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当高傲的人失了资本
周明烊心里暗自言语：那么高傲的人，失去了高傲的资本。
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行了，别看了，不是一路人，赶紧睡觉，明早你妈给你做包浆豆腐，起晚了就只能去吃食堂了。”
周弘旭虽看似淡定，但目睹曾经一起共事的老同事被抄了家，听着家属绝望的哭喊声，他已无心看书，便催促周明烊上床休息。
“好嘞爸，您别说，去了办公厅，我起得比狗还早。”
周弘旭脸上肌肉微微一颤，那句要不别那么拼了，终是没说出口。
儿子去了办公厅后虽然更辛苦，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干劲十足，各方面比以前长进了不少。心疼归心疼，不能惯着。
第二天一早，如愿吃了包浆豆腐，周明烊准备打个车直奔办公厅。
“烊烊，天冷了，以后骑摩托那风嗖嗖的，要不给你买辆轻便的小车代步吧。”
妈妈田霖心疼地看着皮肤毛孔比以前粗大的儿子说。
“就是，你骑摩托，约姑娘家出来吃饭都不方便，人家跟你喝西北风呐。”
周弘旭冷不丁地在旁边补刀。他时刻想给儿子灌输家庭观念，不希望儿子独来独往、孤身一人，以他的经验，幸福的家庭，是一个人永远的依靠和底气。
“就是，开车载着姑娘，吃饭约会，亲个嘴什么的也方便嘛~”
田霖和周弘旭二人一唱一和，如此直白地催婚，听得周弘旭少见得嘿嘿一笑。
“要不，妈妈给你买一辆小跑吧，窜得快。”
周明烊愣在原地哭笑不得：“不要不要，太高调了”
“二三十万的就行，有时候公车不方便，你给庄书记当当司机，没坏处，总不能让庄书记自己打车或者坐你摩托后面吧。”
周弘旭随口一说，周明烊听进了心里。
父亲说得是这么个理，就拿接下来两地推进会来说，正式会议那两天有公务车全程保障，但会后庄书记接待私人朋友那两天，不可能动用公务车，庄书记来挂职又没开车，自己得做好当司机的准备才是。
而且，给领导开车时，领导更容易放下防备，打开话匣子，一些台面上听不到的话，在驾驶座上能听不少。
毕竟，自己曾经也是给领导开车的，老司机啊。
“行吧，为了工作，我周末就去看看车。”
说罢摆摆手，挎着公文包出了门。
今日周五，东方火红朝阳初升，周明烊心中意气风发。
路过昨晚被抄家的那栋楼下，他放慢脚步四处观察。此刻楼下风平浪静，只是地上还残留一些细小的杂物碎屑。
碎纸、皮毛、玻璃碴子、烟叶
周明烊未做停留，路过后加快脚步走到小区大门打车。
在门口等了两分钟，身旁四五米处也站过来一个人。身高不到一米七，瘦瘦的，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皮鞋上有些许灰尘，正背对着他，也在路边等待。
周明烊眼睛一瞪，不用定睛细看都知道，那人就是昨晚夜色里穿着黑白家居服迷茫站在一旁的那个。
不禁想起了选调生培训时，他梳着小偏分油头，在台上侃侃而谈金融与经济的自信模样，想到了上次在小区里一前一后相见，他西装革履、皮鞋锃亮踏进奔驰车的优越姿态。
当时周明烊礼貌邀请他坐摩托，他却摆摆手：“有点儿掉价，在国外都开车，我习惯了。”
周明烊撇一撇嘴角，上前去拍了拍那人：“嘿，刘一行，怎么没开车？”
原想早一些出门，应该不会碰见什么熟人，结果一出大门就碰上了选调生同学，还是自己心里不太服气的周明烊，他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只是早高峰不好叫车，等得太久，终究还是被周明烊认了出来，真是羞愤至极。
刘一行转过头来，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出三个字：“没开了。”
说完咬咬嘴唇，把眼光挪开，不想继续聊天。
回国考上选调生后，刘一行便借宿在大伯家，原来单纯地以为大伯家的一切都是正当奋斗所获，自己还心气颇高、引以为傲。
昨晚，现实给了他一记重创，进屋的人粗鲁地翻箱倒柜，连木地板和墙纸都给掀开了。
那藏在鱼缸底下的金条发出刺眼光芒，像刀剑一样扎穿刘一行。
那三层墙纸揭开，一面面红色人民币堆成的巨幕，让刘一行觉得这应只是一场噩梦。
昨夜，大伯头也不抬地走了，他一直以来的信仰，也崩塌了。
奔驰车，永远也开不了了。
见刘一行神情恍惚，面色暗淡，周明烊便不打算继续在他伤口上撒盐了：
“我叫的车来了，一起吧，早上不好叫车，你去市北区，大不了绕绕路。”
刘一行看了看手机上仍然无人应答的订单，低头摸了摸鼻子没说话，只是跟在周明烊身后上了车。
周明烊坐副驾，刘一行坐在周明烊身后，上车后五分钟里，两人谁也没说话。
刘一行未曾说起过他的父母，只是长期借宿在大伯家，如今被抄了家，他再住在那里也基本上不可能了。
“我现在一般不回这里了，在陈家嘴租了个房子，你猜是谁的？柯城那小胖财主的。”
刘一行望向窗外不言语，但在认真地听着。周明烊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发丝凌乱，已经看不出偏分的刘一行。
“他在那楼里还有几套，反正明年你回金融办也在那附近办公，不如也从他手里租一套，跟我上下楼，他还不收租金，到时他结婚给包个大红包就行了。”
见刘一行神态放松一些，周明烊试图活跃一下氛围：
“一行，我看你剪个我这样的寸头就挺好，肯定比现在帅多了。人要想改变，就从头开始。”
周明烊说完，刘一行眼睛瞟了一眼车内后视镜中的自己，油头垢面，顿时胸中思绪万千。
见刘一行还是一言不发，周明烊便聚精会神处理起工作来。
到了市北区刘一行的工作地，他打开车门前探身往副驾座靠了靠，轻声恭敬地对着周明烊耳后说：
“谢了，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