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即鹿城破
玉幽篁其实看得出巫峤受了重伤，眼下见他神色失魂落魄, 心中一阵幸灾乐祸：让你那天丢下小爷我！这回栽小爷的兄弟手上了吧？
春雨那边显然不愿意让玉幽篁知道两人的表兄弟关系, 巫峤也就没有开口，但看春雨刚还需要他, 转眼就视他如陌路, 到底心里还是有几分郁气。他抿了抿唇, 站到了春雨身后, 像是宣誓主权的样子。
玉幽篁从小泡在美人堆里长大的, 见惯了美人们为他争风吃醋的模样，哪还看不出他的意思？当下朝着春雨嘿嘿笑了两声，用眼神示意：艳福不浅啊兄弟，当心魔君大人回来弄死你俩！
春雨眼中光华流转，回身向巫峤作了个揖，道：“道友百忙之中出手相助, 春雨心中感激不尽。眼下我已与我的同伴汇合, 接下来的事，就不再麻烦道友了！道友自去忙自己的事便可！”
言下之意，我不需要你了, 滚吧！
无视玉幽篁一脸八卦和巫峤的一脸落寞, 春雨笑吟吟地拽着玉幽篁就要离开。
“你……”巫峤忽然在身后开口。
春雨驻足，回头。
巫峤抿了抿唇, “你现在，是叫做春雨么？”
春雨朝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委实谈不上有温度。“是啊！春雨。将死之际被人救了, 当时天上正下着开春以来第一场雨，于是给我取名春雨。前尘往事，也都跟我春雨没关系了！”他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地挥了挥手，“道友走好！”
大概是这样分别的时候都比较适合下雨，天上淅淅沥沥落下了一阵雨，打在巫峤身上，冷得让人受不了。
另一边，玉幽篁本想带春雨去见风后，却被春雨拒绝了。他认为，可以将事情向风后透露一些，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一手挑起汤羊和华猐两族争斗之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就算要告诉风后，也不能全盘托出。比如他之“死而复生”，就得重新找个理由。否则，以风后爱憎分明的性格，只怕立刻就要与他们翻脸。
死而复生这一点好办。春雨一早就让巫峤把“尸体”偷走了，届时等李寰铮回来，自然可以把“死而复生”的事情推到李寰铮头上。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玉幽篁问道。
春雨道：“我准备回天池海，去找李寰铮。”
玉幽篁险些跳起来：“你才从那里逃出，现在回去，岂非自投罗网？！况且……秀微君真的在天池海？”
春雨道：“他不知是在那边发现了什么，本说是去看看，结果到现在都杳无音讯。我估摸着……是出事了。”说着，他皱起了眉。
“那你就更不能去了！连秀微君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去干嘛？你指望着自己能帮上忙吗？喂喂，我可跟你说，你就算再聪明，现在也只是个还未踏上修炼之途的凡人！有很多东西都可以轻易要了你的命的！”
“我不放心！”春雨低吼了一声。
玉幽篁怔住。
春雨冷冷抬起眼，道：“我不放心，行了吧？这个理由够不够？”
玉幽篁喉咙中干咽了一下，“够。”
春雨的气息有些不稳，明显心情不好，“你回秦华帮裮秦，华猐和汤羊不日必然开战，你提醒着点他，成霸业者，莫要心慈手软！叫他别忘了我们头顶还有什么在窥伺！”
果然是心情不好，提到裮秦，连大哥都不喊了。
玉幽篁呐呐道：“好。”
春雨道：“风后那边……”想到风后方才误以为他身死之后的样子，春雨心中有些愧疚，但很快就将那丝愧疚抹去，“风后那边，待灭了汤羊，我亲自去向她解释！你若有心，多多护着她一点！”
玉幽篁点点头：“嗯。”
“行了，”春雨轻轻踹了玉幽篁脚跟一下，“我走了。”说着，便给自己使了一道轻身符，准备去往天池海。
“那个……”玉幽篁忽然叫住了他。
春雨心中惦记着那只破木偶，有些烦躁，“还有什么？”
玉幽篁叹了一声，道：“我是要跟你说，天元界对于道侣一时向来看得比较开，只要你还没和飞雨君举行合籍大典结为道侣，其实是可以重新找那个啥的……嗯，你懂我意思的吧？”他朝春雨眨眨眼，“不管你选谁，兄弟都支持你！”
春雨嘴角抽了抽，“谢了啊兄弟！”
玉幽篁拍拍胸脯：“兄弟不用客气！如果你们不知道那个要怎么那个，兄弟这儿有很多书！记得来找兄弟拿！”
春雨朝他灿然一笑，然后收起笑容，神情变得冷漠，“蠢货！”说罢，在松林间一蹦一蹦，离开了。
玉幽篁自觉参与了某桩魔宫秘辛，也心满意足地找风后道别，然后回秦华去了。
这兄弟俩刚来到华猐，就走了个干干净净，唯留下找不到春雨尸体的风后，对着自己的巫杖心塞至极。
==
那时候，人族还没有历法，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一月，有部分人还活在混沌之中，有部分人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生而为人的使命，还有一小部分人，开始探知这个他们足下这个世界的真相。
史书上连秦华大帝如何统一了人族都没有写，就更不会写那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了。
只是，确实有这么一天，华猐部和秦华部结为战争联盟，一方挥师向南，一方挥师向西，朝着汤羊部合攻而去！
汤羊部因修建天池海之故，元气大伤，二十余年都不曾恢复，纵使部落中修士颇多，面对生来尚武的秦华部和全是巫祝的华猐部，也是难以抗衡。
不过月余，数十个依附于汤羊部的小部落就被尽皆拔去，两部大军直逼即鹿城下！
长宣以血祭天，请仙人下凡援助，却无一仙人响应，直至鲜血流干，僵死在祭台上！
长席拼死血战，连损属下十数员大将之后，终感无力回天，在汤羊部某位曾到秦华做客的使者的劝说下，对着裮秦献上了象征着族长身份的权杖，率残存的部众和即鹿城城民投降，宣布从此依附于秦华部。
这场战争历时不过两个月，令整个人族为之哗然。
想汤羊部何等庞然大物，就算元气大损，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今，在秦华部和华猐部的合力围攻之下，竟不到两月就撑不住了？
汤羊部的仙人呢？怎地不下凡来拯救他们？
噢！是了，上一位下凡来的仙人，都叫一名神秘的人族修士给杀了……
呵，什么仙人！竟连一名人族修士也打不过！
一时之间，关于仙人的能力和仙人对于人族的庇护，各部落都众说纷纭。莫说其他几部了，单看汤羊部的族民，已然是失去了信仰的模样。
春雨先前埋下的种子，终于开始显山露水。
待到游茏秦将汤羊部尽数收编，在玉幽篁的帮助下传之以剑阵、剑诀、符文、道法等物之后，关于仙人的信仰，更是被动摇得厉害！连他们的同盟部落，华猐部，都有不少人想要加入剑阵学习的队伍。
长席看着百废俱兴的汤羊部，神色恍惚，颇为感叹。
“我原以为……唉，算了，不提也罢！”他是万万没想到，在他投降之后，秦华部不仅没有把汤羊部的族民充作战奴，带往秦华部。反而仍是让他们留在汤羊，并派人为他们受伤的族人治疗，传授他们各种知识。
简直像做梦一样。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那名曾经前往秦华部参观，后因战争开始，又回到了汤羊部，最后将长席劝降了的使者。虽然他在后世没有姓名，但在这段历史中，他却是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使者笑了笑，道：“少族长，往好的地方看，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们只是付出了一些牺牲，更换了部落的旗帜。但对于我们的族民而言，他们拥有了水车、犁、纸张、毛笔、纺车……他们会更容易在这片大地之上活下去。”
长席闭了闭眼。
这样的结局，在他抱着好友的尸身逃回汤羊的时候，是他从没有想过，也不敢想的。
直到亲眼所见之前，他都以为汤羊部完了。
可是现在，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族民脸上露出的笑容，看着即鹿城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他忍不住在心底对着自己逝去的好友说：或许，在我们有生之年，真的能带领族人走向更好也说不定。
他唇角划出释然的微笑，摇了摇头，道：“该改口了，没有什么少族长了。”
使者朝他躬身行礼，眼中充满敬意，“是，长席大人。”
不是每一个部落的王者，在濒临绝路之际，都能够为了自己的族民，为了部族的未来，放下尊严与仇恨，去向着自己的敌人低头的。
长席虽然很年轻，但光凭这一点，就足够所有人尊重。
至此，七大部落少了一个。
然而就在这天夜里，曾经“庇佑”汤羊的那位仙人，降临了。
即鹿坐在一架燕子形状的飞行法器中，身后跟着的，是同样燕子形状，但身型较小的五架飞行法器！
即鹿有着和先前下凡那两名仙人很相似的容貌。白肤，白发，冷漠俊美的脸，高傲悬浮于众生之上的眼。
六架飞行法器快速地穿越云层，向着灯火辉煌的即鹿城飞去！
即鹿眼神冷酷：“杀光那些卑贱的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使者（抗议）：我至今没有拥有一个姓名！
春雨（安抚）：历史都是由你们这样伟大的无名者创造的，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