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章 独木难支
5000多人参加的海选,最终只有54人进入初赛,竞争24人的复赛名额。
一方面说明了此次选秀比赛残酷的淘汰率,另一方面也说明主办方此次活动的经费大概不是那么充裕。
初赛分三天进行,每天18个选手,下午3点到5点30,晚上7点30到10点。
没有什么选手待定区,没有跟拍摄影师,也没有网络投票。
在一个还被科技水平制约的年代,选手们晋级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自己的发挥、评委的分数和200多位现场观众的投票器上。
这些现场观众有来自音乐学院的学生和老师,有来自赞助商的代表,来自电视台的一些其他关系户。
初赛的地点在省电视台中的一个演播厅里进行。
这就意味着从初赛开始,每一场都会被录制,节目组会在比赛结束之后把晋级选手的表演剪辑成一场节目的时长在电视上播出。
周畅被安排在初赛第一天晚上的第十六位出场,中间只能在评委询问问题和观众现场打分的时候喘口气。
这个位置特别危险。
因为经过一天的录制下来,摄影机如果有知觉的话都可能自己申请罢工了,何况是一个个大活人。
陈一平戴着口罩,胸前挂着一部单反相机,默默的坐在演播厅的门口借着微弱的灯光在笔记本上把比赛的各个流程给重新排了一遍。
工作人员以为他是哪家报社的记者,参赛选手以为他是工作人员,就是没人想到他也是参赛选手。
因为不看内容的话,每个人挂着的工作牌其实都一样。
如何用现有的条件把一个活动的影响力扩大到更大的范围,活动流程如何安排才最合理,这些是他在思考的问题。
尽管他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但很多事情虽然不用亲力亲为,但必须要做到心里有底。
参加初赛的周畅,指导老师是陆伽瑶,分析师是陈一平。
周畅的外形条件在长相普通的乐坛中属于中等水平。
中等的意思是观众看的顺眼,但也不会一出场就让人眼前一亮。
但,陈一平用他的特权跟节目组沟通之后为她设计了一个和别的选手不一样的流程。
他的特权就是…呃,刚刚成为了冠名商的形象代言人。
就在他们做完头发之后,在酒店的餐厅和省神通总公司签了一份一年450万的代言合约。
据说是神通的某位老总被他跨年晚会上控场时说的那句感谢神通公司为我们这些音乐人提供的平台打动了。
起初,对方为他准备的是3年300万的合约,到了1月底变成了2年600万,现在过了几天变成了1年450万,比最先的出价直接翻了三倍。
神通公司也不是不能等,只是他们不敢再等,新改组的瞬息公司已经磨刀霍霍而来,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阳光形象来稳定在青少年群体中影响力。
而在他们所有的候选中,陈一平最便宜。
陆伽瑶说了一句下个月推出他的第一张个人专辑之后,他们就不能再等了。
一年的短约就短约吧,不然等他的个人专辑发行之后,天知道价钱又要涨到什么程度。
陆伽瑶把“加钱”手段玩出了精髓。
陈一平其实更需要神通强大的线下推广能力来增加他的人气。
前面的选手下场之后,陈一平在台下贴着周畅的耳朵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去吧,用你的声音俘虏他们。
18岁的少女险些脚下不稳。
太撩了,这声音。
这一切都是陈一平的算计。
他算计评委的专注力,算计现场观众的耳朵,也算计周畅表演时的心态。
如果不是怕她承受不住,他就把“去吧”换成“宝贝”两个字了。
“下面有请76号参赛选手上场。”
主持人的声音落下一秒后,伴奏响起,一个略中性而带着磁性的女声直接抢拍唱到:
“爱是折磨人的东西,却又舍不得让人放弃”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白衣少女,拿着白色话筒缓步而出。
有些人抢拍是事故,有些人抢拍是经典。
陈一平算计全场,只为了让周畅一出场就用她完美的假音和亮丽的高音先声夺人。
果然全场都被她的声音吸引,在这一句之后她已经落场站立在舞台中央。
评委事先得到了导演组提醒,并没有打断。
“若不是因为爱着你
怎么会夜深还没睡意
每个念头都关于你
我想你
想你
好想你”
一曲唱罢,现场评委和观众被她充满感情的演唱所打动,对她产生了好奇。
“大家好,我是76号选手周畅。”
台下坐着的第二排,几家娱乐公司的高层脸色铁青。
之前没人注意到那个戴着大黑框眼镜,打扮中性长相普通的单眼皮少女,也就没人想着要去跟她签约。
但是看她今天就这一首歌的表现,要说她背后没有人指点,打死他们都不信。
“周畅你好,你今年多大?哪里人?”一个戴眼镜的评委和颜悦色的问道。
“我今年18岁,来自深州。”
“是一个人来参加比赛的吗?”
“不是,是和我的好朋友一起来参加的。”
“你的好朋友也进入初赛了吗?”
她微笑点头:“是的。”
陈一平,谢谢你。
她在心里说。
站在舞台边角落里的陈一平,笑着观看了周畅晋级的全过程,心里由衷的开心。
在他穿过无数位面的那些经历里,许许多多人来来往往,形形色色匆匆而过,能一见如故的,却并不多。
但陆伽瑶却是个完全没有紧迫感的姑娘。
过去半个多月,这家初创的小娱乐公司所取得的成绩,几乎全都是陈一平一手在推动,他心里有一条很清晰的路线,知道该往哪里走。
但夏国有句老话,独木难支。
哪怕将来他能恢复到全知全能的巅峰状态,也不可能所有事情大包大揽。
可面对总是懒懒散散的陆家大小姐,他真的有些无奈。
有时候,她甚至像驴一样,牵着不走,打了还倒退。
他能理解,因为家境不同,所以每个人对生活的态度也不同。
可能,他一开始怂恿她创业时所说的那些话里,她只听到了慢慢发展四个字。
对于梦想破碎的她而言,每天的生活就是睡到自然醒,吃喝玩乐。
人生而平等?也许吧。
有人生下来就可以锦衣玉食斗鸡走狗。
有人生下来就得拼了命的从泥土里刨食。
对于大多数拼尽全力想跨越阶层的人而言,条条大路通罗马这句话是没错的。
只不过,有的人就生在罗马,比如陆伽瑶。
以陆氏集团的财力,就算她每天去扶老奶奶过马路,扶到她自己变成老奶奶,可能也只是赔出去九牛一毛而已。
生而平等,也只存在两个瞬间而已,生下来和死回去。
“小玉,招到多少人了?”
“陆总,又新招了五个,现在有八个了。”
“你把他们的资料发给我看一下,算了,你直接发给陈总吧。”
“好的陆总。”
嗯,这就是她的做事风格,有事找陈总。
陈一平翻着到处求人才找来的初赛选手资料,闻言问到:“等我回学校了怎么办?”
“你们学校有没有房子出租?让他们搬过去办公。”
周畅弱弱说道:“伽瑶姐,我觉得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经纪人。”
“经纪人你们自己找。”。
陈一平和周畅对望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无语这两个字。
陈一平说道:“我们俩学生上哪儿找经纪人。”
“你没有经纪人也会有很多资源找上你,我不一样啊,哎。”
周畅因为长相和身材有些自卑,很多时候都不敢直视陆伽瑶那傲人的身段。
“有我的就有你的。”
“有他的就有你的。”
异口同声,陆伽瑶瞪了陈一平一眼,哼。
她的莫名其妙让周畅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现在这又是哪出戏。
一起住了三天,她看了十八场大戏。
让她觉得自己也快不正常了。
“伽瑶姐你怎么了?”
“畅畅!只有你还关心我。”陆伽瑶小嘴一嘟,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一把搂住周畅的脖子,“畅畅,我好命苦啊。”
“啊?你别哭啊,怎么了吗?”周畅急了,之前看过的大戏里也没有过哭戏啊。
“他要跟人双宿双飞,不带我们姐妹俩。”
周畅睁大眼睛望向陈一平:“哈?你要去哪儿?”
陈一平看不下去了,长手一伸,拎着陆伽瑶的后颈提起来按到腿上,巴掌一扬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
“啪!”
“哭哭哭!我不过就是去拍个广告,你要是能早点把事处理好了我能不让你去吗?”
“畅畅,他竟然打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啪”
“畅畅啊…”
“啪”
“畅…”
“啪”
“…”
“啪”
陆伽瑶怒了,“卧槽!我还没出声你就打!”
“惯性,不能怪我。”
周畅没眼看下去了,默默的戴上耳机,转过身子听她昨晚比赛的录音。
把声音调到最大声,震耳欲聋。
陆伽瑶仰着脸对陈一平怒目而视。
“我很累。”
无视她的表演,他拿起还没看完的资料,分出来那些他觉得有潜力的选手。
当一个人心理的疲劳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就会让人生出想放弃的想法。
就这样吧,无所谓了。
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情绪,上到王亲贵胄下到田地里的老农。
这几个月以来,他日日夜夜的绷紧了神经想改变这个位面的轨迹。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他心里很清楚,即使他现在和陆伽瑶关系再亲密,也远远达不到高枕无忧的程度。
很多几十年的夫妻为了利益都能反目成仇,何况只是某种程度上的暧昧。
他不愿让身边的人,相处到最后只变成利益之交。
他想要的是亲人和伙伴。
他拍了拍周畅的肩膀,“你回房间睡一觉,我和她说会儿话。”
周畅发现就听了半首歌的功夫,房间里的气温就下降到了冰点。
他注视着陆伽瑶的眼睛,平静道:“我们谈谈吧。”
她抬头望着他,没来由的有点心慌。
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两人初次相遇时给她的那种感觉。
疏离,客气,冷淡。
“原本要是没有你出现,此时此刻,我正在为下学期的学费在头疼。”
“也许正在工地上扛水泥搬砖,也许正在街头巷尾当个货郎。”
“是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命运,才能让我坐在总统套房里,说着这些矫情的话。”
“不是,我…”
她想否认,却被他摆手打断。
“是我的问题,想要的太多,现在的能力却跟不上野心。”
他平静的说道:“我们认识三个月了,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不是一个正常人。”
陆伽瑶此刻真的心慌了。
当一个人在你面前历数着他的错误和缺陷时,他想表达的不是他要怎么改变,而是为了那一句话做铺垫。
她很怕他下一秒,就说出,我们就到这。
“你像是一头在大海里自由欢快畅游的海豚,而我是在泥地里被困住的鲶鱼。在广阔的海域里你随时可以潜入水中,而我在泥坑里为了一滴水都要和日头争命。”
“你生气了?”她试探着问。
他摇头,低声道,“我很害怕。我们之间也充满着许多变数,充满着各种万一,比如你将来结婚之后,我们的事业会出现什么问题。”
“如果我不嫁人呢?”她忽然说。
陈一平摇摇头,“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掌握在你家人的手里。万一哪天你和家人闹翻了,你还能剩下什么?你现在年纪还小,他们还会让你再多玩两年,但之后呢?”
他轻声的问:“就比如,你的婚姻大事能自己做主吗?未必吧。”
“我爷爷说了,我的婚姻大事我自己做主。”陆伽瑶眼珠子一转,“不然我就嫁给你吧,或者我娶你啊!”
陈一平被她的提议说得无奈,“陆伽瑶,认真做事吧,我们能比现在做得更好的。”
“好,我听你的。你可以不生气了吗?”她的下巴颤抖着,随时戏精上身的哭一场。
他摇摇头,“我没有生气。现在我有合约在身,还有卖歌的收入,我们比百分之99的初创公司的起点都要高了,但,我们现在还是缺人,缺项目。”
“你说吧,下一步做什么。”
“你是老板,你也要想想,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怎么做。”
“下次再想,现在你先告诉我嘛。”她双手摇着他的胳膊撒娇。“以后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嘛。”
陆伽瑶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她自己都没发现,她身上或多或少是带着点受虐体质的。
她更没发现,她撑着上半身仰着脸望着他的姿势,有多勾人心神撩人心魄。
他拍拍她的手臂,在身体产生生理反应之前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有些事情不能等。
他知道自己不能着急,着急也没用。
在他心里标注的人名和时间点越来越多,他就越来越紧迫。
可是,就凭着现在这点钱这点人,他谁也救不了。
好在,这三个多月他至少做好了一件事,就是让外婆不再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