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可能
就在飞雨君思索间，春雨眼中的迷蒙逐渐褪去, 他歪着头看着飞雨君, 隔了一会儿，眼神又清明了些。
胸口那枚玉簪的温度渐渐退却, 失去了那种灼热的牵扯, 多了些冰凉的清醒。
“对不住。”
在飞雨君带着疑惑的神情下, 春雨脸上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之前我不甚清醒, 总是将你认错。”那笑容间不止有歉意，更有着令人一眼望去便心生难过的寥落。
飞雨君惊愕，“你恢复记忆了？”
春雨摇头，“没有。”他笑了笑，“只是觉得，脑子更清楚了些罢了, 至少, 不会再将你一个大活人错认为一只猫儿。”
飞雨君默了默，有几许犹疑地问道：“那……你想起西瓜是谁了吗？”
春雨目光一锐，“为何这样问？”
飞雨君一噎, 春雨已欺身上前, “你知道西瓜是谁？”
飞雨君不太会骗人，情急之下脑中灵光一闪, 快速道：“我当然不知道，只是自认识你开始，你便一直惦记着‘西瓜’, 我想，西瓜总不会真只是那只猫吧？”
春雨怀疑地打量了他几眼，退后了半步，道：“西瓜应当是我重要的人。”说着，他摇了摇头，语气有几分寥落和空寂，“可是我不记得他了。”
“那你记得什么？”飞雨君问道。
春雨低笑两声，“我记得什么？呵呵……我记得天上飘来飘去的云彩，记得身边流动的风，记得我身边应该是有一个叫做西瓜的小孩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抬起头，黑如点墨的眸子氤氲着一坛雾气，“飞雨，你说我到底是谁？”
飞雨君被问住了。他能怎么回答？先别说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春雨到底是谁，他总不能因为一本一千多年以前的禁书，就在进行荒谬的猜测吧？
但他也看得出春雨现在确实很失落，伸手轻轻拍了拍春雨肩膀，笨拙地安慰道：“天大地大，但只要你曾在这世上来过，总能找到痕迹的。”
春雨沉默了会儿，冷冷道：“你还不如不说！”
飞雨君迟疑了下，讷讷道：“我哪里说得不对么……”
春雨给了他一个冷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手掌在石壁上推了一下，往下方飞去。方才飞雨君被震飞，手中那两本书一时不备之下掉落了下去，这么高的距离，也不知是否摔坏了。
飞雨君见他动作，心中一突，连忙先一步追上去，但见那两本书册静静悬浮与地表之上，被这个藏书室保护住，并未出现任何损坏。
他拾起两本书，一回头，便见到春雨歪着头静静打量着他，眼神晦涩不明。
飞雨君动作一僵，主动把书递了过去，其实他也不确定春雨是不是已经看完了《十二仙人志》，看春雨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看到写着惊渊剑尊的那一段。
春雨看他神情坦荡，原先因他抢书而生起的那丝疑虑很快消散，接过书来往上飞去，便要放回原处。
飞雨君看着他的动作，脑中蓦然浮现出青年静静望着他，问着“你说我到底是谁”的样子……
“且慢……”
春雨正要将书放回，闻言动作停住，低下头去看飞雨君。
金发青年那双蓝眸泛着波澜，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那么确定，他紧紧抿着唇，昂首自下而上地望进春雨的瞳孔深处。
春雨看了看他，目光移向手中还未来得及放回去的书册，轻声问道：“这本书？”
金发青年点了一下头，在短暂的挣扎和纠结之后，最终选择不去隐瞒自己的朋友。他道：“惊渊剑尊魏剪草，小字西瓜。”
瞳孔猛然收缩，心脏骤然被什么抓紧，春雨嘴唇开合了几次，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缓缓将那本《十二仙人志》再度抽出，目光落在封面上，左手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后蜷缩起来。
他低头看向飞雨君，问：“你有没有过害怕的时候？”
飞雨君理解他的意思，“有过，这不丢人。”
春雨：“惊渊剑尊，听起来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真的会跟他的“西瓜”有关系么？
飞雨君点头，道：“只有最强大最纯粹的剑修，才能够配得上‘剑尊’的称号。”
春雨犹豫片刻，各种神色在他眼中一晃而过，轻哼一声，“要真是我的西瓜……”说着，翻开了书册。
飞雨君其实不大相信春雨的西瓜真会是那位惊渊剑尊，但毕竟他已将春雨视作朋友，既是朋友，哪怕他心中觉得这消息未必有用，甚至隐隐有一种不安，也不愿去隐瞒对方。
然而出人意料的，春雨很快看完，很快合上了书本塞回去，回过头来一脸冷漠地看着他，“每次你说话，我都觉得你更傻了一些。”
飞雨君：？？？
春雨伸出手腕，“你捏捏，我骨龄多少？”
飞雨君伸手一探，思索道：“二十吧……”
春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惊渊剑尊，一千五百年前成名的人物，你是觉得我已经活了一千五百年，还是觉得他一个绝世剑修会跟我，一个骨龄不超过二十岁的人有联系？”
飞雨君被问得哑口无言，怔了怔道：“我本也未想着他会是你的西瓜……”兴许只是名字上的巧合罢了。他的话很快顿住，因为他注意到了春雨眼底的那一丝忧郁。
没有找到“西瓜”，他其实也是很失落的吧……
飞雨君试图安慰他，“无妨，只要西瓜还活着，总会找到……”最后一个字在春雨恶狠狠的眼光中吞了回去，金发青年发现自己又一次说错话，连忙改口岔开话题：“这藏书阁中的书在外界很难找到，你若有兴趣，可翻上一翻。”
春雨白了他一眼，转身在那些史书中翻翻捡捡，竟真的看起了书来。
飞雨君见他没有计较自己刚才的失言，微微松了一口气，见他一头扎进了书海，也索性找了本书看了起来——这藏书阁中的书对于外界而言，着实稀贵。
两人各自瞧着各自手中的珍本，一时间石洞中安静无声。
春雨这才微微抬起了头来，盯着石壁上某个虚无的点，眼神空空旷旷，一片重霾。
他当然不希望那劳什子惊渊剑尊会是他失去了记忆也依然挂念的西瓜。
一点也不希望。
若是，那么……一千三百年前那场登天之战，钧天剑宗倾覆之祸，连最接近仙人的那位无垢道君都陨落了，那西瓜又如何能躲得过那场灾祸？
他甚至不敢去问上一问飞雨君，问他：那位惊渊剑尊，现在如何了？
于是他只能认为：惊渊剑尊和他的西瓜不是同一个人，只是名字巧合地相同了而已。
这是可能性最大，也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