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厌恶
吃完饭后房东太太和崔珣一起收拾,外面的雨大了起来。春城的雨水天,还是不容小觑的。
因为崔珣在,我不好得立马回房间去,于是我坐在沙发上看报,房东太太和崔珣洗完碗后,也坐到了沙发上。
房东太太在织毛衣。她说是为了秋天准备的,人老眼花,怕秋天来了就晚了。
她手上现在在织的这一件,是给我的,灰黑灰黑的,具体是什么色我也说不上来。
“华姨,你教教我这麻花样式怎么织,我看着怪好看的,就是学不会。”崔珣兴致勃勃地在一旁看着,同房东太太讨论织毛衣。
房东太太推推老花镜,和她说了起来,没多久,就想自己上手开始织。
“崔小姐可小心点,织坏了林医生可不穿的。去年我也给她织了,她嫌难看一直没有穿!”
“华太太!”
我没想到房东太太会这样说我!我感到一丝的羞耻。这感觉就像是家里来客人,小孩被当着客人说教一般。
崔珣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说既然是我的,那她必定用一百颗心去织。
我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句神经病,眼神却又不受控制地往她们那边瞟去。
暖色调的灯光打在崔珣脸上,使她本就柔和的五官更加温柔,有一缕发丝极不乖巧地未被束起,从耳后一直挂出,又十分温顺地搭着,从脖颈到锁骨,嚣张蔓延。她的脖颈非常漂亮,纤细白皙,曲线优美,锁骨不甚突出,却也不能忽视。她嘴角微微噙着笑意,仿佛连酒窝里都灌满了蜜。
可这蜜有如砒霜。
她抬起头转向我,笑意中含了些许不轨,我便知道,这个女人是致命的。
到了九点多的时候,房东太太问崔珣这么晚不回家里人会不会担心,崔珣摇摇头说不会,又说要走了,这么晚还在叨扰我们。
我立刻放下报纸起来说送她,房东太太却立刻说留她在这里住。崔珣看看房东太太又看看我,满脸笑意。
“哎呀崔小姐你就留在这里吧,你看外面这么大的雨,天又黑,怪害怕的!”
崔珣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房东太太也朝我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崔小姐别理她,我说了算,你就安安心心留在这里!”
我没有办法,只好又坐下看那份已经通读了三遍的报纸。
房东太太真的很好,不只是生活上照顾我的那种好。原本收拾好的房间只有从前舒婉仪住的那间,大概是怕我难过,她临时又重新收拾了一间屋子来给崔珣住。
房东太太收拾完去睡觉以后,我也打算上楼去睡了。
我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崔珣忽然在后面叫我。
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没事。
我没走两步,又听见她的声音:“晚安,林医生。”
我顿了顿脚步,但是不想和她说晚安。于是我告诉她我住楼上,有事情来找我。
我真后悔。我就是管不住我这张嘴,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夜间打起雷来,我醒了两回。
第三回醒来,是因为我听见有人在敲我的房间门。我拿起枪过去,门一开就有人忽地钻进来。
“崔珣你来干什么!”我太生气了,这个神经病,大半夜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她不睡觉我要睡觉!
“林医生怎么这么凶啊,你不是说有事来找你的嘛!”崔珣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但是我根本不想可怜这个神经病。
但我只能认输,毕竟我确实说了那样的话,我耐着性子问她有什么事。
“打雷了你没有听见吗?我太害怕了,我不敢一个人睡,我要和你一起睡。”她一边说着,一边爬上了我的床,顺便盖好了被子。
如果不是不可以,我现在想杀人。
但是我不可以。我只能认命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裹好自己,蜷在椅子上过完这一晚。
我错了,我根本斗不过这个神经病。
她见我缩在椅子上,便也到椅子上来——错了,是我身上,靠在我怀里。
我说句实在话,这个女人确实不瘦。我本来不想理会她,我想我毫无反应那她自己应当会走开。可是直到我感觉我快喘不上气了,崔珣还是趴在我身上。
“崔珣,你要怎么样?”我受不了了,我投降,我认输,这个女人是个彻彻底底的神经病。
“你和我一起到床上去睡。”
睡就睡吧,总比在椅子上被压死的好。
我记得明明是她盖被子我盖毯子的,在我短暂睡眠又醒来后,我发现崔珣和我一起在毯子里。
她靠在我怀里,睡得正安详。柔软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睫毛温顺地搭在眼睑上,此刻的她乖巧得像只小绵羊。
她猛地抽动了一下,想是做了不平静的梦,我不由自主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也随着她一起入眠。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崔珣还没醒。我洗漱好下楼去,房东太太在煮早点,我便进去帮忙。
“哎呀,林医生,我觉得崔小姐更适合你,性子随和,和舒小姐比起来,她要更好一些!”
房东太太说完便知失言,一时不再言语,我也无话可说,厨房里就只剩锅里粥翻腾的咕噜声。
我本来可以不想起舒婉仪的,房东太太这么一说,我便就想起她来,并且开始难过。
崔珣确实很好,可她未必适合我。并且,没有谁能拿来和舒婉仪比,谁也不可以。无论是谁,任她再好,都不是舒婉仪。
舒婉仪出身大家,性子固然傲慢,可她也有她的好。我说不出,也不想说,她的好,只要我知道就够了。房东太太和她相交不深,又身份有别,自然不知道她的好。
“我起晚了,没想到粥都煮好了!”崔珣打破了这寂静,她走进来,帮房东太太抬菜取碗筷,十分熟练的样子。
如果之前我对崔珣产生过丝毫好感,那在房东太太拿她和舒婉仪作比较开始,这份好感便戛然而止。
看着她与房东太太极其亲切的样子,我再度对她产生了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