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僵了片刻，苏溪掩下翻滚的心绪起身，已经从这浑厚的嗓音中认出了对方，
“吴导，孙导。”
苏溪站起来打招呼，说罢又向旁边的孙导问好。
有人开口，周围人也跟着起来，纷纷喊道：“孙导、吴导。”
“嗯，没事，我来找你们导演说点私事。”被称作吴导的男人背过手，笑呵呵得回应，一副蔼然可亲的样子。
吴导在圈子里地位斐然，他拍的电影向来叫好又叫座，要说真有什么毛病，就是一开机脾气犹如暴龙，只要演员进了他的剧组，将面临整日狂风暴雨得怒吼。
反观孙导，瞧着严肃正经，平日里浓眉紧锁，但拍戏时不紧不慢，细腻深刻。
两人一个电视剧，一个电影，大跌眼镜的成了没事喝两盅的好友。
顾学恺当年也是因为《沉浮论》中世家子的角色情绪太过跌宕复杂，没点演技的根本不敢接，把苏溪推上去，就是要断了他的后路。
毕竟让吴导赶出剧组的演员，大半个娱乐圈都不敢用。即使不成，演不好也会被网友们喷死。
可惜，只如愿了一半。
吴导跟孙道一胖一瘦站在一起，笑得跟弥勒佛似得，倒是把面无表情的孙导衬得格外喜感。
“今天找老孙说点私事，一起来聊聊吧。”
“好的。”
苏溪将东西交给小王的等人，温文一笑跟了上去。
寻着几人消失的身影，留下的众人心下暗叹，能让吴导给个好脸色，看来苏溪真有两把刷子，之前的传闻不可信啊。
孙导走到前面，苏溪跟吴导跟着进去。
导演室里敞亮安静，一股清苦的茶香味扑面迎来。
孙导也不寒暄，越过各种机器设备，没吭声去看监视器了，徒留下苏溪和吴导大眼瞪小眼。
“孙导、吴导，您们这是”
苏溪不明所以，作为晚辈他帮吴导拉开板凳，眼神里带着询问。
“苏溪啊。”
吴导拿起桌上沏好的茶，抿了那么一口，脸上的表情难得带了点纠结。
他抬头，眼前的人跟他初见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隽秀、温润、眉眼干净，加上一直以来的恬静气质，活脱脱是《沉浮论》中走出来朦胧如月的世家子。
不过当时，他觉得苏溪没有角色里那骄傲坚韧的风骨。
土陶色的茶杯搁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见一直安静等待的男人，吴导一咂嘴，“苏溪啊，当年我没替你说话，对不住啊。”
“嗤！”听见这么矫情的开头，角落里孙导大失所望，还以为这家伙会憋出什么词来。
见苏溪一脸讶然，不等他反应便接了句话，“马后炮。”
“哎我说老孙。”吴导本来就不好意思，被打岔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听不见。”孙导面无表情。
被怼回来的吴导回头，愁眉正对上苏溪的眼神，往日里在片场化身咆哮暴龙的吴导也有那么几分不自在。
他故作镇定地抬手，“你别吭气，听我说。”
苏溪眼睛微睁，点头。
吴导见此清清嗓子，满脸感慨地说道：“当年你被塞进剧组的时候吧，我是恨不得立刻给你踢出去，一个新人演这么好的角色，简直糟蹋啦！”
似是想到当时的心情，他叹口气。
他当时安慰自己，拍电影，谁不遇上几个关系户呢，又不是主演，上次他把制片人都撤了让师兄们好一阵儿无奈。
“但是吧，我也不能仅凭就这样把你扔出去，怎么招也学学老孙，给新人一个机会。”
被提到的孙导眼睛盯着屏幕动都没动，张口就是，“说你的，别瞎扯。”
“我说你这个孙有道”吴导扭头，富态的脸上全是挫败。
孙导故意不给他脸，跟赶什么似地挥手，“说正事去。”
苏溪见两个大导演的相处不由会心一笑，刚才紧张凝滞的气氛终于松动了。
“你说你，不给我面子，让晚辈看笑话”
吴导顿时唉声叹气。
孙导彻底不理会了，某些人自喻做娱乐圈最有眼光、为优秀青年护航的导演，被一个偷窃者蒙蔽了眼睛，自个还在那哀叹惋惜年轻一辈失了风骨。
要他说啥也不是，年纪大了，追捧的话听多了，眼睛就不好使了！
苏溪见状失笑，声音依旧温润干净，如泉水流淌，“吴导，您太抬举我了，真的，当初在剧组您教了我很多。”
毫不夸张的说，《沉浮论》算是他呆过最干净的剧组了。
当时顾学恺步步紧逼，无奈之下苏溪把姐姐送到白氏旗下的铭心医院。他知道，这只能让顾学恺表面有所顾忌，如果不按照对方想要的来，逼急了，投鼠忌器真会伤到姐姐。
四面为敌之下，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可终是有顾忌，愿意与他合作的人纷纷退出。
对此，他能理解，却也无可奈何。
顾学恺不怀好意，但除了把他塞进剧组，其他的事也做不了什么了。而自己，也是靠着吴导和一些前辈的点播，才会有提名那般好的成绩。
“嗯哼”见苏溪一如既往，吴导下意识整了整自己深灰色的老头衫，但心里更不好意思了，“话不能这么说，当时吧我见你是个好苗子，想着你背景也不差，到时候推给我的老友们。谁想到颁奖晚会你没来，说好的事情更是放我鸽子，我一生气，就没细想”
吴导转着手中的杯子，犹带惋惜地说道。
苏溪连续放他两回鸽子，他以为对方大少爷看不上这点东西，加上在对头面前整了没脸，苏溪后来跑过来道歉的时候对他冷言冷语，直言小庙容不下大佛。
当时小孩面色惨白，在剧组围观被他骂的怔忡失神也没还嘴，现在想想唉
听到这，孙导觉得吴郑王说话太扭捏，他一把关了倒腾半天的机器，脱了加厚保暖的羽绒服，带着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庞出现在两人中间，“吴郑王这位大导在上面呆久了，以为他身边都是战战兢兢不敢耍心眼的，结果他自己也没什么脑子。”
黄鑫把苏溪推荐过来之后，他才知道老友做的蠢事。
为此，孙导没少嘲讽他。
不过他也能理解，吴郑王的几位师兄都是圈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他在电影圈立足也不是底层爬上来的，怎么能体会到一个角色能让圈里人撕成什么样。
顾学恺最开始就是拿苏溪当靶子，得知他被大导亲睐后，会不做手段乖乖等他起来？笑话！
至于吴郑王说得什么“他可以来找我解释”“这孩子怎么不反抗”之列的鬼话，就更俩脚不沾地了。
他把苏溪骂得狗血淋头，身边人自然看碟下菜，不会让苏溪这孩子再有接近他解释误会的机会。听说拍《沉浮论》时，他在片场那么夸赞苏溪，就没注意到他身边没一个帮忙的助理？
就算他不清楚，身边副导演之流不懂么？
懒得张嘴，懒得多事罢了！
要他说，这人年纪越大，越喜欢追求什么精神层面的充实。
因为白氏集团出手、卫林坦白、顾学恺阴谋暴露后，他一张老脸都不知道放哪了。
像今天来找苏溪道歉，从开机他磨磨蹭蹭踟蹰到现在！
来道歉吧，怕人家说他顾忌资本，献媚逢迎，不来道歉吧，自认为没冤枉过人的老白菜，心里那股劲儿扭不过来。
这才有今天那么一出！
望着吴导稍微松懈的眉宇，苏溪轻生劝解。
道歉的事点到即止就好，他无意用这件事难为吴导。
孙有道一眼就看出这孩子真不记仇，拍拍老友肩膀，“你如今有了帮助，就要记得，过分的退让带来的都是得寸进尺。今天做得就很好。白家那位的事迹我也了解过，这些年确实资助了不少人，明面上没说，圈子里该知道的都知道，所以对于那些闲言碎语不必太在意。”
他眉目阴沉得说，“努力往上走吧，等你爬到一定高度，该闭嘴的人都会闭嘴，即使他如何不服，也不敢说。”
“这就是人性，懂么。”
对长辈的教导，苏溪依言点头，这些话，小恬也经常说。
结果吴导不乐意了，“哎哎，你怎么不教点好的”
“闭嘴吧你。”孙导面无表情地睨了对方一眼，“这么大个人让楞青头给耍了，还有脸说。”
吴导一拍桌子，“你又揭我短！怎么在后辈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吴导的道歉让苏溪心生妥帖，他见两位走到哪里都是大人物的两位导演跟孩子似的斗嘴，侧头掩住笑意。
两人既然能成为好友，孙导必定也是看中了吴导的人品和对待电影的赤诚之心，跟这样的人相交，最起码不必担心遭人背后捅刀子。
当年的事情吴导不能说错，对方并不欠他什么，阴差阳错的误会只能说让小人钻了空子，又或者如孙导所言，他还不够强大。
无法震慑心怀歹意的人。
“行了。”看了眼时间，孙导不欲废话，站起来就要把吴导赶走，“走走走，我晚上还有几场戏，你别耽误我事。”
吴导还不至于傻到不知道对方给他递梯子，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接住迎面扔过来的衣服，吴导边走，忍不住扭头叮嘱，
“苏溪啊，我最休息，回头有不错的角色还来啊”
瞧这说的，多少人争抢的角色被说得像是商品大促销一样。
“谢谢吴导。”苏溪垂眸一笑。
随后站在一旁帮两人开门，不打算再插话。
场外休息半晌的剧组人员见苏溪跟在两人身后，听见只言片后眼皮子一跳，心里又有几番计较。
各自归位，孙导站回摄影机那儿看回放，其他人休息的休息，对剧本的对剧本，心里一个个什么想法便不得而知了。
苏溪的剧情不多，跟高谦打过招呼后，拿起剧本准备再看看。
“小溪哥！”
这时，跟在小王身边的助理跑过来，大喘气后压低嗓音说道，“顾学恺的审判下来后，网上有好多人帮你声讨顾学恺，人越来越多，柳姐让您发个微博控制一下，注意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