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夏青禾离开之后,宿音就变成了一个人坐在那里。
此刻,她周围有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但最先过来的是几个女人,看起来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打扮得雍容华贵,有种明显的结了婚的气质。
“你是宿音吗?”其中一个戴着绿宝石项链的女人率先开口,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乍然重逢,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小心翼翼。
宿音没想到会有人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她已经有将近八年没有出现在外界了。
轻轻点了点头:“我是。”
“真的是你!”绿宝石项链的女人喜笑颜开,“你还记得我们吗?我叫郑依然,我们初中一个学校,你和陆序结婚的时候我还来参加过你们的婚礼。”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一群人也跟着出声。
“对对,还有我,我当时坐在你后面第三排的右边。”
“我也是,当时考试我笔芯没水,你在隔壁,借了我一支笔。”
“……”
太久没有这么多人热闹地在耳边说过话,宿音一时间不适应地蹙了蹙眉。
她眉尖一蹙,刚才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的几人便瞬间止住了声。
戴着绿宝石项链、自称郑依然的女人,勉强笑了笑:“不记得也没关系,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变化也挺大的。”
话虽这么说,她眼中从热切转变为失落的神色却做不得假。
宿音慢慢从脑海深处挖出一段记忆。
在小的时候,宿父宿母为了让她能有一个正常的童年,将她送到了私立学校读书。但由于身体原因,到了初中她就不得不退学,在家修养。期间也一直和这群同学保持着联系。
真正断绝往来是和陆序结婚之后。她的旧手机意外掉进水里报废了,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强撑着外出。从那时起,她就成了橱窗里的瓷娃娃,再也没有自由。
现在想来,其中未尝没有陆序的手笔。世界上哪能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我记得你们。”她的嗓音一贯疏离。
却并不妨碍几人舒展神情,兴奋起来。
郑依然一拍巴掌,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其实我们找你是想说,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出来聚聚呀!大家都可想见你了。”
“大家?”
发现宿音有些微的意外,郑依然很能理解。
放在平时,她也无法想象会有那么多人对一个初中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女同学恋恋不忘,就连对方结婚了都要千方百计打探消息。
但这事发生在宿音身上就很合理了。
她从小就漂亮得像个小仙女,小学的时候就有小孩为了争抢和她一起玩的机会大打出手,到了初中这种情况就更频繁了。
再加上可能是有心脏病,她情绪总是淡淡的,也不爱说话,心地却意外地柔软,润物细无声一样地温柔。
两相交加,造就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神
秘气质,在人群中简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年少时遇到过太惊艳的人,此后便都成了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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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遇到过宿音的人来说,再合适不过。
她像神迹一样降临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又轻描淡写地离去,留下的却是惊心动魄的痕迹。
“对啊,就是大家。我们当初那一届的同学,都好久没见过你了。”
刚说完,郑依然就觉得身上被人用手肘捅了一下。
她不明所以,就见身边的小姐妹递了个眼色过来。
郑依然心领神会,顿了顿:“宿音,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过不了多久就是同学聚会了,我到时候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你,你看看方不方便。”
宿音思考一瞬,点头应下。
这正和她的意。习惯了长时间的独处,并不意味着可以永远囿于方寸之地。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一群人看着自己的名字先后出现在宿音手机里的联系人那一栏,又争着多说了几句话。
到了上半场舞会结束、中场休息的时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或许是场内的气氛活跃得太过,酒气混杂着汗液的味道散开,宿音感到一丝沉闷,于是起身离开了座椅。
她不知道,这一离开,引得某些没来得及迈出那一步的人纷纷扼腕。
阳台的空气相比里面清新了许多,晚风裹挟着凉意徐徐吹拂而至。
漆黑的夜幕上空悬着一轮弯月,柔和的月光笼罩在花草树林、喷泉雕塑上,为之披上了一层清幽的薄纱。
这个良夜,竟无端显出几分忧郁。
站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宿音便准备转身去找许久不见踪影的夏青禾。
就在这时,阳台的门帘却动了,一个端着半块蛋糕的青年闯了进来。
他年岁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生得格外漂亮,一双凤眸闪着灵动的光,眼角下方的泪痣更是点睛之笔。
让人不由得联想到雪地突兀冒出头来的绿草,又或者是枝头才抽出一节的嫩柳,拥有独特的清新魅力。
四目相对,宿音眸光淡淡。
青年却是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里还有人:“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就要转身,不妨两只脚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绊了一下。
整个人瞬间站立不稳,往前踉跄几步。
猝不及防之下,他伸出空闲的那只手,一把撑住了栏杆。
一切发生得太快,宿音来不及闪避,就这么被困在了青年怀里。
二人之间的距离在眨眼之间缩短了无数倍,两具身体间隔不过十几公分。
近到宿音听到了对方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比鼓点还清晰。
她缓缓仰起头,从下巴一路往上,望进青年的双眼。
那双凤眸黑亮幽深,又异常灼热,像是映着深海里晃动的悬月,又像
()是燃着一簇永不熄灭的火苗。()
宿音再要细看,这些隐秘的底色却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澈见底的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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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皮微折,目光落在青年困住她的双臂上:“现在可以放开了吗?”
清冷的语气使得谢嘉玉从自己精心策划的初遇中回过神。
他眨眨眼,红着脸,像个莽撞的年轻人闯了祸之后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很诚恳,挪开手的动作却慢吞吞。
这句话莫名耳熟,宿音想起来夏青禾不久前也说过这句话。
想起夏青禾,就不免想到了陆序。
他们现在,应该正躺在同一张床上吧?
“没关系。”
话音落下,宿音便抬脚往外走去。
然而,刚迈出半步,青年就走到了前面,拿着那半份小蛋糕,扭扭捏捏地开口:“你是画出那个《静水》的宿音对不对?”
宿音身形一顿,侧头看去。
《静水》是她的成名作,在国际油画大赛中获得过金奖,也是她最后一幅在大众面前展出的作品。
终于接收到宿音的正眼,谢嘉玉全身的毛孔都舒展了,表演得更加卖力:“我是你的粉丝,我真的太喜欢你那幅画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青年的眸光亮得惊人,透露出青涩的真诚与直率。
任谁都不会怀疑他的真心。
前提是他从裤兜里掏出油性笔的动作不要太熟练。
很显然,这不是一场意外的邂逅。
宿音没有接过笔,而是问道:“你喜欢那幅画的什么呢?”
“喜欢它的作者”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在残存的理智阻止了谢嘉玉这么做。
他没有切实看过这幅画,也对这类事物不感兴趣、不甚了解,但回想了一下在某个艺术交流论坛上看到的相关评价,他神情自若,信手拈来。
“这幅画色彩丰富,层层递进,景物生动逼真,有非常强的质感和空间感,兼具宁静与神秘。”
青年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正确,但也正是因为过度正确,就像套好的公式一样,生出几分虚假。
宿音弯了弯眸,幅度很浅,笑意不达眼底。
却犹如新雪初霁,融融春光乍泄。
谢嘉玉浑身触电般一震,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落在耳边犹如惊雷。
他自诩见过世界上最美的风景,却不想再美也敌不过眼前浅淡的笑颜。
大脑空茫茫,谢嘉玉僵硬得像块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宿音的视线轻飘飘从他身上掠过,没有再说一句话,便抬脚走了出去。
掀开门帘,里面的氛围依旧热烈,喧闹声不绝于耳,舞会已渐渐趋近尾声。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音音。”
循声望去,陆序急匆匆走过来,夏青禾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走动间的
()姿势却不太自然。
宿音眸光流转。
想来是她刚才在阳台上耽误的时间太久(),以至于生生错过了一场好戏。
二人走到跟前[((),身上的异常便几乎无法掩饰。
陆序的衬衫领口皱巴巴的,顶上的第一颗扣子还扣错了。
夏青禾头发披散,来时穿的那一身淡青色礼服不见了踪影,换成了时兴的百褶裙。
对这样的场景,宿音早有预料。
更甚至,不乏推波助澜——是她主动提出带夏青禾一起赴宴。
在原著小说里,夏青禾和陆序是绝对的主角,这场盛大的宴会当然不可能没有他们的身影。
也正是这场宴会上的意外,让小女生和总裁彻底走进了彼此生活。
无论怎样,夏青禾都会想办法出现在宴会上。那为什么不能由她主导这件事的发生呢?
这样想着,宿音就这样做了。
比起无法预测的剧情,她更喜欢掌握主动权。
就像现在。
宿音伸出手,食指尖落在陆序的胸骨柄中央,指着那枚错位的纽扣:“错了。”
陆序刚做了错事,乍然听到这两个字,免不了心头重重一跳,只能哑着嗓子故作不解:“什么?”
“扣子系错了。”宿音点了点指的位置。
微凉的触感透过轻薄的衬衫直抵心口,陆序心底渐生凉意。
低头一看,他才发现是自己没扣好扣子。
只有脱了衣服重新穿,才会需要重新系扣子。那在舞会上到底做了什么才会需要脱衣服呢?
陆序并不觉得轻而易举就能糊弄过去,尤其他的妻子并不蠢。
但这种时候,他更希望她没那么聪明。
电光火石之间,陆序呼吸都凝滞了。
眼角余光扫过舞池里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人,他一边纠正纽扣的位置,一边露出从容不迫的神情。
“刚才在舞池里不小心跟人撞了一下,有点疼,就在休息室里脱衣服看了看,幸好没什么事。”
你绞尽脑汁找借口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宿音眸光幽幽,收回手,看向了一旁显得惴惴不安的夏青禾。
甫一触及到她的视线,夏青禾就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浑身颤了颤。
陆序蹙眉,眼神里透出烦躁。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经不住事。
这样的神态,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以免少女后续露出更多破绽,陆序定了定神,先一步解释:“她身上不小心洒了酒,原先那套衣服不能穿了。”
宿音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目光柔和地看着夏青禾:“今天玩得开心吗?”
目光下意识躲闪一瞬,夏青禾抿了抿柔嫩的唇瓣:“开心。”
“那就好。”宿音柔美的面容沉静依旧,不起半点波澜。
见状,陆序眉头微松:“舞会都要结束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
()回去吧?”
没等宿音回话,身后阳台的门帘却忽而“唰”地一声被扯开了。
一道温凉的嗓音冒出来:“姐姐,你现在就要回去了?”
由于视角不同,陆序最先看到了阳台门口斜倚着的青年。
他很年轻,姿势随意倜傥,手上端着一盘没动过的小蛋糕,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宿音,凤眸里像是带着钩子。
陆序对这个青年并不陌生,他曾和对方在一些商业会所见过几次,并且最近他正在和对方公司的代表洽谈一个极为重要的合作项目。
让他意外的是,他印象中的青年和现在判若两人。
如果说以前他见到的谢嘉玉是一个游走于名利场、城府极深的人物,那么现在的谢嘉玉则更像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大学生。
更让他不解的是,对方为什么会用这么熟稔的语气称呼他的妻子?
宿音也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略感惊讶。
她回头,与青年的眼神在当下诡异的空气中交汇。
那双亮晶晶的澄明眼眸里似乎含着别样的意味。
只是没等宿音多看,一抹身影便挡到她跟前,隔断了一切。
陆序看着谢嘉玉,眼底隐含警惕。
“谢总,好久不见。”
同样都是男人,他深知男人的劣性根。尤其是那些习惯了攫取的上位者,他们绝不会看着自己属意的珍宝放在别人的匣子里。
谢嘉玉露出迷茫之色:“你是?”
“……”
陆序喉头一哽,扯了扯嘴角,提醒道,“谢总,我们在酒会上见过。”
谢嘉玉轻呵了一声:“我没见过你,别在这里乱攀关系。”
言谈之间,俨然将陆序当成了那种随意攀扯、趋炎附势的小人。
青年的语气太理所当然,陆序一时间都拿不准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对方的确不好得罪,脸上肤浅的笑容隐没下去,陆序冷静地回击:“那打扰了,你可能不是我认识的那位谢总,回见。”
说完,他转头就牵起了宿音的手:“音音,我们回家。”
“等等!”就在这时,青年忽然叫停。
陆序脚下一顿,没等回身,一股大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中施压,分开了他和宿音交握的双手。
谢嘉玉站在二人中间,长舒了一口气的模样:“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吧?”
“……”
陆序喉头又是一哽。
顿了会儿,他才沉着脸开口,“谢总,你可能误会了什么,音音是我的妻子。”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谢嘉玉食指点了点脑袋,恍然般道,“你是风尚集团的陆总是吧?”
没等回应,他话锋又是一转,“你不是从来不带老婆出门,搞得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单身吗?”
其中的讥嘲之意实在明显,陆序下意识看向了宿音。
她站在一旁,似乎对这场纷争视
而不见。
但陆序分明看到她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透出撕扯的破碎感。
心里一刺,他生出几分隐秘的不安,压低了眉眼将发泄口对准了谢嘉玉:“这时我的家事,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谢总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话落,他再次牵起了宿音的手,迈步往外走。
手心却渗出了冷汗,心里更是有些惴惴不安。
好在宿音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挣开他的手。
他们一走,夏青禾也姿势别扭地跟了上去。
谢嘉玉微眯着眼,目送几人离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粘在了那道蓝白相间的身影上。
直到那人渐行渐远走出门口,他才收回视线,转身重新回到阳台,打了个电话:“你说的笨蛋美人、男大学生、忠心粉丝,我都试过,没一个凑效。齐盛,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最后一句话格外轻柔,也格外阴森。
谢嘉玉从没有追求过别人,追求他的倒是很多,只是他觉得这些没意思,有这闲工夫不如把时间花在工作上,统统拒绝了。
以至于轮到他追求别人了,竟然连个可以参考的范本都没有。
那头的齐盛浑身一激灵,直喊冤:“这怎么能怪我?是你问我怎么创造一个出其不意的初遇,我现场上网给你搜的,还翻了好几本言情小说呢!”
“这些人设是现在最流行的,你按照流程走准没错。要是出错了,那、那肯定是你没理解到精髓!哎呀,我这边信号不好,先不跟你说了,表哥。”
话音落下,对面倏地挂断了电话,活像火烧了屁股一样。
现在5g都要普及了,这里又不是深山老林,怎么可能信号不好?
谢嘉玉没去找齐盛算账,而是关掉手机揣进兜里,望着远山淡影,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宿音被他困在怀里的场景。
那是他第一次离一个女人如此之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没有一个毛孔的细腻肌肤,看到她隐藏在浓密乌发间小巧圆润的耳垂,看到她没有血色却形状姣好的唇瓣,看到她黑珍珠一样闪亮又神秘的眼眸……
晚风轻拂而过,鼻翼间似乎还能嗅到那股若隐若现的淡淡茉莉花香,谢嘉玉全身血液上涌,久违地升起一股沸腾的斗志。
他得承认,他低劣、卑贱、下作,一见钟情的人是商场上合作伙伴的妻子,还死不悔改。
出了别墅大门,坐上回程的车,陆序暗暗吐出一口浊气。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到现在都没有理清楚。
但想到谢嘉玉挑拨离间的话,他仍不忘向宿音解释。
“音音,以前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陪我出席各种活动,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绝对不是故意想要隐瞒婚史,或者故意不想让你出门。你能理解我吗?”
这话说得很巧妙,听前半段,就好像是他求着宿音出门,宿音却不愿意出门一样。
话音落下,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应,陆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透过车内后视镜,往后排看了两眼。
宿音靠在座椅上,眼帘微阖,像是闭目养神。
在她身边,夏青禾倚靠着车窗,早已深深陷入了沉睡,眉眼间流露几分疲惫不堪。
车外的景色快速倒退,明灭的光影透过半开的车窗照射进车厢,留下晦暗莫测的阴影。
“音音?”轻轻喊了两声仍然没得到回应,陆序喉结滚了滚,关上了后排的车窗。
他没有看到,黑暗中,宿音眼睫颤了颤。
没有戏剧起伏的故事无法被观众欣赏,就像她只有在观察到那些隐秘的不安、惶惑、羞愧时,才能激发创作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