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话别
来到朝露峰,见了展越, 春雨也不打什么哈哈, 直接说明自己的打算。
展越倒是十分理解,神魂破碎, 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只是如今已接到幸存同门自西方泥牛山传来的消息, 召他们前往重建山门, 这边又有秋山月在, 他们委实帮不上什么忙, 否则他和陈霜只恨不能为其奔走,寻找救命之方。
展越等人不日便要出发,是以春雨趁此机会一一见了众人,同他们话别。
初见之时一行人,如今少了贺燃,多了孟华年、丁大犁和赵卿歌等人, 各人容颜未曾多改, 说话行事,却与往日大有不同。
赵卿歌闻说春雨不同他们一道走,微微红了眼眶, 却并未落下泪来。只是道了一句保重, 相逢自有山高水远,来日可期。
春雨对她印象不深, 倒是临走时,回头说了一句,“我曾梦见戏台高筑, 小姐就站在不远处,立于玉兰花下。愿小姐永如玉兰,芬芳高洁。此一别,有东西之遥,虽山高水远,自有相逢之日。”
赵卿歌抿唇而笑,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目送他离去。
傻子。
那立在玉兰花树下的人,是你呵……
见过赵卿歌之后,春雨又去见了林一休。
林一休正在院中练剑。春雨过去的时候,就见他持剑而立,身形笔挺,有若松柏之姿,又纳游龙之态,只感叹其仍是那如虹君子,剑心如一。
林一休练完整套剑法,方才歇了下来,朝春雨笑道:“你来啦?”
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十分灿烂。只不过,少了初见时的那种傻气,整个人的气质都更凝练、更沉淀了些。
“展师兄已传音与我,说你不同我们一起去泥牛山。”林一休说着,轻叹了一声,“没有人与我讲些奇奇怪怪的道理,这一程,许是会有些寂寞!”
春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前轻轻一拳抵在林一休肩上,“我只盼望,再见你时,你已经名震天元界了!”
林一休笑笑说:“好!”
春雨抬眼:“嗯?”
就见面前那少年眉眼中满是刀光剑影,昂首向天:“再见时,定叫你先闻其名,再见其人!”
两人变这样定了下口头约定,林一休还送了片叶子给他。
那叶片约莫有女子的巴掌大,通体绿色,晶莹透亮,似草木而非草木,似玉石而非玉石。
春雨挑眉:“这是作甚用的?”然后捏着叶柄,往头上比划去,“戴头上?这样?”
林一休嘴角抽了抽,然后道:“此乃凤鸣山特产的‘桑宁叶’,吹奏时有山林四季之音,可定心、凝神。正适合你用。”
春雨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珍而重之地将其纳入怀中。
林一休:“待我们在泥牛山安定下来,我便传信于你。你若有什么事需帮忙的,必不可瞒我。”
这一句,倒是让春雨怔了怔。
只听林一休道:“前些日子,望玄道尊传我剑法,他曾向我问起初见你时的情形。后隐约听他说,你之伤势,似是与天宁洞巫家有关。我……虽不知你与他们究竟有何仇怨,但你一入钧天剑宗,便永远是我们的师兄弟。钧天剑宗虽门派没落,吾等也不惧与他巫家一战!”
宝剑虽有蒙尘日,明珠且无黯淡时。
少年言辞坚定,神情落落大方,虽是年少,卻已隐有剑仙风骨。
春雨勾唇一笑,道:“那你可得好好修炼!没得等我找你帮忙时,连个巫家的马前卒都打不过!”
林一休轻哼一声:“你也别懈怠了!到时候不敌马前卒,还得劳动我去去救你!”
两人这便击掌为约,约定下次见面之时,必要一较修为高低。
输者,扒了衣服,背着东海大鳖绕城三天。
最后一份道别,却是留给了孟华年。
他去找孟华年的时候,孟华年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华丽袍子,正在屋中对着镜子一下下梳理着自己长及地面的黑发。
那一头黑发生得极好,光滑又浓密,乌黑中隐隐泛着属于海洋的幽蓝。额发之下的那一张面庞生得更是姝丽绝艳,一个眼波流转,无需他说话,便有太一道无数的年轻弟子众星捧月,争相讨好。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位孟仙子,只对朝露峰的人还有那个春雨露过好脸色。
孟华年自镜中见着春雨的身影,唇角微启,勾勒出一抹明艳的笑意,向他故作抱怨道:“朝露峰的气候还是太干燥了,我不喜欢!”
春雨接过他递过来的梳子,利索地把他那一头柔顺的青丝绑在了一起,扎了个男式的髻子,末了还用手扶了扶——嗯,扎得不好,有点歪来着。
春雨:“要不以后你弄个缸随身带着,装点海水,从此走到哪儿泡到哪儿,再也不用担心气候干燥。”
孟华年不乐意,说缸子太小了,还不够他翻个身。然后又开始挑剔春雨给他扎的发髻。
他有些生气地看着镜面,骂道:“你这给我梳的什么发髻?如此粗陋!”
春雨又扶了扶那个快要歪倒下去的发髻,“有吗?我觉得挺好啊!”
孟华年气道:“哪有女儿家梳这么粗陋的发髻的?你还给我梳歪了!不行!你走开!”说着,就伸手去拆那个发髻,然后拿着鱼骨梳子,对着他的长发梳了又梳,最后开始给自己盘精巧的发髻。
春雨一把按住了他摸向首饰盒的手——那里头,可有好多漂亮的首饰,都是昔年雨千戈给带的。
好吧……前世造的孽,今世我来偿。
他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你怎么就记不住你不是女儿身呢?华年,你是男的啊!”
孟华年一爪拍开春雨的手,欢欢喜喜地打开首饰盒,拿出一样样首饰在头发上比划着。“是男是女又如何了?我孟华年就喜欢梳妆打扮,谁还规定男子不能梳龙女髻了?哎,你觉得是这支簪子更配我今天的打扮,还是这支簪子更配?”
春雨木这个脸:“你这一身粉的,我实在欣赏不来。或许你可以问问那些时常送你礼物的太一道弟子?我觉得他们眼光不错!”
孟华年嗤笑一声,嫌弃道:“他们的眼光?嗤~”
他抬起了首饰盒,递到春雨面前,登时盒里外放的珠光宝气险些亮瞎了春雨的眼。孟华年自豪道:“瞧瞧,这是昔年我兄长送予我的首饰!”
然后说起那些争相送他东西的太一道男弟子女弟子时,话音一转,变得挑剔又嫌弃:“现在还觉着他们眼光好吗?”
春雨捂着眼睛,“令兄天降奇人,委实非常人所能及也!”那么一大盒首饰,全是奇珍!全是法器!春雨纵使认不全,也能感受到从那盒中传来的浓郁灵气,和那用珍品晶石来打造玩物的泼天富贵之气。
我那前世……真是有钱!
那我怎么混得这么惨,所有东西全是蹭来的?
得了春雨的认可,孟华年心中欢喜,一边对镜描摹着鬓发妆容,一边同春雨说着自己的兄长对自己有多么的好。
他话音悠悠,堪称情义十足,话语间满是对兄长的崇拜喜爱和思念。
若非春雨知道将他困在那鲸息岛的人便是他之义兄雨千戈,险些真要以为这对兄妹感情有多么好了!
他听着孟华年缓缓同他叙述那些过往家常,心绪起伏不定。
他实在不知,孟华年是否恨着雨千戈。
雨千戈是孟华年的启蒙者,更是亦师亦亲的同伴、友人。可恰恰是他,在发现了孟华年隐含的威胁性之后,将孟华年镇压在了鲸息岛,令其受困一千四百余年。
虽最后毕竟心软,留了一线,可那一千四百年的岁月,对于孟华年而言,除了寂寞之外,只怕更多的是被至亲背叛的痛苦!
他记得岛下那面用来记录时间的墙。
以及越是往后,越是疯狂凄厉的划痕。
这让他每逢面对孟华年之时,便比旁人多了一份牵挂和心疼。
还有隐隐的愧疚和不安……
孟华年察觉身后之后心神不宁,却没有多想。在他眼里,春雨与他意气相投,不在乎他至邪的身份,还帮着他脱困,已是被他划在了羽翼之下。
要不然,也不会在知其九品道骨却无灵根之后,想要引他走向魂修之路。
毕竟是雨千戈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获得传承的。
只不过,没等他将其引上魂修之路,春雨就已经在别处得了机缘,到底还是踏上了魂修之途。
只是目前尚未知晓春雨手中的魂修法门可是齐全的,若非齐全,那他就找机会将手中那半卷法门给了他便是。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漫不经心问道:“对了,方才展越传音与我说,你有话要同我讲?”
“啊,”春雨回过神来,道:“是这样的,我今日,是来同你道别的。”
孟华年一顿,放下了手中的眉笔,“什么意思?”
春雨便三言两语将事情与他说了,自然,是隐瞒了自己疑似雨千戈转世这一点。只说发现自己曾被拔灵根,又被打碎过神魂,伤势不稳,需去寻稳定神魂之法,顺带查明身世,找回属于“巫陈”之时的记忆。
孟华年只在雨千戈给他讲的故事里听过这等离奇身世,不禁听得有趣,听到巫陈被血亲拔灵根之时,还一怒之下拍向案几……然后,整座房子就只跑出了春雨和孟华年二人,还有孟华年怀里抱着的那个首饰盒。
孟华年望着化为齑粉的房屋,假装平静道:“这屋子不行,你记得去给太一道提一下,需加强加固才是。”
春雨强笑,望向半空——那里,正有十余名听到动静的巡山弟子御着法宝赶过来。
“你去提吧。喏,给他们好好说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过些年再来,这里的房屋就能扛你两掌了!”
“嘻~”孟华年捂着唇咯咯而笑,然后突然像是反应过来春雨话里的意思,收了笑容,微微皱眉:“过些年再来?”
他歪着头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么,兴高采烈问道:“我们终于要回钧天剑宗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来了,更新更新冲鸭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