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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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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黝黑的脸蛋看上去憨厚老实,实则眼底一抹精光比那口牙更亮更白。

    曲槐心莫名觉得他很欠揍。

    等走过旁边那间屋子时,却发现里头亮着烛光却无人影,应当是他离开后那人又从甬道去了汤池中。

    看着一左一右两间几近一样的房门,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他的脑海。

    元琪曾说过,虽六皇女府的后院中有数十妾室,但她却偏偏只宠幸钱若玟一人,几乎夜夜宿在此处。

    从前当她是眼光差,现下细细想来,旁人只道她进了卉苑,里头发生了什么却一概不知。

    难道……她根本没有同钱若玟在一起,而只是睡在旁边的那间屋内?

    若真如此,那坊间所流传的六皇女骄奢风流、淫逸荒唐一说大概也只是个幌子。

    可她为何要故意让世人皆唾骂自己?

    曲槐心忽觉背后一凉,不敢再想下去。

    ……

    千户万户曈曈日,总将新人换旧人。

    外人看来,府中侧君一立,六皇女殿下确实规矩了许多,没再出去喝过花酒,画舫的烛火也许久不曾亮起,据说数十天来都只宿在留心居内,颇有些金盆洗手的意味。

    但又有另一种说法不知怎的也不胫而走,说是青楼出身的侧君狐媚之术炉火纯青,才能夜夜将殿下骗上他的床,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

    元琪和柳含霜将这话讲给曲槐心听,他本是不想放在心上的,只是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在意。

    这不前两天酿好的桃酒终于能开封,他今日得了空,向王管事要来铁锹让秋华扛着与他一道去元琪的院子里准备将酒挖出来,谁知半路竟被人拦住。

    男子一席月白衣裳,青丝不苟,用软玉冠整齐束起,正站在过道处背对着自己。

    柳含霜经过时他方才转过身子,正好挡住他的去路。

    “侧君。”陶逸白向他略施身,该有的礼数仍是没少。

    曲槐心本对他颇有好感,但上回他为了能选中侧君,派小侍前来打探消息的做法属实叫他看不上,故此心里也多了几分防备。

    他只轻点了一下头:“陶公子,还请借过。”

    对方身形未动,嘴角抿成一条线:“我虽敬你一声侧君,可有些话仍是想说。”

    看来不是巧遇,而是专门为他而来。

    “陶公子请便。”曲槐心也定下脚步。

    “殿下是皇女,是皇家的脸面,侧君若不行劝诫之事,只一味放纵她贪图床笫之欢,恐怕……”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番话,听着必然十分刺耳,但此时配上陶逸白这温润如玉的面庞,竟还真有些大义凛然的意思。

    果然何浅陌淫贼的形象深入人心,规规矩矩待在侧君院子里,还能被编排这么一出。

    曲槐心不知她究竟目的为何,也不敢吐露太多:“我只一介弱男子,殿下想做什么便做了,我又如何能左右她的想法。”

    “侧君是全然不顾外人如何看待六皇女府上下?”

    “我管他们做甚?”

    一句话将陶逸白噎了回去,他沉默半晌,像是下定决定一般捏起手:“侧君若真不愿规劝殿下回头,莫怪我要抢了主君的位子。”

    他发冠上的软玉在光下发出脂白色的暖光,口中吐出的话却带着些锋芒。

    这是在威胁他?

    曲槐心不禁好笑,这太傅之子到底是文人,威胁人都如此温和。

    巴不得他赶紧来抢,欢迎至极。

    陶逸白见他不仅不紧张,眼底还甚是不在意,登时有些不悦,又见他抬脚欲要走,便没忍住用手扯住他的袖子:“侧君。”

    曲槐心没兴致再同他讨论这些规矩啊大义的,想拉回自己的衣服,可一抬头却见路那头缓缓走来一道身着玄衣的人影,肃穆厚重的颜色在路边一片碧绿的衬托下格外扎眼。

    他凤眼微眯,面上立时换了一副表情:“陶公子,你母亲是太傅,又那么受陛下器重,以后正君之位一定是你的,我不敢与你相争,求求你就放我走吧……”

    原本犀利的语调变得软糯,带着略微地鼻音向陶逸白求着饶,衣角又被他强行抓在手里,远远看来就能瞧见发了皱,好似陶逸白拉着要对他动手一般。

    陶逸白原本以为他也是个恃宠而骄的主,可没想到自己方强硬了些,曲槐心的眼眶一红,瞬时就噙上了泪珠,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忽然有些发怔:“侧君……”

    “你若真对殿下不满,便自己同她说吧,男子以妻主为纲,实在不敢说出那种话来,陶公子你就莫要逼我了……”说着,曲槐心朱唇微颤,尾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明明陶逸白的力道也不大,他却偏偏一副想挣又挣不开的模样。

    那处的人影越来越近,玄色的衣袂肆意翻飞,女子却因为这一句“妻主”勾起嘴角。

    “殿……殿下。”曲槐心凤眼直直向后看去,不可置信地微张小口。

    陶逸白一惊,连忙松开手向后转去,看清来人的身份后立时半福下身:“殿下。”只是声音有些虚战。

    “你对我有何不满?”女子沉吟道,“就因为没让你做侧君?”

    男子眉眼低敛,捏着泛白的指节:“妾不敢。”

    “殿下,陶公子只是觉得陛下总待在留心居,难免伤了后院哥儿们的心,合该雨露均沾才是。”曲槐心面带委屈地说道,“连带着哥儿们对我也有些怨气。”

    他早就想把这人从院子里赶走了,终于给他逮着个由头。

    女子见他演得格外投入,忽然走上前,寒气乍现:“你当真想我去宠幸他们?”

    曲槐心竟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一丝愠怒,不由想翻白眼,不知这只老狐狸生的哪门子气。

    “陶公子言之有理,陛下来时也格外欢喜他,没准哪日我还得唤他一声哥哥。”他边说边故意向陶逸白投去羡慕的表情。

    “侧君刚立,正君之位还轮不到旁人来觊觎。”何浅陌面无表情道。

    话音刚落,陶逸白面上忽然一片惨白,身子抖瑟仿佛马上要掉落的枯叶。

    曲槐心见他吃了教训,也不欲再为难,便开口道:“殿下,王管事说秋华拿来的铁锹一会儿得还回去,我就先退下了。”

    秋华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这鬼东西重得快把他的肩膀压歪了。

    陶逸白也算有眼力见,立时也跟着向后一步:“妾也告退。”

    只是身子还没稳住,眼看着要倒下,连忙扶住一旁的木枝才堪堪站直。

    何浅陌未作声,曲槐心便当他默许了,带着秋华向元琪院子的方向走去。

    这下陶逸白吃了瘪,总该能消停两日,他可不想再听到那一套大忠大义的酸话。

    可刚走了几步,他发现背后的脚步声一直未停下,跟自己保留着大约一丈远。

    他狐疑地回头,果然瞧见女子踩着长靴,见他不动也默然停下脚步。

    一股不好的预感撞得他头嗡嗡响:“殿下,你跟着我做什么?”

    何浅陌挑眉:“你方才还叫我雨露均沾,忘了?我去府中看看,随意挑一个晚上侍寝。”

    “你!”曲槐心一惊,忽然脑子一片空白,“……你随意。”

    她跟在他身后走的这条路,一直延伸到府内最北侧。

    只通向元琪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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