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度遇险
在一阵又一阵的酸臭味中,看着倒地不起的牛小刚,监仓里有人不知所措,有人冷眼旁观,有人自发呼救。
值日人员和“仓头”先后上前察看情况,没等他们报告通知,监区管教和医务人员便步履匆匆赶到了事发现场。
“不行!得赶快把他送到医院去!”在处置过程中,看守所的医务人员发现牛小刚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当机立断提出外部就医的治疗意见。
看守所的医疗条件有限,这是明智的选择。
迟疑了一会儿,管教警员古腾升随后将情况汇报给所里的领导。
所长严岭没有犹豫,他当即批准古腾升和医务人员将牛小刚送到定点医院进行救治。
因为苏文力违规提解的事情,看守所的警员王久德也被暂停了原来的工作,但他不服气也闲不住,所里为了打发他,便临时安排他随同送医。
好几个人被停职调查,看守所的人手也着实紧张。
牛小刚被送出监所后,人们一边清洁消毒一边猜测联想,“他不会是感染了什么病毒吧?!”
到了定点医院,牛小刚的病因顺利被查明,医生在他的血液里检测到了三氧化二砷,在场的人都知道它的俗称——砒霜,一种古老而常见的毒物。
换句话说,牛小刚中毒了!
“他会有生命危险吗?”古腾升赶紧询问医生。
“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医生回答,“病人摄入的毒量不多,你们送医也足够及时,我们已经采取了灌注吸附和注射二巯基丙醇等有效方法。如果没有严重的基础疾病,他目前的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
王久德跟着长舒了一口气,“好险,还以为是急性肠胃炎,没想到是砒霜中毒!要是出了人命,麻烦可就大了。”
“中毒症状确实跟肠胃炎很像。”医生坦言,“但是肝肾等脏器也会受到伤害,所以病人还需要留院观治,继续解毒疗养。住院时间的长短,得看患者的康复情况,尽量不要操之过急。”
“这件事情暂时保密,你们不要乱讲话!我去通知领导。”古腾升对着王久德以及同行的看守所医务人员特别交代了一番,然后独自外出拨打电话。
在押人员砒霜中毒,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也绝非小事。消息传回严岭那里,着实让他吃了一惊!经过思量,他授意古腾升,“问清楚牛小刚,是不是他自己把砒霜带进去的?这点很重要!”
毒物来源的重要性在于:它决定了事情的性质和严重程度。
牛小刚是急性中毒,那么存在三种可能:误食毒物;自残自杀;被人下毒。
情况有轻有重,但是不管哪种情况,看守所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驻所检察官就在跟前,追责在所难免。
结束通话,严岭一刻也没有耽误,他快步走出所长办公室,准备亲自调查取证,以便提前掌握更多情况,他抱着先行查明真相的想法。
在通常情况下,砒霜急性中毒的发作时间,快则几十分钟,慢则几个小时,两小时内居多。牛小刚是在上午九点左右发作的,揭示真相的线索极有可能就在凌晨和上午的监控录像里!
严岭首先查看了早餐时段的监控录像,从送餐到用餐结束,每个人的动作他都没有放过。
在这之前,他对餐厨工作人员进行过盘问,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和证据。
其他在押人员吃过早餐后也都相安无事,唯独牛小刚中毒发作,由此可以证明,集体供应的早餐食物本身没有问题,而误食毒物的可能性更小,所以自行服毒和旁人投毒这两种情况就成为了怀疑重点。
同时,严岭安排警员到事发监仓对牛小刚的物品摆放情况进行拍照固定,并将相关物品拿到监控室进行了封存。
看守所在监仓内实行24小时轮流值班制度,夜晚保持照明不熄灯,在押人员睡觉时一律不准蒙着头。。。。。。在这些条件下,按理说想要在监控录像里发现端倪,难度并不大。可严岭和其他警员反复观看了很久,看到的视频画面几乎都很和谐,找不出明显异常的监控内容。
最后,严岭揉着眉心,吩咐下属:“把那几个。。。。。。床位挨着牛小刚的,或者接触过他生活用品的,重点盘问一下!”
折腾了一天,大家都有些困乏,严岭也不例外。他想了想,决定第二天再将具体情况汇总通知市局刑警支队和驻所检察官。
怎么不早点通知?!到案的嫌疑人如果死亡了,前功尽弃不说,还平添一宗命案。市局刑警支队的石新福对看守所的做法有些不满,联想到之前的风波,他觉得看守所活该被查被处分!一点也不冤。
可他只是一个副科级的大队长,当着严岭的面,那些牢骚和意见该装着还是得装着。
支队长苏文力被停职后,他之前主抓的案子还是在他手上,等于是把案子挂了起来。
记大过的正式处分下达了,苏文力手上的案子才正式改由石新福负责。
之所以说“正式”,那是因为局里的人对苏文力的态度比较微妙,石新福也不能免俗。领导还没有下定决心的事情,石新福和很多人一样,是不会轻易上杆子的。
“没有明显的异常情况吗?”市局刑警芮晓彤对看守所提供的情况以及监控录像抱有疑问,她在查看监控录像时,指着一处定格画面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个人至少两次出现在牛小刚的洗漱用品面前,我看他的举动就挺异常的。”
芮晓彤背了个行政警告的处分,但好歹可以恢复工作了,她的心态也随之调整过来。
她现在是石新福所属的侦查大队的队员,还能继续侦查“符商林被绑架案”,而且不限于绑架案,看守所的监控录像就是石新福交给她的。
“这算什么异常?”队友雷子对芮晓彤的见解不以为然。
雷子在名义上一直归属侦查大队,他是侦查“符商林被绑架案”的原班人马之一。
在安洲市公安局的自纠自察中,他虽然也受到了处分,但是受贿事实一直没有暴露,所以侥幸能够留在队伍中。
“怎么说?”石新福也只是随口一问,结合看守所汇总的信息,一个先入为主的看法早已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这是一起由嫌疑人自导自演的中毒事件,为的是取保候审。
芮晓彤将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转动座椅调整身姿,抬起头对石新福等人说道:“洗漱环节和早餐环节的时间相距比较近,而且都是毒从口入的便利时机。别人摆好牙膏牙刷就不管了,他老往那个地方去,难道不可疑吗?”
女人就是多疑,雷子在心里默念道,尽管他觉得芮晓彤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们来看。”芮晓彤向后让出一些空间,方便大家看清楚视频的内容,“这个人最后一次靠近洗漱用品架的时候,其他人正围着倒地的牛小刚,他的表现显得比较反常。”
“仅凭这点,说服力不够。”石新福发表指导意见,“还要搞清楚他在那里做了什么?”
“我仔细辨认过他的动作,可惜画面放大以后太模糊了,所以暂时没有结果。”
“你去找技术大队,这种事情他们应该能够帮上忙。”
“好的!”芮晓彤积极回应,“我还想把牛小刚中毒前一天的视频拿过来。”
“一会儿你跟我去看守所侦查走访,顺便拷贝监控录像。”石新福给芮晓彤布置了任务,此时距离事发已经超过48小时。
律师吕霞得知牛小刚中毒就医的时间跟市局刑警是同一天,但她获准会见的时间要晚许多。
两人见面的时候,牛小刚躺在病床上,手上连着补液的吊瓶。
牛小刚的气色已经好转,吕霞的到来也加速了他的好转。尽管如此,再度遇险,两人难免心有余悸。
吕霞很关心牛小刚的病情,但是作为律师,她更关心事实真相。
谈到案情和凶手,牛小刚示意吕霞暂时不要出声,并且单手做了个书写的动作。
吕霞随即从手提包里掏出纸笔,又将凳子往前挪了挪,她和牛小刚的想法不谋而合,一致认为当初在看守所会面的时候他们的谈话可能被人偷听或者非法监听了,所以牛小刚那个书写动作背后的意图,她一望而知。
牛小刚接过纸笔,在页面的顶端写了第一句话:徐迁是幕后凶手。他认为这个可能性最大,而且投毒的目的就是置他于死地,只是没有得逞。
苏文力对他也有杀心,但是他觉得苏文力不会选择在看守所多此一举,因为押解那天苏文力完全有机会杀了他!
吕霞没有就此发表意见,牛小刚确实掌握了不少黑料,但是那些黑料不限于徐迁的,所以她不能轻易断言,也不能完全认同牛小刚的判断。
当务之急是保证牛小刚的安全,于是她在纸上简明扼要地写道:检举徐迁,寻求保护,取保候审!
牛小刚在“检举”两字的下面写上“毒”字,打了个问号。
吕霞二话不说,将问号改成叹号,在回递给牛小刚之前她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所有!
牛小刚对吕霞的提议有所顾虑,他盯着纸上的内容停顿片刻,又在“取保候审”那句旁边写道:安全吗?
吕霞在“寻求保护”中间添加了“警方”的字样。
牛小刚再次陷入思考。
为了不引起外人的怀疑或者好奇,吕霞故意开口说了点似是而非的平常话,“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养好身体最重要。”
“好,好,我想想。。。。。。”牛小刚默契地答着话,并心生一计:看守所会不会更安全?如果能够申请独立的监仓。
吕霞继续用书写的方式问他:雇个保镖呢?
牛小刚摇了摇头,他还是倾向于申请独立的监仓,以免因为雇佣保镖而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吕霞在一旁回应道:“那好,我来办!”
牛小刚撕下一片纸张,在上面给吕霞写了一组互联网账号和密码,嘱咐道,“拜托了!”
牛小刚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是字迹却明显变得刚劲有力,吕霞读到了他的决心。
石新福和芮晓彤在看守所待了半天,收获甚微,但是有个情况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当他们准备盘问那个在监控录像中显得比较可疑的在押人员时,得到的反馈是该人员已经获释,就在牛小刚中毒当天上午。
回到安洲市公安局,石新福过问了物证检验的情况,有两个情况让他的注意力再次聚焦到那个名叫贾有材的嫌疑人身上。
贾有材的指纹出现在牛小刚的牙膏外壳上,结合从牙刷残留物上面检验到三氧化二砷的情况,以及牛小刚本人反映刷牙之后出现咽喉不适的症状,可以判断牛小刚的洗漱用品被人投毒,而嫌疑最大的就是同一监仓的贾有材。
芮晓彤在更早前的监控录像中也发现了贾有材在牛小刚的洗漱用品前面停留的身影,贾有材当时表现得比较自然,一般人不会留意也不会怀疑他的这种举动。
然而证据链是不完整的:送检的牙膏里没有检测出有毒物质,监控录像中贾有材的手部动作难以辨认。
作为嫌疑人,贾有材不知所踪。
看守所开展内部查问的时候,他早已获释离开了那里。
尽管如此,石新福并不气馁。贾有材是个惯犯,在这次获释前他因为盗窃在看守所服刑半年。找到一个有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比找到一个身份不明的嫌疑人还是要容易得多。
芮晓彤总觉得投毒背后藏有更大的隐情,可能超出绑架案的范畴,正如她当初严重怀疑徐迁是绑架案的主谋一样。对此,石新福则有些漫不经心,这让芮晓彤想起苏文力每次谈论徐迁时的态度,两者颇有几分相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