雾心师姐都听说！”
其实雾心一向孤陋寡闻，她在清光门附属仙城里才一次听说这名字，从一次听说到现在还不到时辰。
不过她并未言，只问：“听说过，但不多。那位守山玉，是样的人？”
提到守山玉，女弟子立即开话匣子，道：“山玉师兄是很优秀的人！一句句话很难说清的。他勤勉刻苦，待人真诚，正直谦逊，是吾辈弟子之楷模……”
女弟子滔滔不绝地夸赞起来，话语间全是溢美之词。
雾心其实并不太在意这守山玉，对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实际上比较在意的是师弟，为想知道茶馆中那些传闻的真实『性』。毕竟传闻中过去的师弟，与她实际接触的师弟，给人的感觉差距很大。
不过，如今这女弟子这般反应，至那位名为守山玉的弟子，在清光门中，确实相当受到敬重。
雾心想出神。
谁知，当她向那女弟子时，却见对方十分慌『乱』。
她手忙脚『乱』地对雾心解释道：“不过，雾心师姐你不要误会，山玉师兄虽然很能干，但我最崇拜的，还是雾心师姐你！”
“？”
雾心没想到会扯到她身上。
这一说，这女弟子确实一直用殷切的视线她。
雾心奇怪地问：“我以前认识吗？”
女弟子腼腆道：“雾心师姐肯定不认识我。不过，我是见过雾心师姐的。”
雾心问：“时候？”
女弟子说：“那年，雾心师姐跟着传说中的一剑仙千州上君游历到我清光门这里，清光门正好在举办一年一度的弟子大比。”
讲到这里，女弟子的一双黑眸灿如晨星，亮难以比拟，远比先前提及守山玉更加激动。
她叙述道：“当年雾心师姐只有十四岁，却直接在千州上君的授意，一人直接挑战十二位弟子！
“这多年来，我都难以忘记当年的情形——
“雾心师姐不苟言笑，身形却如清风傲雪一般，面对年龄远在自己之上的年长弟子丝毫不惧，一把白剑挑开十二人的音刃，眨眼之间劈断正印师兄的寻仙琴、天音师姐的震风鼓、泉然师兄的未然箫……”
女弟子陶醉地描述起来，甚至连哪位师兄师姐用的乐器都一清二楚，可见是真的记忆犹新，一点细节都没有忘。
但她面前的当人雾心本人，越是听，越是『露』出『迷』茫的表情。
……她干过这种吗？
唔，好像是干过的。
但在清光门的，是哪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