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百姓苦
随着秦奋的声音渐渐消灭,也连同着他的生命,一起走到了尽头。
秦勇紧紧抱着秦奋的遗体,无声的,竭尽全力的痛苦哀嚎着。
良久后,秦勇才将眼角泪痕擦去,站起了身来。他解下了自己的衣带,将秦勇捆在了背上,吃力的走出了门。
秦勇就这样背着秦奋,踏上了一条只有他们一家人熟悉的泥泞小路。因为他还记得,他们兄弟俩曾经食不果腹时,秦奋打趣的向他提起过:“哥哥,如果明天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埋到那处我们常去的那一汪池塘边,好吗?”
往昔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没想到当初的一句戏言,却变成了眼前这般血淋淋的事实。
秦勇快步地向池塘赶去,全然忘记了留意脚下的路。
突然,在经过一处灌木时,秦勇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摔倒在了地上。
等到秦勇重新站起身子,回头凝望着身后的那处灌木时,又是呆愣在了原地。
过了数息以后,他没有急着去将被甩飞出数尺远的秦奋背起,而是只身来到了路边的树林中,随便找了一块地方,开始用手挖了起来。
一捧又一捧
越往下,土质变得越发的紧密。
不知道挖了多久,秦勇终于挖出了一个可以容下一个成年人的土坑出来。而因为这,他的指甲缝里积满了泥土。不时,还有几滴血液,从土里渗出来,沿着指尖,滴落到了地上。
秦勇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来到了灌木旁。他双眼紧闭,猛地将那处灌木扒开,发现里面居然躺着一个面容枯槁的,已经没了生机的女人。而将他绊倒的,正是女人伸到灌木外的右手手臂。
秦勇眯着眼睛,当看见女人的面容时,终于还是崩溃着,失声哀嚎了起来:“娘娘亲!娘亲!”
女人右手的大拇指在干农活时,被自己不小心砍了下来,故而少了半截,秦勇在一眼望去的时候,已然发现了真相。但他还是无法劝说自己,面对这一残忍的现实。
秦勇一边哭着,一边将女人的尸体拖到了挖好的土坑内。接着,他又将秦奋也背到了土坑旁。
在小心将秦奋放下后,秦勇一头扎进了树林里。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匆忙赶了回来,手中也多出了一截枯木。
木头中间是镂空的,里面盛着满满一捧清水。
他先是自己喝了一小口,然后再隆重的为女人清洗掉了脸上的泥土和眼角残存的泪痕,将她的头发也小心盘起,接着又用剩下的清水,洗去了秦奋嘴角的血迹,搽干净了脸上的尘土
秦勇将秦奋安放到了女人的怀中,他从怀中掏出那根银钗,插到了女人的发髻。
在长达半个时辰的惜别后,秦勇又是将泥土返进到了土坑内。
一捧,又一捧
壮志的男子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回乡的那一天,貌美的妇人即便卖身与山匪也不过是换来了几两钱币。
生逢乱世,无疑是不幸的。诸如此类的悲惨事迹,随时随地发生在天下各处,而等战事停息,史官提笔挥墨,提及时,不过三两字而已。
“岁艰,时人互食”
秦勇在埋葬完娘亲和弟弟以后,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着
他不再害怕遇见那几个想要将他千刀万剐的山匪,也不再害怕这山中的虎豹虫豸,不再害怕疼痛,不再害怕死亡。
他开始害怕一个人,独自一个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秦勇终于是走不动了。他双脚脚底长处了数个或大或小的水泡,脚掌也已经磨掉了几层皮,有鲜血从中不时渗出一些来。更要命的是,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饿地作雷鸣声响。
他只觉得头愈发的沉重了,昏昏沉沉的,晕倒在了原地。
在梦里,他吃上了一顿饱饭,跟家人一起,跟父亲、母亲和秦奋一起
“你怎么哭了?”
粮仓内,等秦勇回过神时,却看到拿着一块淡青色的手帕,上面绣上了一个寓意平安的紫色葫芦,精美十分。
看着秦奋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帕,张强直接将其递给了他,并说道:“嘻嘻嘻,漂亮吧!俺娘给俺绣的!”
“哦?你不怕我了?”秦勇从张强手走接过手帕,一面端详着,一面从口中缓慢吐出几个字来。
“嘿嘿,俺想起来了,俺在鲁大叔那里见过你。”张强继续低着头,傻笑道。
“鲁大叔?你也是鲁山捡来的?”秦勇一听这个名称,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因为,他也是被鲁山捡到的。
秦勇在饿晕后,意外被正在外出侦查情报的鲁山发现了。那时的鲁山还是个小伙子,二十出头年纪,天不怕地不怕的。因为性子比较急,常在兵营中跟其他人起冲突,这才安排他当了个斥候。
鲁山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的,好一番折腾才把秦勇给弄醒了。可他一睁眼,就不停大哭了起来。
鲁山顿觉压力山大,像他这种连老婆都没有的人,哪里哄得来孩子?不过好在秦勇已经过了咿呀学语的年纪,知道张嘴管鲁山要吃的。
鲁山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救了秦勇一命,但也因此没能完成上头交给他,关于打探附近山匪窝位置的任务。
在鲁山被劈头盖脸一顿大骂的时候,一旁的秦勇突然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这附近山匪窝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