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相邀游湖
“此人擅弄谋略,精于算计人心;太子看重他的才能,曾遣人旁敲侧击拉拢他,但都被他一一回绝了。”赵澜芝说着,眼珠子却没有离开过陆之一的脸。
“我原以此人不过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赵澜芝有些意想不到,说:“如今看来,此人也算是个人物。”
闻言,陆之一虽不喜曲良的算计,但也不得不认同他对三皇子的忠诚。
“得一人施以援手相救,险死还生,终其一生以命相报……确实是个人物。”陆之一讽刺一笑,道:“也算是三皇子一时善念得来的福报。”
赵澜芝听她如此评价,问道:“你不恨他将计谋算到你身上了?”
陆之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立场不同罢了。”
她对上赵澜芝的视线,问道:“你觉得此人的话可信吗?”
赵澜芝敛起笑意,道:“此事曲良算得不差,陛下是问责之人,而太子殿下是受害者;如今,能将三皇子解救出困境的,唯殿下一人。”
“而全云京,最有把握说服殿下放过三皇子的人,也唯你一人。”
闻言,陆之一认命地说:“还不是因为我救了太子殿下。”
赵澜芝一笑,道:“正是。”
“所以,信与不信,在殿下;救与不救,就要看三皇子的诚意了。”赵澜芝道。
就看三皇子是要命,还是要那虚无缥缈的问鼎之势。
若他肯舍了人脉势力襄助太子殿下,陛下和太子都会放他一条生路。
若仍执迷不悟,那三皇子的命运,先帝之时,早已有前车之鉴。
因此,赵澜芝才佩服曲良的当机立断,识时务。
最重要的,还有他能洞穿局势,认清结局。
希望……
三皇子不要辜负了曲良舍命相护的谋划吧。
闻言,陆之一理解其中含义,顿时眉眼舒展开来,道:“既是如此,那我便等大人的好消息了。”
“此事传达,我已别无它事,就不打扰大人办公了,先告辞了。”
说着,陆之一便要起身往外走。
“等等。”赵澜芝急忙将她喊住。
他甚至伸扯住了她的衣袖,待回过神来,连忙放开。
“是澜芝太过鲁莽了。”赵澜芝不禁懊恼,语气中带了点歉意。
陆之一有些错愕,呵呵一笑,无所谓地说了句:“小事小事。”
赵澜芝看向她的眼神柔意更甚,轻声问道:“之一,现下若无事,可以陪我去坐坐船吗?”
陆之一并没有留意到他改了称呼,有些意外,问道:“坐船?”
赵澜芝点了点头,故作轻松的说:“嗯,寒露乘船游湖,是大夏的习俗,今年是你回云京的第一个寒露……刚好近日忙于公务,想是久坐案前,总觉得疲惫不堪,今日若你赏脸,我也算是有借口出去活动活动。”
“今年的游湖,想是会有许多新奇玩意,花船表演丝竹声乐不断,入夜还有烟花可观赏。”怕她拒绝,赵澜芝补充道。
陆之一生于大漠,长于大漠,除了除夕,哪有过什么花哨的节日。
因此,她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如此也好,那就叨扰大人了,领我去长长见识。”
闻言,赵澜芝眼睛顿时亮了,眉眼含笑道:“好,只要你愿。”
……
两人抵达东赛河畔,陆之一才惊觉寒露游湖是何等盛况。
大夏国寒露游湖的习俗由来已久……
百姓信仰神明能够带来丰收,所以,会在播种的立春时节,举行庙会;待到收成后的寒露,举行游湖以敬谢神明庇护,庆贺丰收。
东赛河,可容十艘大船并排同行,眼之所及,湖面上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或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
其中两艘最大船,正是赵澜芝此前所说的花船,负责为游湖的百姓提供表演,燃放烟花,一般是来自官家,或者是富商权贵。
果不其然,一艘船帆上是官家的标志,另一艘则是……天上人间的。
赵澜芝雇的已是大船,在这两艘船跟前,还是显得尤为娇小。
陆之一不禁感慨:“想必大漠城,云京可算得上是人间天堂了。”
“只要百里天无成功了,大漠城的百姓也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赵澜芝总能意会到她最深层的一面。
陆之一嗯了一声,带着笑意,看向他,“到了那一天,你来大漠,我带你去抓雪兔,喝上等的醉仙雪。”
然而,她说到一半,天上人间的花船上,一阵锣鼓声铺天盖地而来,盖过了她说话的声音。
赵澜芝贴近她的耳边,提高声量:“我去大漠如何?”
陆之一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去看,脸颊有轻微的温热触感,一转即逝。
她有些错愕,又不大确定,心知纠结便会尴尬,只是回了句:“我是说,到时你来大漠的话,我定会盛情招待。”
说完,陆之一就将注意力放在天上人间的花船上,故意忽略方才的小插曲,也不想刻意去看赵澜芝的反应。
倒是赵澜芝久久不能平静,克制到极致,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他抿了抿唇,盯着陆之一的侧脸看了好一会,还在留恋方才温润的触感。
……
天上人间的花船上
东方邑手中的茶杯,不知因何碎裂,骨节分明的手指,被滚烫的茶水烫的泛红。
时风和习剑在一旁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今日时风和习剑两人,照旧远远坠在陆之一身后,晌午发现她骑马去了赵太傅府。
两人以为她昨夜才和赵府千金买醉,今日必定是去寻赵府千金的……
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不必特意禀报,结果当她从赵府出来,又前往大理寺时,习剑才让时风回去跟阁主禀报小将军的行踪。
确认两人动身前往东赛湖后,习剑又赶忙回去报信。
如此,才不至于让人钻了空子,从而让阁主不高兴。
东方邑拿出一方手帕,动作优雅地擦干了手上沾染的茶水。
“告诉船夫,靠近那艘船。”
不一会,这艘载歌载舞的花船,往赵澜芝和陆之一的船靠近。
……
另一艘挂着夏字旗帜的花船上。
凭借着船只大小的高度差异,梁思华早就看见了赵澜芝和陆之一。
近些日子以来,梁思华每日以泪洗面,哭求梁父不要让她嫁给夏季行。
然而,都被赵父以圣旨不可违给推了回来,甚至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命。
她当然知道圣旨已下,已无回转的余地。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命该如此!
若不是陆之一在宁远侯府那次揪着自己不放,让自己在赵澜芝,在一众世家子弟跟前失了脸面。
如今不仅是云京贵女心中惊为天人的赵澜芝,就连京中其他世族,也不愿去牵相府的姻缘线。
不然,自己堂堂相府嫡女,又何至于要被塞给一个只会读经书的废人。
说好听点,是王府世子。
可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废物罢了,根本配不上她相府千金的身份。
因此,在这件事上,梁思华恨毒了陆之一姐妹,乃至镇国侯府。
但她不会想到,世族不愿娶一个当红相府的千金。
不过是因为娶妻当娶贤,若娶了个毒妇,只怕宗祠难安,家宅不宁。
梁思华看着不远处穿上靠得很近的两人,眼睛如同淬了毒般阴森恐怖。
她看向坐在贵妃榻上,正享受着宫女伺候,一脸惬意的五公主,眼中的怨恨之意更浓。
凭什么这个蠢货,生来就高高在上,而自己只能被她的父亲指给一个废人!
不过,蠢得正好,可以利用来对付那个贱人。
如此想着,梁思华故意大声地惊呼:“咦?那不是赵澜芝,赵大人?”
然后,她又故作惊讶地说:“赵大人怎么和一个女子同乘一船?”
她余光所及,五公主果然有了不小的反应,内心不禁暗暗窃喜。
五公主被贴身宫女云代扶了起来,走到梁思华身旁,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果然,是赵澜芝。
而他身边站着的女子,五公主第一眼便认出来了。
不仅认出来,而且还觉得手掌火辣辣的痛。
如今她一见到陆之一,便会想起御花园那日,自己不过作弄她一番,结果被父皇禁足不止,父皇还命身边的奉茶嬷嬷,持戒尺打她手掌,打了足足十下,她疼了半个月呢。
五公主想出神的这会子功夫,梁思华便急不可耐了。
她装作刚刚发现一般,实则是为了提醒五公主,与赵澜芝同乘一船的人是谁,道:“嘶~旁边那女子怎么……看着是镇国侯府的那位固安郡主呢。”
五公主虽心悦赵澜芝,但不过是少女怀春之时,刚好遇到了芝兰玉树的贵公子,感情倒是不见得有多深厚;再加上贵为皇女,享尽众星捧月的待遇,多少是有些傲骨和矜持在身上。
对于总是冷冰冰的赵澜芝,总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如今,却愿意去亲近一个武将之女,自己再去争抢,岂不是自认输给他人?
如此,她就算是喜欢赵澜芝,也是做不出来热脸贴冷屁股之事的。
所以,五公主并没有如梁思华所愿的那般暴跳如雷,只是淡淡说了句:“那张面具,本宫自然认得。”
梁思华确实很了解五公子跋扈的脾性,却忘了这是一位公主。
一国公主的高贵,是由千万国人捧出来的,刻在骨子里的,又怎会随意低头呢。
因此,不明所以的梁思华,不禁有些焦躁,但又不好挑拨地过于明显,避免被这位骄纵的五公主发现自己拿她当刀剑使。
届时,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京中……哦不,怕是整个大夏也就至此一张了。”梁思华顿了顿,提议道:“五公主,不如请赵大人和固安郡主同乘如何?花船上视野开阔,赏景更佳。”
梁思华是想着,不在一条船上,她想要做些什么都难,不如让五公主请了她来。到时发生点什么,也还有五公主撑着。
果然,五公主对梁思华的用意起了疑心,问道:“盛传你和那陆四不和,如今又为何要请她同乘?”
梁思华求生欲极强,反应极快,道:“公主说的哪里话,之前是思华不懂事,自从我阿父告知,固安郡主生长于大漠,那儿环境恶劣,疏于礼教,难免做事出格些;且边关将士为守国土,极其不易,思华自然是对固安郡主的大义,心存敬佩之意。”
五公主不置可否,对梁思华话里有几分真心并不在意,但她在意陛下的看法。
如果以五公主自己的名义,邀请赵澜芝和陆之一同乘,传到父皇那儿,便不会再记着自己对陆之一的刁难了。
于是,五公主吩咐云代乘小船过去邀请,以表诚意。
不管如何,五公主和梁思华想的虽不在一道上,却殊途同归。
那就是:邀请陆之一同乘。
……
陆之一正津津有味地观赏花船上,婀娜多姿的舞娘翩翩起舞,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女子的娇俏活泼。
她在看舞,他在看她。
赵澜芝这才确定,这姑娘对凡是和美沾边的,不管人还是物,都是毫无抵抗力的。
难怪……
自己此前送的二十多幅丹青,不曾被她丢出去,怕是……这丫头不舍的。
他垂眸,看向陆之一腰间的那枚天青色香囊……
赵澜芝不禁勾起嘴角,果然是。
看来,他似乎拿住了她的小弱点。
正当两人各看各的,都看的沉迷时,底下传来一道声音。
“赵大人,固安郡主,我家公主有请。”
两人默契地同时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宫装打扮的婢女,正搭着小船在近处喊着。
陆之一向来过目不忘,同赵澜芝说:“是五公主身边的宫人。”
赵澜芝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的花船,心知无法拒绝,却又担心扫了身边人的兴致。
谁知,陆之一倒是十分乐意,甚至有些兴奋地说:“既然都出来游湖了,坐一趟花船,也算不枉此行了,赵大人意下如何?”
赵澜芝有些忍俊不禁,说:“我当然是随四姑娘心意行事。”
这丫头,还真是狡猾,都不枉此行了,自己还能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