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毕业季
第二天早上，顾依依醒来时林烨已经离开了。
生活平静地进行着，仿佛之前的事情是一场意外的闹剧，宋子霄真的如林烨所说未敢轻举妄动。
顾依依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高考前一晚，顾依依给林烨发了条短信，“加油。”
林烨没回。顾依依就当他已经看到了。
等再见到林烨已经是高考结束半个多月的事情了。
这一天，顾依依正在公寓里逗大白。周以铭来了个电话。
“高考成绩出来了，意料之中，考得都很不错。今晚，学生们想聚个餐，你一起来吗？”
周以铭说，“学生都很喜欢你。”
末了，他补充道。
顾依依听到这个喜讯，笑着说：“好啊。我正好给大伙去道个喜。”
周以铭说了个地址。
顾依依换了身衣服就赶过去了。顾依依一到，大家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一个个没了往日学校里模样，更加活泼更加热情。有男生给顾依依敬酒，目光殷殷地望着顾依依，顾依依说：“今晚就陪你们放肆一把。”
她喝了一口。立马男生们开始起哄。开了这个先例，一杯又一杯的果酒，红酒，甚至白酒都端到了顾依依面前。顾依依不好拂了大家的心意，每样喝了一点，没想到更加上头。
周以铭无奈摇摇头，低声对顾依依说：“这群泼猴，这会儿算是彻底撒欢了。你可别太惯着他们。”
顾依依说：“难得大家这么高兴！”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人群里没有林烨的身影。
“林烨没来。”
周以铭好像明白她心中所想。
顾依依皱了眉：“他考得好吗？”
“很好。”
顾依依放了心。
晚间大家都很开心，还有人提议说去下一场。
顾依依提前找了个由头离准备离开，周以铭说：“需要我送你吗？”
顾依依摇摇头：“不用，你继续陪着大伙儿玩吧！”
六月的风还带着点暑气，吹在人的脸上，暖洋洋的。
顾依依刚在席间喝了几杯，现在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她打起精神走直线，发现走不了几步，就又歪了。见四周无人，她索性脱了高跟鞋，一手提溜着一只鞋，大摇大摆地得走在人行道上。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只见昏黄的路灯底下立着一道修长人影，他仰着头静静地望着路灯。
顾依依走近了，那人也未看她一眼，好像路灯上有什么奇妙的东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顾依依在他身旁站定：“你在看什么？”
林烨沉默。
顾依依耸耸肩，无所谓他的态度了，反正他已经考完了，听说考得还不错，那就足够了。于是她打算直接离开。
“你看。”
林烨说。顾依依转身顺着林烨的视线向上看去，看见一群飞蛾往灯上扑。
顾依依笑着说：“飞蛾扑火是天性，有什么好稀奇的。”
林烨收回目光。“是吗？”
他语气平淡。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反问。
顾依依跳过这个无聊的话题，说：“今晚你的同学都在聚会，你怎么不去？”
“不想去。”
呵，还是那个臭屁的老样子！
顾依依摇摇头，这小子真是不合群。
“你喝酒了？一身的酒味。”
林烨皱眉。
“嗯，一点点。”
顾依依喝点酒，就会忍不住笑，控制不住的感觉。
“哦，既然如此，不介意和我再喝一点吧。”
林烨举起手里提着的袋子，晃晃，里面装了好几罐啤酒。
顾依依心想，今晚可能是最后一次见林烨了。那就干脆陪他喝几杯吧。
“好！”
林烨带她到了一个废旧的游乐场。
两人坐在草坪上，不远处是一个不算大的旋转木马。
“这是哪里？”
顾依依问，看起来这个地方有些年头了。
“小时候经常过来玩的地方。”
想来每个坏脾气的少年，都有一个天真无邪的童年。顾依依心想，不知道林烨小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和小伙伴一起在游乐园玩耍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
“你小时候都是和谁在这里玩？”
顾依依开了一罐酒，随口一问。
“我父母。”
林烨咕咚咕咚就喝完了一罐，将手里的易拉罐捏扁了。
顾依依一愣，她从未听过林烨说起过他父母。除了很久之前在拉面馆匆匆一见的林烨的母亲，顾依依对他们知之甚少。
“能和我说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吗？”
林烨看了一眼顾依依，顾依依此刻正望着他，眼里含着微醺的醉意，莫名温柔。林烨的心一颤，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冷静自持地面对她，但是真的直面相对的时候，他又会止不住地疯狂心动。
他看向远处的那个秋千，想起若干年前，父母在一旁微笑着看自己玩耍时候的情景。
“嗯，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
少年的声音在夜风里凉凉的。
“好，那我等以后吧。”
顾依依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她现在头有点晕，很自然地往草地上倒去。
漫天的星子啊，就像是天使的眼睛，一闪一闪，分外迷人。
顾依依感慨：“这里的星星好多，我好喜欢。只是以后未必有机会再见了。林烨，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你知道的，我老家在h市，我要回去了……”她絮絮叨叨地说。
林烨一僵，好像一切都是意料之中。这个女人从来不属于s城，也不会属于他。
“你为什么会来s城？”
如果你不出现在这里，那我们就不会遇见。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林烨我告诉你，这是一个秘密……”顾依依醉眼迷离，自顾自地说着，“一年前，我当初的男朋友在订婚宴上和别的女人跑了。真是好笑……林烨，我觉得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
顾依依笑出了眼泪。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一定是因为我不够好……”
顾依依虽不见得对肖宇有多深的感情，但是肖宇在订婚宴上临阵脱逃的事情对顾依依伤害太深，可以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阴影，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分外不堪。
林烨低头看着她，安静地听她说着。
“你没有不够好，你只是胆小。”
林烨清醒地说。
顾依依嘴上不饶人，“你才胆小……你凭什么说我胆小。你个小屁孩竟然说大人胆小！”
林烨笑笑，不再接她的话。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懦弱胆小的人。
顾依依扯扯林烨的手，让他解释，林烨却没理她，自己又开了一罐，他默默喝完以后。顾依依已经躺在一旁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
林烨想叫醒她，可是又忍住了。
再多看她两眼吧。
夏日的蝉鸣声不绝，一阵一阵像是连绵不断又暗自汹涌的潮汐。林烨坐在顾依依身旁，无声地喝完了所有的酒。
他俯身轻声唤她，“醒醒，我们该走了。”
顾依依皱着眉头不耐的哼唧了一下。
林烨别无他法，只好将她背了起来，往回走去。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两人的影子合二为一，浑然天成。林烨一步一步，走得不急不缓，却又无比郑重，仿佛走得不是回家的路，而是他漫漫的人生长路。
顾依依看着娇小，自然体重也很轻，林烨背着她，毫不费力。
“林烨……”顾依依轻声喊他。
“……”林烨没回答。
“林烨……”她固执地继续叫他。
“……嗯”不情不愿地哼一声，以示回答。
“林烨！”
“干嘛？”
“哈哈哈哈，叫叫你……”顾依依的酒品的确算不上好。
“再乱叫就把你扔路边。”
林烨故意恐吓她。
“你不会，你不会这么做的。”
顾依依抬起垂着的手扯了扯林烨的耳朵，又扯了扯他的脸颊。
林烨无可奈何。
她一声又一声的喊他，他哼哼，附和几声。
到了公寓，林烨从顾依依的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将她放在床上后，准备离开。顾依依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迷糊糊间一把拉住了林烨的手腕，林烨被拽的一个趔趄跌在了顾依依身上。林烨浑身僵硬，那只曾经仿佛被灼伤的右手掌心，此时又开始缓慢地发烫，这令他没有急着从顾依依身上撤离。他的目光落在顾依依娇艳的脸上，她脸上未施脂粉，依旧明艳动人。林烨心想，飞蛾扑火是为了追逐光，那他始终无法放下她，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是他生命中的光。
林烨温柔抚摸上顾依依的侧脸，在她的眉心落下浅浅一吻。
如果青春终将落幕，就让它落幕得慢一点吧。
这个夜晚注定黯然到无言，温柔到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