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北城定谋
高显（北城）北门城墙 亥时
风雪之势仍欢，城楼上也堆起厚厚的积雪。
城墙上，每隔十步就有一个将士，左右巡查。
因为考虑到冬天天气的问题，守城士兵都是一个时辰换一岗，确保足够的休息时间。
“蒙兄，亥时了。”
程义、蒙盛和守城士兵站在一起，看着城墙对面，隐隐泛有阵阵微光。
昨日夜间，守城将士突然看到对面山坡处，泛起一阵火光，便派斥候查探。
斥候回来告知，对面是鲜卑部落的罕穆王氏一族。
看营帐的数量，人数有近三万余，罕穆王氏首领，罕穆度也在其中。
程义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王白生和蒙盛，三人又在府中商讨了良久… …
城楼上，程义看时间差不多了，随即对身旁的蒙盛说了一句。
“嗯，先开始清理城中的杂鱼。”
说完叫出隐在身后的亲卫，嘱咐执行已经准备好的计划。
“蒙兄，我挺好奇，怎么不让秦牟一同前来，作为未来，你我之主，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他提前感受下战争的残酷。”
“进而对治下的管理，应该也多有益处。”
程义对蒙盛说到刚才在宴厅上，拒绝秦牟来城上督战的请求。
看程义说到此事，蒙盛倒也不瞒，看着远处漆黑的一片，沉声说道。
“程兄，我赞同你说的想法，但不适合牟儿。”
“不适合，现在的牟儿。”
说着，看向天上纷飞的大雪，继续说道：
“尽管现在，牟儿很懂事，但在这个年纪，太早面临战争的残酷，容易出现两个结果。”
“一个是被权力支配，成为一个抑制不住欲望的暴君！”
“一个，或者被善良支配，成为一个被百姓裹挟的仁君。”
“在他的内心，还没有绝对的信念支撑之前，这两点，都不是我和王秀才，想看到的…”
“所以… … ”
说完便没了声音。
“哈哈哈，搞不懂你和王兄怎么想的，这么多弯弯绕绕。”
听到蒙盛的话后，程义有点懵，理解不了其中的道理。
但不重要，他只要跟着他俩，听他俩安排就好了。
蒙盛没有回话，只是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好了，走吧。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才待不到一个时辰就受不了了。”
“回府上，等他们回来就行了。”
程义点头，两人便转身下楼，缓缓朝王府走去。
…
高显（北城）王府 丑时三刻
王白生，蒙盛，和程郡守三人，都端坐在厅上，借着桌上的热茶，舒缓酒意。
秦牟也在边上坐着，手里拿着先前王白生给他的书，看的十分专注。
没多久，进来几个人，都是经常在在府中走动，或者在大伯身边经常见到的。
“报告将军，南门已经清理完毕，扣敌三百二十八！”
“报告将军，东门已经清理完毕，扣敌三百六十一！”
“报告将军，西门已经清理完毕，扣敌三百九十八！”
“报告将军，北门已经清理完毕，扣敌四百一十六！”
秦牟听到声音，缓缓摇头，看到半跪在下面的几个“老熟人”
叔父看着下面的四人，刘秀，李卫言，沙郁柯，周生。
沙郁柯和周生，自然是老熟人。
而刘秀，李卫言，原来是蒙盛训练的大秦锐士中，黑龙部的百夫长。
后来军队新旧更迭，被安排到高显的军队，任正、偏县尉，统管县中军事。
当初蒙盛的父亲在玄菟安定下来后，就确定了对士兵选择，要以质取量，以质取胜的核心。
然后黑龙部就此诞生。
当初史虎扫灭乌桓，带领的部队就是这支队伍。
数量不过千余，坐骑全是王自在和司马颉他们弄过来的。
膘肥体壮的大宛马，兵器甲胄，也是在右北平的军队中，偷梁换柱而来的制式装备。
后面因为相继控制高句丽、望平，导致人手不够，就分了一些精锐出去，重新组建军队。
但核心，都是以绝对质量为主。
也就分出了史虎的桀虎部，掌管高句丽；
青宏、青尚的锐豹部，掌管望平；
而周晓，独孤辟俞的雄狮部，就镇守在玄菟郡城。
而高县，便是蒙盛掌管的黑龙部。
“刘秀，李卫言，你二人安排护城队的回去换岗。”
“沙郁柯，周生，你俩组织其余亲卫，配合城中衙役，看守牢房，以防不测。”
“诺！”
四人领命，静声退下。
“叔父，这些异族你们没有杀吗？”
等几人都出去后，秦牟朝着王白生问了一句。
王白生继续珉了口热茶，说道：
“昨晚又和你大伯，程兄，商讨了一下局势。”
“虽然现在，我们稳于玄菟，但对未来，一个玄菟郡，肯定不够，所有，我们准备，先定辽阳，西征乌桓，图谋辽东！”
秦牟想不出这里面的道道，也没有深究，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王白生，蒙盛，程义三人彼此相互看了看，畅然一笑。
…
次日 高显（北城）北门 辰时三刻
天还没亮明，大街上的摊贩就开时忙活起来。
虽然昨晚街道上传来不少打斗声，但在这边关之地，老百性已经习惯了。
而且，主要是对郡内的将士有种莫须有的信任感，这是长时间，累积下来的。
有他们在，他们活着，就踏实…
县衙门外，沙郁柯带着百余黑龙锐士，十余车粮草。
还有近二百，昨晚抓捕的鲜卑，从北门而出，缓缓走向二十里外的鲜卑营地。
秦牟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去的沙郁柯等人，眼中若有所思。
…
“队长，前面就是鲜卑营地了。”
沙郁柯和周正，看着前方鲜卑帐营前人头攒动，
而且其他营帐内，也还在不断走出其他部落的鲜卑战士，看着沙郁柯他们，这支黑甲骑兵，彼此低头交谈。
沙郁柯并未在意，轻轻扬手，百余黑甲骑兵，便整齐停下来。
冬日的暖阳，照在骑兵黯沉的黑甲上。
沙郁柯站在前面，和对面几百人凝眼相视，良久，洒然一笑：
“全军，列阵！”
“诺！”
黑甲骑兵应声，几息之间便整理好队伍，手持长戟，腰别长剑，全身被黑甲保护的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鲜卑骑队看着沙郁柯，身后的黑甲骑兵在应声后，迎面朝他们吹来一股冷风，把他们身下的马，也是一惊。
“周正，把人和东西，带上来。”
沙郁柯对鲜卑表现的的状态，并不意外。
这次也就带了个百人队，人不用多。
不过能办事，能办好事，就行了。
周正听后，掠马往后面走去，不一会儿，带来的百余鲜卑人以及押送的物资，便被带到前面。
对面百余鲜卑骑兵和营帐出来的几百鲜卑，看到族人被捆在辎重车上，都准备掠马冲向这边。
“备战！”
沙郁柯看到对立准备动手，又是一声大喝。
“战！”
黑龙锐士把长戟朝前，手握在长戟三分之二处，后放于腋下，俯身，呈冲锋势。
完全不同于刚才浅漏出的肃杀之气，现在，众人更像是一把把蓄势之刃，煞气浑然。
两方的状态，十分玄妙。
鲜卑想打，不敢打；沙郁柯下面的黑甲骑想打，但没号令。
“周正。”
周正点头应予，来到一侧，上前挥刀，斩断麻绳，让最前面那几个鲜卑人，回去传达昨天商量好的事。
看到放人回去，鲜卑人就暂时没了后面的动作。
只不过这眼神还是死死盯着娄郁柯和后面的黑甲骑兵。
娄郁柯和周正一点没在意对面的鲜卑。
黑龙部的编内，一共一千二百军，每一个人的体能，力气，包括各种武器的熟练度，都在人中翘楚。
对付一般鲜卑，四五个，不在话下。
往上，还有百夫长十二个，
副统领两个，
统领一个。
沙郁柯、周正等，就是从百夫长，以及正副统领，拼过来的。
所以对于黑龙部的战斗力，他们从来不担心。
约一刻钟后，身后的黑甲骑兵，动作还是没变。
正在这时，刚才放了的其中一个，领着一个身穿羊毛大衣，头顶彩羽毡帽的人，从远处的王氏营帐出来。
“将军，这是罕穆度首领派过来的使者。”
“他会和你们回去，面见你们的大人，商讨合作事宜。”
沙郁柯看了看对面的罕穆冶山，没有说话。
看着他的眼睛，罕穆冶山也丝毫没有惧色。
“好久不见，罕穆，走吧，王大人和蒙将军要找你。”
“你是？沙郁柯？”
罕穆定神一看，看出原来见过几面的沙郁柯。
沙郁柯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罕穆知道对面是沙郁柯后，也没有说其他的。
毕竟现在，身份不同。
“鲜卑使者，罕穆冶山。”
简单又多余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便命人牵来一匹马，同沙郁柯等人一起前往北城。
…
正午时分
沙郁柯、周正，和麾下的黑龙锐士，从远处列队而回。
二十里的路，没有一点乱军之象，着实让随队而来的罕穆冶山一路上都惊叹连连。
只不过没人搭理他。
沙郁柯进城，让周正安排好黑龙部的将士。
自己则和罕穆冶山，第一时间回到了府上。
“参见王大人，蒙将军。”
一般有人在，府中之人都叫王白生为大人。
周围“安全”的时候，就叫王相。
“嗯，先下去休息，从昨晚忙到现在，辛苦了。”
蒙盛和王白生端坐在大厅，看到办事回来的沙郁柯，点了点头，回声示意。
“诺。”
说完便退出大厅，去往偏厅。
王白生看着下面的罕穆冶山，看样子没有行礼，打招呼的意思。
自己这边也装作并不在意，开始跨过前奏，直接开始商讨相关的问题……
罕穆冶山从王府出来时，已是午时末。
脸上也没有特别明显的表情，在府中仆人的指示下，往北门走去。
缓缓走在街上，罕穆冶山看着街边的摊贩，叫卖各种吃食，新鲜玩意，但都是随意一扫，更多的是用余光看向他们脸上的笑容，心中慢慢莫名泛起一丝涟漪。
半个时辰的时间，罕穆冶山才真正看到了北区城门。
他和娄予当时的感觉一样。
雄关，一座真正的雄关。
不过思考起点不同，罕穆冶山觉得，有此雄关，鲜卑的赢面，基本没有。
而且走了这么久，城内秩序和官兵状态，完全没有会面临战事的紧张急迫感。
“三年没来，变化这么大吗…”
罕穆冶山心中，震惊不已。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高显，他们罕穆王氏和王白生、蒙盛，甚至史虎，都有生意上的交集。
鲜卑的牛羊，他们每年基本上要买走三成！
没办法，一是分出去的各部，肉食消耗都很大。
好兵就要吃好肉，而汉代的耕牛管制也很严，大家就只有从罕穆王氏这里偷偷弄。
但三年前，大旱开始，他们就很少卖牛羊给王白生他们。
出了城门，罕穆冶山回头看了看这高达六七丈的塞北雄关以及上面的是据守官兵。
转身上马，眼中神色一凝，想到府中交谈得到的信息，心中已有决断，向营地疾驰而去……
…
一个时辰前 王府
“罕穆，对鲜卑一族今年的大旱，我们确实很心痛，毕竟和你们鲜卑部族的生意往来，也对我们影响甚大。”
“王大人，蒙将军，我鲜卑大旱，其实远不止今年一年，这已经是第三年。”
“此次前来边关作乱，也是迫不得已，我们下面，许多部落都没吃的了。”
“乌桓一族派来使者，承诺只要拿下玄菟郡，就给我们过冬的粮食，达成合作关系，同治辽东、玄菟，并打算，明年再一同进兵昌黎。”
说话的罕穆冶山看着上座的王白生和蒙盛，
既全盘脱出，表达了立场，又暗里威胁了一波。
我没活路，那我可就乱搞了！
命都没了，还怕死？
王白生怎么会听不出里面的意思，看罕穆冶山说完，心中便有了决断。
“罕穆，回去吧，你比你哥哥更聪明……”
说完，便没了下文。
罕穆冶山看着坐在上面王白生和蒙盛，眼中闪过几丝挣扎，并未起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罕穆长叹一口气，随后深鞠一躬，敬声道：“王大人，请原谅罕穆的无礼。”
“也请大人，给我鲜卑族，一条活路。”
王白生看着对面的罕穆冶山，缓缓说道：
“罕穆，我城中确实粮草无多，乌桓举兵，攻打我高句丽，前方战线，吃紧啊。”
罕穆仍是长躬不起，王白生看了良久，长叹一声。
“这样吧，予你一万石，也算是，以前彼此生意往来的帮衬吧……”
听到愿意给一万石的粮食，罕穆冶山又是深深一躬：“王大人，蒙将军，愿长生天保佑你们！保佑！”
“再加五千石吧……”
蒙盛在一旁，又多说了一句。
在下面的罕穆先是一怔，就是直接双膝跪地：
“愿长生天保佑蒙将军，保佑王大人！保佑汉朝国土永世太平！”
“停，我们和汉朝，没有太大关系。”
“而且，也别保佑太多了，我怕你的长生天，嫌麻烦，一个也不保佑了。”
“保佑我和王大人就行了。”
蒙盛在一旁喝着茶，强调了一句。
本来罕穆有点被突如其来的一句，搞得懵逼，但心中反复回味了几遍这话。
本就不是愚笨之人，言语至此，其他就不用多说了。
“好，多谢王大人和蒙将军！”
…
王府之中，蒙盛看着厅外，口中低声道：
“这一步，会不会迈得，太大了。”
王白生淡然回到：“做局十分，天意站三分。我只做剩余七分中的十分，剩下三分，凭命…”
“这话居然能从你王秀才嘴里说出来。”
王白生外号叫王秀才，是小时候司马颉的儿子司马文台叫的。
后来蒙盛被安排到司马府，这个名字也被蒙盛知晓。
“蒙兄，昨日，堪星亭… … ”
“怎么了？”
蒙盛看王白生说话吞吞吐吐，还提到堪星亭，便追问了一句。
王白生缓缓摇头，眼眉轻皱，道：“形势，有变… ”
蒙盛没有追问，王白生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道：
“哎，兵来将之，水来掩之。”
“高显基本无事，让周晓他们，赶去西城吧。”
“……一个时辰前就让他们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