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说出你的愿望
12月中旬，伴随着第一波强劲寒潮而来的，是高三第二次的联考成绩。学生们纷纷聚在学校公示栏下，围观最新的联考成绩。底下学生啧啧感叹，这第一名竟然甩了第二名二十多分，直接让第二名连他的车尾灯都瞧不见了。每一门不是满分就是接近满分。“林烨的脑子是什么构造？他是怎么办到的？”
一学生哀怨地说，这心情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嫉妒或者羡慕来描述了，是真正的望尘莫及。同样作为尖子生的高三一班的莫晓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感慨万千地说：“与林烨同处一个时代不知道是我的幸还是不幸……”“莫晓，你这次怎么被林烨甩出这么多？”
一个同学问。莫晓这个万年老二，不，有时候他也能考个第一。但，大多数时候都被林烨甩在后面。以前两个人的分数咬得很紧，然而这一次，这二十多分的差距，却是第一次。“既生晓，何生烨啊……”一个学生拍了拍莫晓的，莫名有些同情他，遂半打趣半认真的调侃着。但他忘了，他考得远不如这两个人。这边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公告栏上的成绩。第一名却在五楼走廊上站着吹风。苏芊语走了过来，她笑着说：“林烨，下个星期我生日，我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林烨的目光追随着楼下一道纤细的身影，半晌才回头漠然地说：“没时间。”
苏芊语仿佛预料到会遭到拒绝一般，依旧保持着美丽得体的笑容说：“你不用急着拒绝，再考虑考虑吧。”
元旦那天。顾依依早起将屋子收拾了一遍后。给林烨打了个电话，她都忘了什么时候存了林烨号码，跟林烨说今天去他家看奶奶。现在先去菜市场买菜了，中午做些菜。电话那边的林烨说：“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买菜就行。”
“我跟你一起去，我就在附近。”
林烨又重复了一边。无法，顾依依只好跟他约了时间地点。顾依依见到林烨的时候，已经上午八点多了。s城的临街早市还没撤摊子，各种蔬菜鲜果沿着早市的道上摆着，品种齐全，琳琅满目。顾依依一边挑选蔬菜一边说：“奶奶爱吃什么菜？”
“蔬菜。”
林烨说。于是顾依依就抓了把绿油油的菠菜。“还有什么别的吗？”
顾依依问。林烨一一说了。顾依依饶有兴致地挑选着时蔬。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顾老师！”
顾依依回头，见是高三一班的苏芊语。顾依依笑着和她打招呼。“顾老师，好巧，你怎么在这里？”
苏芊语问。顾依依说：“来买点菜。”
苏芊语看到了顾依依身旁站着的林烨，惊讶地问道：“林烨，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是和顾老师一起来的？”
林烨惜字如金地说：“对。”
却没有看她，而是自顾自低头挑着菜。苏芊语眼神却瞬息万变。顾依依说：“等会儿去林奶奶家中做客，所以拉上林烨一起来买点菜。”
苏芊语点点头，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林烨，又冲顾依依笑颜如花地说：“顾老师再见！”
中午，顾依依主动请缨，亲自下厨，林烨被推回房间看书去了。林奶奶一边择菜，一边关心顾依依：“顾老师，听说你上次病了，现在病都好了吧？”
“都好全了。上次真是多亏了林烨。”
林奶奶继续说：“你一个人在这边，身边也没个能照顾你的人。我跟小烨说了，让他能帮你的时候多帮你。一个人多不容易啊。”
顾依依心里想，原来上次林烨主动来送她去医院，是因为林奶奶的嘱咐啊。她心里感动，她与林奶奶只见了一面，却深得对方照顾。“您有心了。不过不是什么大病，一点小毛病而已。您别担心。”
“人只要是生病了，哪分什么大病小病。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自己身子。小烨也是，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劝他去医院，他从来不听，宁愿自己扛过去。顾老师，你帮我多说说他。”
顾依依汗颜，林烨这么固执的一个人，她怎么劝得动。不过她嘴上还是应下了。“顾老师有很长时间没回家了吧？”
林奶奶问。“嗯，三个多月了。学校里挺忙，也走不开。”
顾依依心里虽想念父母，但是人又不可能守着自己父母生活一辈子。“年轻的时候，都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离开自己的家。只有老了的时候回想起来，还是家里最好。顾老师，你说是吧？”
林奶奶苍老的声音此刻仿佛又平添了几分沧桑。“小烨这孩子今年高三，明年考上大学以后，这个家就剩我这个老婆子一个人了……”顾依依见老人越说越伤感，赶紧说：“林烨这孩子这么孝顺，肯定会经常回家看望您的。”
“孩子大了，总得让他出去。外面的天空那么宽阔，我不能束缚他。至于他想不想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顾依依见老人看得开，便说：“奶奶，您这么想是对的。以后我也会经常来看您的。”
林奶奶微笑着，“好的呀，好的呀，奶奶就爱跟你唠，你可嫌奶奶啰嗦。”
顾依依笑着翻腾着锅铲，“不会。我也爱跟您聊天。奶奶今天给您露一手。我厨艺可不比林烨差。”
最后一句话多少有点吹牛的成分。奶奶笑着应了。午饭后。顾依依挑了本书，坐在阳台晒太阳，奶奶坐在旁边织围巾，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林烨要去上自习了，在玄关换好鞋子，回身和她二人道别。顾依依蜷缩在藤椅里，整个人都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中，懒洋洋的，像一只嗜睡慵懒的猫咪。她回首笑着说：“要好好学习哦。”
林奶奶也乐呵地说：“小烨，路上注意安全。”
林烨瞧着这一幕，内心生出几分温柔。林烨去自习室的路上，又遇上了苏芊语。苏芊语过来打招呼，林烨点了下头，准备离开。谁知道苏芊语走过来，挡住了林烨的道。林烨望着她，漆黑的眼眸的看不出一丝情绪。苏芊语对上他这种眼神，心里有些发虚，但还是说：“林烨，有兴趣聊聊吗？”
林烨吐出三个字：“没兴趣。”
苏芊语淡笑：“如果我说和顾老师有关系，你还会没有兴趣吗？”
林烨眉头皱了皱。“我不知道你想玩什么把戏，但是我劝你适可而止。”
苏芊语盯着林烨的眼睛，靠近他，又快又低地的说：“林烨，你是不是喜欢顾老师？！”
林烨的瞳孔迅速缩小，他抿紧唇，眼神凌厉又冰冷，狠狠瞪了一眼苏芊语。半晌才开口。近乎是低吼。“苏芊语，让开！”
苏芊语有些害怕地退开一步，又立刻装得从容自信地说：“你可以否认，可是如果我把这事告诉顾老师，她会怎么想？大家都说周老师是她的男朋友，你说，如果这事周老师也知道了，他会怎么对你？”
林烨嘴角扯起一个又轻又狂的笑，他说：“随便你。”
说完，便大步离去。苏芊语愣在原地，一时拿不定主意。难道是她想多了？她开始有些不确定起来。林烨虽离开了，但是苏芊语那番话，却在他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那些莫名的情愫仿佛在突然之间找到了出口，找到了缘由。他越走越急，最后几乎是用跑的。他在小城的街道上发足狂奔，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绚烂，他想起了那两支上次被顾依依留在家中的已经慢慢枯萎的向日葵，以及右手掌心传来的炙热。林烨在自习室坐了四个小时，他专注着演算数学大题，沉浸在书山题海之中，试图将苏芊语说的话挤出脑海。等到天已经完全黑透的时候，他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林烨推开家门。奶奶坐在昏黄的台灯旁，戴着老花镜继续织围巾。她抬头看了一眼林烨，对他说：“小烨，顾老师刚走，锅里的饭还给你热着。你快些吃了吧。”
“奶奶，她是刚离开没多久？”
林奶奶点点头，“在你回来前几分钟走的。你快些吃饭吧！”
林烨听完，丢下书包，转身又出了门。“奶奶，我出去一下。”
“哎！小烨，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奶奶急忙唤道。但是哪里还能见到林烨的身影。顾依依走在回去的路上。又经过了那家花店。她推开店门走了进去。“美女，今天想要买什么花？本店新到了很多新品种，欢迎选购！”
店主依旧一脸明媚的笑容。顾依依看了一圈，还是想上次那样选了几支开的又大又美的向日葵。“你好，麻烦帮我包起来。用那种报纸包吧。”
顾依依说。“好的，请问还需要什么么？”
店主手脚麻利的将向日葵包成了一束很美的花束。“不需要了。谢谢。”
“不客气~有需要下次再来！”
顾依依拿着那一束向日葵花束往公寓的方向走。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跑到了她身前，停住。顾依依定睛一看，竟是林烨。“林烨？”
林烨气息不稳，还在大口喘着气，额头的黑发被汗水濡湿，他定定地望着她，黑色的瞳仁明亮如星。“出什么事了？”
顾依依问。林烨二话没说，突然拉起顾依依的手腕，说：“跟我走。”
“去哪？”
顾依依问。林烨抿着唇，没有回答。说着，便拉着顾依依向一个方向跑去。顾依依不明所以的被林烨拉着。过了几分钟，他们来到了几个月前曾一起在这里遛猫的临江公园。林烨停住了脚步，注视着平静的江面。顾依依大口喘着气，待气息平稳，问：“林烨，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还记得上次你答应我什么？”
林烨问，暗夜里他声音略微有点沙哑。“嗯？”
顾依依想了想，她答应了林烨什么。林烨挑了下眉，她这个表情是完全忘记了？顾依依低头想了会儿，才记起来，上次她和林烨说联考加油。林烨问她如果考上第一名能有什么奖励。“啊，我想起了。联考第一的话，送你一个奖励！”
“那现在就是兑现奖励的时候了。”
林烨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只要我能满足的，我都会尽量满足。”
顾依依微笑着，双眼弯弯。林烨凝视着她，缓缓说道：“我想你满足我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顾依依好奇。“永远不要因我生气。”
林烨深深地望住她。永远不要因为我生气，虽然这一切看来会是那么的离经叛道，但这是天意，也是本心。“这么简单？那我答应你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不惹你奶奶生气，我就不会生你气。”
顾依依答应的非常爽快。这个愿望也太简单了吧，她想。正说着，对面江岸上突然传来巨响，爆破声不绝于耳。顾依依看过去，发现对面正在放烟花，此时夜空中绚烂成一片烟花的海洋。烟花发射，爆破的声音次第响起，各种形态，各种色彩的烟花在空中依次绽放。顾依依看着这美轮美奂的一幕，惊讶地说：“没想到s城还可以放烟花？”
林烨说：“今天是元旦。”
“每年元旦都会放吗？”
“对。”
顾依依入神地看着天边的盛景，逐渐沉溺其中。林烨静静地凝望着她秀美的侧脸，精致娟秀的眉眼，他想起了今天苏芊语说的那番话，没错，她的确说中了，眼前这个眼中常含笑意的女人的确对自己有着特别的意义。他喜欢她，或者说，他爱她。他终于看清，并且绝不逃避。“依依。”
林烨轻声唤她。少年独有的清冷嗓音，仿佛带着冬夜的凛冽，又带着几分不可捉摸的温柔。这是林烨第一次喊顾依依。顾依依突然意识到，林烨从来没有喊过她顾老师，甚至从来没有认真喊过她。而这第一次喊，竟然是直呼其名。顾依依转头，正准备教训一下这个目无尊长没大没小的臭小子。却正对上林烨璨若星辰的眼眸，绚烂的烟火在他眼中彷如万千星辰，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同时又美得令人怦然心动。“新年快乐。”
林烨说。顾依依愣住了，呼吸一窒。林烨突然探身靠近，逼近她，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一手扣住顾依依的后脑勺，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低头吻住了她。空中绽放的烟火好像此刻在顾依依脑海中轰然炸开，炸成千万碎片，令她无法再做更多的思考。她瞪大了眼睛，动弹不得。林烨的长睫轻颤，他好像有些害羞，有些生涩，却吻得极其认真，极其虔诚。林烨的心跳得很快，这心跳声仿佛就响在耳边，纵然此时烟花绽放的声音也不能掩盖他心如擂鼓。当他吻上顾依依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清醒地明白，他完了。良久。林烨放开了她。顾依依逐渐从懵圈状态找回了自己，她带着怒气却又强自克制的问：“林烨，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吗？！”
“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欺负我很好玩是吗？”
顾依依顿时又气又委屈，她一把推开林烨，慌不择路的逃离了，只留下林烨一人对着满江烟火。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