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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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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高二年级家长会,今天下午的课上完,学校放学生们回了家,明天和家长再一起返回学校。

    四人党变成了五人党,沐念泽在明溪,又认识了一位新朋友。

    徐阳有事先走一步,张栩和李承哲一起回了家,剩下的另外两人,在校门口的公交站台等车,五点放的学,外面太阳没落山,路边停放的单车烫屁股,顶着烈日走回家好像也挺难,于是两人打算坐公交回家。

    “何禹铖,”沐念泽单肩背着书包,拿着手里的水杯一边喝一边问,“明天家长会,你家里谁来啊?你爸爸?还是你妈妈?”

    说话的间隙,沐念泽没有注意到何禹铖微沉的神色,以及没开口的回答。

    “我爸爸这几天在外面出差,”沐念泽又说,“明天只能我妈妈过来了,你呢?谁来啊?怎么不说话?你家里……”

    “我还有事,”何禹铖语气有些冲:“先走一步。”

    “哎,你等……”

    “我”字还没说出口,何禹铖拦了一辆车,关门的声音很重,他甚至没有和沐念泽说一声再见。

    很快,车子消失在沐念泽的视线中。

    车内开了空调,冷气扑面而来,迅速蔓延到周身,身上的热气渐渐褪去,连同方才的怒气一并挥散出去。

    何禹铖开始懊恼了,为什么要冲沐念泽发火,他不该这样,对方压根都不知道…

    现在好了,把人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拿出手机,在微信聊天的输入框停了几分钟,他呼出一口气,关上了手机。

    有些事,藏在心底太久了,他不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他不想被安慰,或者说,不愿意让人觉得他很可怜。

    何禹铖不需要被谁怜悯,他早就不在乎了,但是,他又不想被人刨根问底的去戳他身上的痛。

    带刺的话伤人,带伤的回忆,扎的是人心。

    “嘟嘟嘟…”

    兜里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何禹铖接了电话,“现在吗?那你等我一下,大概半小时后到。”

    他挂了电话,又转向对司机说:“师傅,临时改地址,去市中心的商业大楼。”

    沐念泽盯着站台上的显示屏,找到了到达华锦小区路线的车牌号,他上了车,车上同样开了空调,他缓了口气,在车子的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在联系人的界面找到“何禹铖”三个字,同样在聊天界面停了几分钟。

    “算了,”沐念泽自语的说,“明天到学校再问他吧。”

    小区外面的街道,开了许多美食店,沐念泽进了一家卖冰粉的店铺,买了两份打包带回了家。

    “妈妈,”他在门口换了鞋,“我回来了,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红糖糍耙冰粉。”

    沐妈妈在厨房做晚饭,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念,桌上有水果,你要是饿了,先吃点儿垫垫。”

    沐念泽:“哦,好的,对了妈妈,明天家长会,你晚上记得定好闹钟,这可是来新学校的第一个家会,千万不能迟到了。”

    沐妈妈:“你还提醒起我了,说不定,我把早饭都做好了,你还在梦里待着呢。”

    明溪做布料生意的不多,一共三家店铺,何禹铖家里算一个,姥姥做了几十年的布料,经验和技术没得挑,店里的生意还算好。

    外面修了一个圆形花坛,里面种了一些青菜小葱,老人家上了年纪,种种菜,打磨夏日里耐人的时间。

    “阿姨,正忙呢,”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提着一包装满的购物袋:“我是何禹铖的班主任老师。”

    姥姥放下手机的活儿,快步来到了门口:“哎哟,老师啊,快快快,到里屋来坐。”

    “给您带了点东西,”陶老将袋子放在屋里的方桌上:“一点心意。”

    “这…怎么能让老师买东西呢。”

    陶老:“没事,您收着,对了,何同学还没到家吗?五点放学,这都快七点了。”

    姥姥去里间倒了一杯茶水:“老师,喝点水,家里只有茶招待你了。”

    陶老双手接过:“谢谢,劳烦了,茶好,我就喜欢喝茶。”

    “禹铖刚打了电话,”姥姥拿了把椅子,坐在陶老对面,“说和同学出去玩儿了,要晚点回来。”

    一楼的空间大,墙壁上镶嵌的窗户面积也不小,外面的光穿透窗户上的密网,隔着一层雾色的薄膜,像上了一层白色的漆料,染了屋内一片光明。

    陶老:“哦,阿姨,是这样的,明天家长会,您年纪大了,学校里人多,怕撞着您老人家,所以呢,来个家访,简单说说何同学的情况。”

    陶老喝了几口茶,他怕姥姥听不明白,说的慢:“何同学呢,德智体美兼优,平时在学校的表现都很好,就是,他这个数学,您老有时间多提点他几句,让他多上心,明年高三了,让他加把劲,考个好大学。”

    姥姥摆了摆手,说:“他们年轻小伙子,那里会听我们老婆子的话,现在的年轻人,主观意识太强,说的多了,会适得其反。”

    陶老轻吸了一口气,不似方才那般神情自若,眉宇间露出一丝凝重和几分无奈:“之前呢,我也有向其他人了解过何禹铖父母的事,这么好的孩子,耽误了就可惜了。”

    老年人,早就经历过大风大浪,姥姥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不过,在开口前,她还是叹了口气。

    “命运如此,”她说,“谁又能奈何得了。”

    窗户再大,也逃不了夜色的突袭,光明渐退,灯火续接了黎明前的黑夜。

    “我记得,”姥姥说的缓慢,像是在讲述一个久远而又令她伤心的故事,“禹铖出生后,身体就不好,整日整夜哭闹个不停,他妈妈坐月子期间,没睡过一夜好觉,糟了不少罪。”

    日头渐渐落山,屋里暗了下来,姥姥拉开了灯,继续说:“也就是禹铖出生的时候,他爸爸沾上了赌博,整天在外面和人鬼混,也不管他们母子二人,日子一天天过,在禹铖四岁那年,他爸爸中了别人的圈套,欠了一屁股债,回了家,他心里有气没出撒,就冲母子二人发火,出手打了禹铖妈妈,连孩子也一起打骂。”

    “后来,禹铖妈妈受不了丈夫的虐待,就狠下心,抛下了孩子,连夜离开了家,一堆债带在身上,那帮人三天两头来家里要钱,他爸爸躲在外面不敢回来,又怕被别人告上法庭,于是,就打上了孩子的注意。”

    陈年旧事,时间过的再久,再次开口提及时,总让人梦回到当时的境况中。

    “一天夜里,禹铖爸爸趁我们二老睡着后,想偷偷把孩子拿去卖了换钱,幸亏老头子及时发现,在和禹铖爸爸争抢孩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撞破了后脑,救护车送去医院的途中,人就没了。”

    “街坊邻居听到动静,都出门帮忙,好在把孩子抢了回来,他爸爸走投无路,犯了大错,入狱后不到两年,也没了。”

    姥姥说着说着抹了把眼泪:“禹铖这孩子,从小就没被父母疼过,儿时的命太苦了,他出生连奶水都没吃上几口。”

    陶老给她递了一张纸巾,这些年,婆孙二人过的很辛苦吧,老人家一个人养大孩子,这中间吃的苦,让人心疼。

    “阿姨,对不起,”陶老有些于心不忍,他不该问的,“让您忆起伤心事,抱歉。”

    姥姥挥了挥手,说:“没事,都过去了,不过,禹铖这孩子,脾气硬,他自己没有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没人能劝的动他。”

    两人说了几句,陶老道了别,出门时刚好碰上回家的何禹铖。

    “陶老?”何禹铖打了招呼,“你怎么来我家了?你这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何禹铖迅速将近几天的事回忆了个遍,确定他此刻没有心虚的必要:“我…好像没犯什么事吧?”

    陶老:“没事,之前不是说家访吗。”

    “哦,已经访完了?”何禹铖问。

    “对啊,你手里拿的电脑?你去买电脑了?”

    何禹铖:“不是,同学的,我借来用两天。”

    陶老上前,在何禹铖肩头轻轻拍了拍:“禹铖啊,数学呢,多上心,尽力学。”

    “哦…好的,”何禹铖被陶老突如其来的慈爱吓的一怔。

    陶老:“快回家吧,我也该回去了。”

    “好嘞,陶老拜拜,您慢走啊。”

    奇怪,太阳打东边落山了?

    没有吧,以前也没见陶老有这么仁爱的一面。

    “姥姥,”何禹铖进了大门,“还有饭吗?”

    姥姥:“你不是和同学出去吃了吗?”

    “那饭太难吃了,没吃饱。”

    “我做的手擀面,”姥姥说,“给你煮一碗。”

    她看见何禹铖手里的电脑,问:“又接活儿了?现在学业任务重,别累着了。”

    何禹铖打开电脑,双手有条不紊的敲击着键盘:“知道了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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