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 交易与交易
“是你?”
见对方打量一番后就要开口,深知套路的少女立刻反客为主,率先发起话题。
对方稍稍讶异了下,随后饶有兴趣道:“只剩下半心,却还没有失忆?是他动用了剩下的力量吗?”
怎么在梦里也会听到这件事,是白天那位老乡的影响吗?少女一边冷静思考,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情,注意到在提前“他”的时候,那双金眸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再结合内容……
“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这剩下的力量也用在你的身上吗?”少女面露嘲讽,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知道是“他”的,但在梦里嘛,尤其还是个清醒梦。
嘲讽出第一句,后面的就顺溜了:“你已经得到了他一部分的力量,还想要剩下的吗?我会出现在这里,估计也是你的手段,可惜没能再如你愿。”
对方却是一直很冷静,等她说完后,倒是笑了起来:“汝虽然还有记忆,但失去半心的汝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否则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和吾进行谈话,而是直接动手。”
做个梦还要被诽谤,她才没有这么暴力……好吧,主要是她真的是菜鸡,就算梦里有具强健的体魄,她也不敢妄动。
“不过他既然如此在乎汝,只要将汝留下,他迟早也会来找吾的。”对方近乎低喃着向少女走来,抬手自空中滑动,无形的锁链出现在屋内,渐渐收紧。
少女瞳孔一缩,脊背瞬间紧绷,意识到如果她不能在锁链彻底收拢前醒过来的话,可能真的会被留在这里!要怎么才能强制清醒呢?
内心有点慌乱的少女面上依旧很冷静,看着上方逼近的锁链,发出一声嗤笑:“竟对我动用了规则之力?还真是看得起我。”
“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莫怪。”对方没什么诚意的道了歉。
少女咬咬牙,将手按在心口处,强劲的内力瞬间包裹住跳动的心脏:“可惜,我却不喜欢这个阶下囚的身份,你也别想再见到他!”
脆弱的心脏产生破裂,鲜血从嘴角流下,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她失去了意识,闭眼前还暗自吐槽了下:怎么在梦里会这么疼?果然是个噩梦。
锁链因为失去目标而散去,看着重新倒在床上失去气息的身体,走上前轻轻擦去其嘴边的血色,指尖轻揉,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还真是个,疯子。”
……
潇山筑。
少女再次睁开眼睛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检查手脚,没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后才松了口气,决定下次再也不让自己喝醉了,这噩梦也太吓人了。
然而还来不及松口气,旁边就传来一声闷哼,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少女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转头看到白衣少年背对着倚靠在床边,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
“大兄弟!”
少女连忙跳下床,一眼就看到了地板上一大滩未干的血迹,藝如尘捂着嘴,只剩下骨头的手根本挡不住流出的血液,已经将衣服染红了大半,身体摇摇欲坠,眉眼间尽是克制着的痛苦神色。
原本想要伸手搀扶的少女见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愈发浓郁的血腥味令她有了种莫名的饥饿感,看着苍白脆弱的白衣少年,她的手不自觉靠近了那白皙的脖颈,混沌的脑海在这一刻失去了理智。
“你在做什么?”
琴音铮鸣,一道沉静凛然的询问声令少女陡然清醒过来,却见道者一手抱琴,一手拨弦,眼中满是戒备又带着点疑惑的挡在藝如尘身前。
“义父?”
敲门未见回应的宵轻轻推开门,还未进入就闻到了血腥味,连忙快步进入,将一直在咳血的藝如尘扶起来。
少女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猛的向后退去,手背在慌乱被什么给割伤了,随后顾不上手上的伤势,转身跑向屋外,差点迎面撞上了端着早点的蓝衣儒生。
“礼、礼司,大兄弟他身上的诅咒发作了,我……我……”少女六神无主的告知情况,却也记得压低声音,不想让别人听到那个称呼。
“吾知道了。”秋宇淡淡颔首,瞥见她手上的一抹红意,拿出个纸袋,将早点倒在里面,跟药瓶一起塞进了她的怀里:“出去吃,自己擦药。”
“哦……”
少女抱着热乎乎的早点,懵懵的走出了潇山筑,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宿主?』
冰冷机械音将少女的思绪唤回,她一脸生无可恋:“系统啊,我完了……”
『怎么了?』
“被关了这么多年,我的心理肯定出问题,我刚刚居然想……你说我现在去找个心理医生的话,还有的治吗?”
机械音沉默片刻,才再次响起:『宿主的心理很健康,请不要自己吓自己。』
“心理健康就不会有那种想法了……算了,把去天波浩渺的路观图给我,我去找苍师兄问问。”原本想找药师的,但这种事不太好说出来,还是找知道她身份的苍师兄比较好。
路观图很快出现在手中,少女将其打开,然后一脸嫌弃:“话说你个系统这么黑心就算了,竟然还会迷路,该不会是什么没有证件的三无产品,专门来坑我的吧?”
『……』
“你丫的这是默认了?!”
『没有。』机械音冷冷答道:『吾帮宿主做了个交易。』
“……报酬是什么?”少女深吸一口气。
『一点规则之力。』
“我的分成是多少?”
『零。』
“……你能再黑心一点吗?”少女咬牙切齿,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能,宿主可以把身体给……』
“滚!”
少女再次把目光放在地图上,拿出一块早点,狠狠的咬了一口。
机械音沉默片刻,又说:『宿主饿的话,吾能提供食物。』
“不饿,我只是不想浪费食物。”少女又拿出一块早点塞进口中,眼睛微微眯起:“而且这可是礼司亲手做的。话说礼司看起来挺温柔的啊,允许我叫他大哥,还给我红包,根本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可怕,一看就是以讹传讹。”
『……吾也很温柔。』
少女回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温柔个锤子,就知道坑她!
潇山筑,屋内。
血腥味已经散去大半,刚才仿佛随后会吐血消散的藝如尘半靠在已经没了一半的床上,轻声细语的安抚着被他吓得不轻的师父、宵……哦,还有个绿衣剑客。
秋宇神情平静的将地板清理干净,把会吞噬生机的力量全部引入体内,靠着强悍的力量将一些杂质去除后,化为小小的白色球体落在手上,随后抬眼望向藝如尘。
正在说话的藝如尘见状,将手伸出,接过来之后,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看着十分乖巧。
秋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吃完,然后对绿衣剑客道:“先出去。”
绿衣剑客立刻点头,一手抱着那盆有点蔫吧的菖蒲,一手抱着道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屋内,宵看了看秋宇毫无波澜的湛蓝色眼眸,凭借着一晚上的谈话选择了信任,出去前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也怪不得他们这么小心翼翼,换做谁看到了秋宇那堪称下死手,不掺一点水分的镇压手段,都会不自觉的生出些许敬畏——甚至担心藝如尘差点就没了。
“以你现在的情况,不该强行打开位面救人。”秋宇平淡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你知道她会没事的。”
脱离虚脱状态的藝如尘闻言,轻轻笑了笑:“她意外去到另一个位面也有吾的原因,而且吾不觉得现在的她能从中逃离,特别是……”顿了顿,目光渐渐冰冷:“吾现在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能导致规则之力被夺。”
秋宇淡淡答道:“动了情。”
藝如尘愣了一下,随后与他对视片刻,笑容灿烂:“那吾就不用担心了。”
“吾今晚要换身体。”秋宇转过身,没什么感情的提醒道:“别让吾担心。”
藝如尘没有回答,看着那抹水蓝身影走出去后,轻轻抬起指骨,一滴血珠浮现,落在雪白的指尖上,散发着再熟悉不过的嗜血气息。
“果然是一样的,可为什么……”
为什么吾不可以迎接死亡?明明是一样的,为何只有自己不得解脱?
将血珠含入口中,灼热的疼痛自舌尖蔓延,轻声低喃:“还真是,不公平呢……”
随后站起身,整理了下衣着,偏头看着窗外的阳光,俊秀却苍白的面容缓缓露出笑容:“赤朱,开始吧。”
许是过了很久,才有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是,主人。』
屋外。
当打理好的藝如尘走出来的时候,就要去找在外面晃悠的少女,道无余却十分的不放心,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将他原本下降许多的警惕心陡然拔高,不详的预感挥散不去。
“师父,她只是被吓坏了而已。”藝如尘抱着道歉,轻声安抚:“更何况她身上并没有杀意,不是吗?”
这点无法反驳,加上那时少女只是对藝伸出了手,也没再做其他的,会这么警惕也只是那一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没理由再拦着了。
于是藝如尘将菖蒲也带上了,带着宵一起离开,潇山筑顿时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在紧闭房门内换身体的秋宇。
山石嶙峋,草木丛生的愁云涧,异度魔界之后·九祸魔尊亲身驾临,吞佛童子、赦生童子偕同绛殷自后跟随。
吞佛童子:“生在巨岩之上的异草,便是女后此行的目标。”
九祸扫了眼四周,沉声开口:“嗯?高人驾到,何不现身?”
话音未落,昭穆尊带着素还真、道都令及释都令来到愁云涧,残林之主自远处观望。
昭穆尊:“魔尊大驾,吾等久候了。吾等诚恳欲与尊驾一谈,不知异度魔界之主可否赏光呢?”
九祸:“这个面子,要看尔等能否应接了。哈哈哈……”
冷笑数声,强悍魔气压得周身气氛一滞。
素还真面色随之凝肃几分:“好强悍的力量!庭主小心。”
昭穆尊:“嗯。”
素还真拂尘一扬,率先对上吞佛童子:“吞佛童子,咱们又见面了。”
吞佛童子手持朱厌长剑,姿态有礼:“素还真,指教了。”
赦生与绛殷皆按兵不动,九祸对上公法庭庭主昭穆尊,战火一触即发。
昭穆尊:“魔界在再临苦境,九祸魔尊,何不一弭战火,平静和谈呢?”九祸嗤声冷笑:“阎魔旱魃之恨未解,阁下巧说堂皇言词,要吾平静和谈?哈哈哈,吾就让尔等苦境之人,重温异度魔威!呀!”
爆射的魔威、急放的火燄,嚣狂的魔流震汤愁云涧!昭穆尊招未放、气流先至,暴动的山滫之下,喷出高热的地流,运起真元,一制九祸之破坏力,双掌凝功以待九祸之招。
素还真不由惊叹:“好惊人的威力!”吞佛童子沉着挑衅:“是啊,让吾这小小守关者都要心悦诚服的女王,汝是要怎么抗衡吾主九祸呢?”
素还真:“吞佛童子,你真是好一句小小的守关者!”
吞佛童子:“哈,指教了!”
斗心的武者,斗智的对视,皆在计算取胜的最佳之机!
这方面,道佛双先天一制魔界三锋。
九祸:“喝!”
无名招,无穷力,双招初会,魔威强势压迫而来!登时愁云白雾如烽烟,炎流走石如战火。扬尘飞沙之刻,一道人影乍时冲入,欲取千草果。
素还真讶然失色:“不妙!”
吞佛童子正要开口讽刺,却见另一道纤细身影介入战局,没人知道对方是怎么率先出现在千草果面前的,也没人知道对方又是怎么在取得千草果后,出现在了战局之外。
那是个穿着青色绣荷长裙,面容稚气未脱的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嫌麻烦,她的头发只是用头绳简单扎了起来,连根簪子都没有,却依旧朝气蓬勃。
吞佛童子见状不禁冷笑:“人类果然狡猾!”
素还真微笑回敬:“魔也当仁不让。”
他认出了那是之前扮成风愁别模样的少女,以为是风愁别授意的此事,不禁感叹真是事事都被算到了。
然后这个感叹在一旁观望的绛殷走到少女身前,与她进行的谈话时,彻底破灭了。
绛殷是在黑衣人向少女冲过去时出手的,不过不是帮忙,而是挡下了他,然后满是笑意的提醒道:“如果不想真成废人,就别轻举妄动。”接着看向少女,妖异的面容带上友好的笑意。
少女顿时一脸嫌弃:“干嘛?我可不喜欢魔者,美人计对我没用。”
远处观望的赦生闻言表情一僵,手中的狼烟戟隐有电光划过。
绛殷依旧是笑吟吟的:“做个交易,如何?”
“哦?”
少女面露好奇,只见绛殷掏出一张染血的帕子,递了过来,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绛殷笑了笑,给出了一个让众人都吃了一惊的回答:“风愁别的,魂血。”
少女收起稚嫩的神态,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得到的依旧是笑容后,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也想让他死?”
“这个‘也’字,多余了。”绛殷没有否认,还贴心的给了提示。
“哦。”少女兴致缺缺的回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千草果丢了过去,顺手拿过那张帕子:“这交易,我答应了。”
绛殷笑着接住千草果,同时迅速往后退去,少女正准备嘲讽他几句,就见几个魔兵朝她袭来,下手狠决。
少女是真的不会武功,艰难避开携带着魔气的攻击后,看向不为所动的绛殷:“你不打算帮忙?”
绛殷友好微笑:“只是交易,并非合作,而且与我无关。”
“几个魔者欺负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还真是过分呐……”少女一个没注意,差点被捅了个透心凉,一脸受伤的哀叹几声后,语气陡然冷下:“想看底牌?满足你们,系统!”
众人只听到一个奇怪的称呼,随即一道黑色人影浮现在少女身前,浓重的怨气萦绕在周身,缠绕而上,那些离得近的魔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碾成了飞灰。
绛殷的目光落在少女如今空荡荡的脚下,知道了黑色人影先前的所在。魂体不会有影子,这点不会有例外,如果有,那影子肯定是有问题的。
黑色人影一出手就产生了极好的震慑力,九祸试探出了绛殷不轻易动手的原因,加上千草果已经到手,少女虽非正道,但也绝不会为他们所用,自然不会再缠斗下去。
九祸:“昭穆尊,现在吾九祸可以平心静气,在魔界等尔大驾,前来和平一谈了。哈哈哈……”
吞佛童子目光从少女身上扫过,淡笑道:“素还真,吾主邀请,汝可不能缺席。”
素还真有礼颔首:“这是当然。”
吞佛童子:“请了。”
九祸及其手下魔将离开后,少女和她身前不知身份容貌的黑色人影就成为了在场的焦点,少女毫不在意,顶着众人的目光慢悠悠将帕子叠好,塞进袖子里。
有着苦境交际……啊,不,是苦境顶梁柱之称的素还真朝这边走了过来,见黑色人影没有动作,却也没太靠近,温声询问:“姑娘为何要拿前辈的魂血?”
魂血二字,听着就是和性命安危挂钩的东西。
少女看了看他,面露疑惑:“我刚才说的很清楚啊,用来杀大兄弟的。”她说的很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准备去吃个饭一样,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素还真一时哑然,隔着黑色人影分不清少女是认真的还是开个玩笑,只能继续试探:“劣者以为姑娘和前辈是朋友。”
“是朋友啊。”少女点点头,又反问了一句:“可大兄弟是我的朋友,和我想要杀他并不冲突啊,不是吗?”
这下能够确定少女是认真的了,却偏偏身上没有一丝杀意,脸上甚至还是带着笑的。
然后这个笑容就僵住了,少女连忙扯了扯黑色人影衣角的位置,催促道:“回来。”
黑色人影没有觉得冒犯,轻轻点头,再次成为了她脚下的影子,浓郁的怨气随之消散得一干二净,没留下任何痕迹。
随即一个清朗的少年音传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听到这边有打斗声,我就过来看看热闹嘛。”少女转过身,往藝如尘身边跑过去,抓着他的手臂蹭蹭。
藝如尘一脸嫌弃,却没有推开她,微笑着对素还真等人行礼:“见过素贤人、谈先生、庭主和两位都令。”
宵跟着行礼,因为之前的事情都是法无吾一人在操办,所以他对公法庭其他人的态度不变,也不懂迁怒。
谈无欲回礼后,就要出言提醒,昭穆尊却率先开口,询问道:“风少侠,神刀天泣是否在你的手中?”
藝如尘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凝重:“魔界的人……去过公法庭了?”
随后不等对方反应,用力摇了摇头:“神刀天泣至关重要,绝对不能落在魔界的手中!”
昭穆尊微微皱眉,语带试探:“风少侠为何知道……魔界曾派人去过公法庭的?”
“吾……”藝如尘面露迟疑,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吞吞吐吐道:“吾来时曾路过公法庭,察觉到了有魔气残留……总之还请前辈相信吾,一定不能让魔界拿到神刀天泣。”
“嗯……”昭穆尊沉吟片刻,似是在思索要不要相信,实际上却是对藝如尘的解释存疑,不过如果对方真是来寻人的话,“路过”这一说法倒是能自圆其说,但如果不是的话……对方知道多少的内情?又是否包括他自己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目光隐晦的落在藝如尘身上,一丝杀意转瞬即逝,随后依旧义正言辞道:“此事事关卧龙行能否清醒,对五大神器的再次封印也很重要,吾不能凭借风少侠一言,就放弃了此事。”
藝如尘闻言一怔,难掩失落的看着他:“前辈……不信吾?”
昭穆尊语气严肃:“无凭无据,吾不能全然相信。”
少女在旁边幽幽提醒道:“可神刀天泣的主人,是羽人非獍。”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若羽人非獍有怨言,吾愿一人承担。”昭穆尊微微垂眸,不去看少年黯然的神色。
“那吾就只能拒绝庭主的提议了。”藝如尘深吸一口气,平静低首:“告辞。”
随后转身化光离去,宵见双方不欢而散,下意识以为要断后,少女连忙小声提醒:“别动手,快跟上去。”
宵停下抽刀的动作,带上少女化光离开,在离开前,少女转过头,对着众人无声开口:多谢。
众人皆是一愣。
素还真立刻反应过来,按照藝如尘的性子,很可能为了减少麻烦而隐去行踪,这样一来,少女就有足够多的机会与他独处,动起手来也方便。
这一点谈无欲自然也能想到,欲要追过去,却因为对方的有意躲避失去了方向,加上还有一堆的事情需要处理,只能期望藝如尘不要太信任那个少女,多些戒备。
某处树林里。
宵带着少女追上的时候,藝如尘正靠在一棵树上,眉眼低垂,看着脚下的枯叶,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看着少女:“你准备去哪儿?”
“呃,天波浩渺。”少女在那不冷不热的视线下显得有些心虚,老实交代了原因:“我觉得我被关的那几年心理可能出问题了,所以打算去找大夫看看,药师那里有病患不方便,我唯一认识医术还可以的就只有玄宗的道长了。”
藝如尘闻言有些好笑:“你心理没问题,只不过是被吓到了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真、真的吗?”那好像不是被吓到会有的反应……
少女虽然觉得对方是在安慰自己,但在瞥见那抹青衣道影后,她明智的没有提出疑问,而是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同时还松了口气。
由于演得太过自然,道无余都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戒备了,少女身上唯一的疑点就是和藝如尘太过相似,不是相貌,而是感觉。同时也能看出少女掩饰了自己真实的性格,特别是在藝如尘面前,估计就是为了削弱那种感觉。
而藝如尘分明看出来了,却也配合着她,甚至可以说是纵容,之前猜测少女可能是藝如尘丢失的那两魄,但昨晚的那番解释推翻了这个猜测,可又承认过不是血脉亲族……还是觉得可疑。
然后少女就看着原本神情缓和的道者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又带上了探究的神色,戒备的看着她。
少女:……行叭,习惯了:)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起去下天波浩渺吧,我想找弦首谈谈。”藝如尘自然注意到了师父的情绪变化,不过有些事情不好解释,还是让少女先受着吧,相信她会理解的。
点头应下的少女感觉背后凉凉的,原本就有些心虚,现在更觉得某个黑心系统不靠谱,把她往火坑里推。
脚下影子:……啊,习惯了:)
天波浩渺。
这次出来迎接的却是赤云染和白雪飘,看着那不加掩饰的担忧神色,估计是昨天吐血的场景吓到这位心思细腻的师姐了。他当时又走得匆忙,没顾得上安抚,对方以为他因为没救下姥无艳一事心情不好,就没有贸然跟着,后来见好友没有大碍,就忧心忡忡的回来了。
在两道同样担心的目光注视下,情绪越发淡薄的藝如尘难得生出了一点心虚,却又忍不住试探,于是如实告知:“两位道长不必如此,那血是吾大哥帮忙伪造出来的,不是真的。”
赤云染微皱的眉头却是没有放松,问道:“那诅咒呢?”
“……这个是真的。”
于是两人脸上的担忧不减反增,白雪飘叹了口气:“怪不得弦首说少……少侠你今天会来找他,想必是这诅咒十分的棘手。”
“还好,已经习惯了。”藝如尘不在意的笑了笑,但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只会让人觉得是在强撑着。
然后进入天波浩渺的藝如尘还没见到苍,就被翠山行他们按着喝了碗蕴养魂体的灵药,甚至担心药太苦,还为他准备了一些蜜饯,同时也不忘招待一旁的少女和宵,于是得知了宵认藝如尘为义父的事。
翠山行他们听到这时都诧异了下,不过在看到宵木讷的神情,以及单纯如稚子的眼眸后,纷纷在心里感叹当初年幼的小师弟在经历了生死大劫之后被迫成熟了,还学会怎么去用一些计策保护朋友,一时间既欣慰又心疼。
要是学会保护自己不受伤的话,就更好了。
藝如尘一边喝药一边隐晦的观察着翠山行他们的情绪变化,发现他们竟不觉得收宵为义子这事是崩人设后,一时间有些无言。
这滤镜得有多厚啊……
喝了药,又被塞了几颗蜜饯后,一身紫衣道袍的苍才姗姗来迟。
少女的目光落在那繁复琐杂的发型上,凑到藝如尘身边,小声吐槽:“弦首之前该不是因为自己在梳头,所以才来晚了吧?”
藝如尘沉默片刻,最后选择对此不予评价,叮嘱宵在这里等候,又向道无余表示自己想和师兄单独聊聊,在得到应允后,便放心的和苍去了海上的凉亭内。
徒弟既然说的是单独聊聊,做师父的自然不会听墙角,哪怕心里清楚玄宗的道法无法解决诅咒一事,也知道按照如今徒弟的性子,是不会向人求助的。
凉亭内。
藝如尘端坐在苍对面的位置,垂眸看着他赏心悦目的泡茶动作,空气中除了茶香浮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桃花香气。
于是在伸手接过茶水的时候,藝如尘开门见山的问道:“兰昨天来找过你了?”
苍轻轻颔首,并不奇怪对方会知道:“兰姑娘说她正在着手处理此事,让你不要担心父子相残一事,这是本来就要发生的。也让吾安心待在此处,相似的事情后面不会再有了。”
“吾并不担心这个……”藝如尘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就算他有人身的记忆,他也不会觉得父子相残有什么不对,要知道他那名义上的父亲,早就被他化作了力量的一部分。
苍也只是提了一句,这种私事他不好插手,而且他对这些只能说了解个大概,能帮上的忙微乎其微,见茝兰虽是稚嫩少女模样,但行事作风果断稳重,就选择了信任。
“兰姑娘在离开前下了抹去记忆的禁制,待吾与你聊过后,就不会再记得这些了。”苍又解释道。
藝如尘点了点头,他此次过来也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他抹去记忆的手段没有兰这么温和,可能还会造成魂识受损,一般情况下也不想对关系较好的人这么做。
“所以你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就不好奇兰所说的父子相残中的“父子”是谁?又为何要相残吗?这换作谁都会好奇的吧。
然而看着那双半睁半阖的平静眼眸,藝如尘相信对方是真的没有一丝好奇,怪不得之前能帮助那位任务者脱离此世界,于是就如实解答:“一个是吾原生世界的天道所下,因为吾破坏了它的乐趣,所以它诅咒吾不死不灭,只能死在同类手中;另一个就是如今想要吞噬这个世界本源的东西,它原本是掌管任务者的天道,但因为嫉妒背叛了兰,随后在吾等联手抹杀中诈死,侥幸逃脱。它的诅咒是吾实力越强就越要自戕,而唯一能解除的办法,就是吾的兄长亲手杀了吾。”
“……”
信息量有点太大,苍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是要同情多灾多难的藝如尘,还是要疑惑天道是否都是这番小心眼的性子。
“吾原本以为后者的诅咒能压过前者的,好让吾得到解脱,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藝如尘喝了口茶,表情嫌弃:“它们相互制衡了。”
“……”再次沉默的苍选择了同情,活着最好,死也可能是解脱,但生不如死就是折磨了,同时也有了个猜测:“「你」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
“吾是有意暗示的。”藝如尘微微一笑,将杯中的茶水喝完:“因为兄长提前来了。”
苍沉默片刻,缓缓道:“茶水要慢品。”
“可惜吾时间不多了。”藝如尘站起身来,望着水天相接的海景,轻声念道:“云间现鹤影,亭中待月生……只是浮云客,人间留不得啊。”
意味不明一笑,摆手转身:“有缘再见吧,苍师兄。”
看着白衣少年步步远去,苍垂眸不语,将怒沧琴拿出,抚琴拨弦,悠然随心的曲调响起,正是之前所合奏的《云间鹤影》,没有怅然,没有哀沉,只有真挚的祝愿。
哄骗玄宗道子们诅咒已得到控制,准备离去的藝如尘听到这首曲子,嘴角不禁上扬,心头莫名酸涩……
有点羡慕你呢,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