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小哑巴（2）
待徐二轻轻把手放下时，发现眼前已不是她之前看到的街道及学堂。
她此刻正身处一处院落之中，这屋子从外面看上去很是陈旧，瓦片稀稀拉拉的盖在房顶，屋外的墙壁也因多年渗水，土坯的墙面也看着有些摇摇欲坠。
可院中四处却栽种着许多花草，徐二不知现在是何时节，只是鼻尖隐隐可以闻到阵阵花草香气，这一看便知此宅之人日子虽过的贫寒，可却是在好好生活的。
徐二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林云簌的梦境为何总在变化。
她朝屋内走了几步，突然从屋内传来一阵微弱的抽泣声。
那声音极小，要不是徐二耳朵聪敏些，怕是也难以察觉。
待她偷摸靠近窗户往里看时，只见里屋内躺着一个女子，她身侧有一小孩趴在床榻前，细看时能依稀看出那孩子肩膀有些微微抽动。
“云簌，咳咳娘没事的，你别哭。”躺在床榻上的女子手帕掩住口，小声道。
徐二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该作何表情。
林云簌从来没和她说过他自己的事，更别论小时候的事了。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只觉得这公子长得好看，性情温和，帮了她一把，那她也定会还他这恩情。
不过在她知道林云簌是天命之子时，她便觉得这是一个被光环笼罩的人，哪还用得着自己去替他担心。
可在那山洞中经历那么多，又在行月宗相处了那么些时日，她却觉得这人并不是书页里写的那样浅薄。
她能感觉到他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温柔恬淡，那些淡淡的忧色总是藏于他的眼底。
如今歪打正着进了困住他的梦境，看到他小时候的回忆，便真真切切感受到。
他不是被上天眷顾的人，亦或是同她一样，恰恰相反。
是被上天抛弃之人。
徐二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因她知道，这样苍白的面容已是时日无多了。
“云簌，娘娘只是说说，万一娘要是离你而去，王婆会代我照顾你的。”女子细弱无骨的手轻轻抚上小林云簌的脑袋，眼角带些水渍。
她恐怕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已是撑不了太久了。
可小林云簌听完却使劲的摇着头，他不会说话，却也能感受道他娘这番话中之意。
女子手渐渐往下，抚这他的脸颊，柔声道：“云簌，娘知道你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愿说话，你总有一天还是会愿意说的对吗？”
女子顿了顿又道，“但愿娘能等到那时”
小林云簌顿时泪如雨下，拼命张嘴试图发出一些声响，可半晌过后，他还是未能发一言，只是努力张着嘴。
“自你爹走了之后你便不再说话了，那时你才三岁，人都不认得几个，娘以为你还不会难过，没想到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对吗？”女子头微微抬起，像是透过屋顶在看屋顶以外的东西。
小林云簌自是无法回答，只是趴在床边不断啜泣。
徐二在屋外都能感觉到这压抑的气氛，可他爹去哪了？
为何会抛下她娘和他，难不成她娘是爱上了一个渣男？
正想着，屋内女子又开口：“我不怪你爹，能和他相爱是娘觉得最美好的事，因为他我才有了你，你就是娘的一切。”
像是再也忍不住了，只见小林云簌猛地抱住床榻上孱弱的女子，哭泣的毫无声息。
可徐二却觉得此刻的悲伤是如此的震耳欲聋。
她不曾感受过母亲的关切，却能感受到人即将失去重要东西时的绝望。
有时候可怕的不是没有得到过，而是得到了，却又失去了。
只见屋内的女子轻拍小林云簌的背，让他起身，微微笑道：“娘又还没事，如此哭花脸做什么，傻孩子。”
小林云簌听罢便起身偷偷抹了两把眼泪，在她娘手心摸索了一会儿。
徐二依稀看清是，那娘别说这样的话来吓我。
紧接着又写了几个字。
云簌只有娘了。
知道小林云簌的意思，床榻上的女子咳嗽了两声又道：“好好好，娘不说了。”
她本是抚着小林云簌的后背，手边忽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爹好像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本剑谱，你去帮娘找找，好像在门后的柜中。”
小林云簌便乖乖起身往门边走。
边走还边听他娘说道：“你爹之前也是一大宗门内的师兄，不知是什么原因竟下了山，后来遇见了我，有了你。突然有一天他接到一封信，咳咳自那天之后他便与往日不同了，天天坐在院中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他走了，娘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娘还是觉得他很好，他一直都对娘很”
小林云簌拼命在柜子中翻找，好不容易找到，一脸欣喜的朝他娘挥着手中的剑谱。
可他娘却未作任何反应，只是平静的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手中还攥着那绣着梨花的手帕。
小林云簌也像意识到了什么，扔掉手中的剑谱，奔向床边。
只见他说不出话，只是神情严峻的拼命晃着他娘的手臂，可无论他如何使劲，她娘也不再说一句话。
可他似不相信般，剧烈的摇晃着他娘的臂膀，她肯定只是睡着了，他要她醒来。
忽然，木门吱呀被人打开。
小林云簌回头朝门口望去。
徐二一如前几日他见到的一般，一袭白衫站在门边，只是眼中的悲伤如此刺眼。
他也再管不了别的，跑到门边将徐二拖到她娘身边，试图让徐二去将他娘唤醒。
可徐二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小林云簌就这样呆呆盯着她，眼中似很是不解。
片刻之后，一滴泪滴在被褥上。
徐二忽然猛的抱住他，声音极小：“你娘是爱你的，你不是孤身一个人。”
这话像是打开了小林云簌双眼的阀门，徐二听不到声音却可以感受到怀中的颤动及胸口的湿润。
“你娘希望你活着，带着她一起，活下去。”徐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她很怕小林云簌一心求死，那连带长大后的他也真没法活了。
忽然，这孩子把头抬起，泪眼婆娑的张着嘴，想说些什么。
徐二帮他把脸上的泪水擦干，缓缓道：“你慢慢来，慢慢说。”
半晌之后，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娘娘永远陪陪着我？”那声音断断续续，很难听清。
“你爱着她，她便会永远陪着你。”徐二言辞恳切。
小林云簌也趴在床边呆呆看着他娘，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二还想继续安慰时，忽然空中的一切又开始消散。
她用手挡住这刺眼的白光。
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