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现场
2020年1月7日，春节临近，年味渐浓。
新年的装饰遍布城乡各地，70周年国庆的画报标语依然醒目可见，一片喜庆祥和的景象。
刘大娘像往常一样，在清晨起床，然后做饭、吃早餐、干家务，按部就班地忙完这几件事，她便独自拿着种菜的工具走出家门。
安洲市的冬天相对暖和，她正准备采收最后的几颗冬菜，顺便整理整理外面的杂物。
附近都是私人自建的民宅，楼层数均在五层之内，外观则不尽相同。
房前屋后的空地属于公共用地或者闲置土地，各户人家遵循着不成文的规矩：房前停车，屋后种菜、养花、堆放杂物，相互之间并没有设立明显的围栏。
三更半夜的时候，外面传来阵阵狗叫声，而且似乎发生了巨响。出门前，刘大娘的家人还就此事议论了几句。
到了自家的专属菜地，刘大娘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隐约看见隔壁苏家的草地里遗落着一套衣服，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干活干到一半，她忍不住又朝那套衣服多瞧了几眼。出于善意，她走向了苏家，打算帮忙捡起地上的衣服。
走到衣服跟前，刘大娘顿时浑身一震，嘴里不禁发出尖叫声，然后撒腿就跑，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地冲向自家门口。
家里刚好没人，上班的去上班，上学的去上学了。惊魂不定的刘大娘急忙向邻居求助，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见了尸体，又不敢再次前往。
听闻消息，邻居们三三两两聚集到现场，有人试图“叫醒”那个卧倒者，有人闻见现场散发的阵阵腥臭味，赶紧拨打电话报了警。
半个小时内，派出所的民警和左畔分局的刑警、法医、物证痕检、刑事照相等工作人员陆续到齐。
他们在现场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并且把苏家的楼房也纳入了警戒范围。因为经过确认，刘大娘发现的正是苏家的小儿子苏文笔，当时已经死亡。
苏家的楼房靠里，远离马路，百米之内便是隔壁单位的围墙。围观的群众不多，经过疏散，所剩无几。
左畔分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钟海明也亲自赶到了现场，他从警督曹廉超的汇报中获悉：苏文笔的死亡时间不超过9小时，尸体呈现出典型的高坠特征，包含明显的颅脑损伤、骨折、失血等等；死者生前有挣扎的痕迹，由于现场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所以还需要进一步的核查；苏家的房门紧锁，内部情况不明，已经通知亲属前来配合侦查。
“附近的监控查了吗？”钟海明随后询问曹廉超。
“还没有。”曹廉超摇头。
“你跟派出所的同志去查监控，我在这里盯着。”钟海明下达了指令，又问道，“给证人做笔录了吗？”
“董昕他们正在询问。”说完，曹廉超在钟海明的示意下，动身离开。
钟海明围绕现场察看了一番，然后停在警戒线的东南边，他的视线在苏家的顶楼和其他建筑物之间来回切换。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余光中，虽然对方身着便衣，但钟海明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安洲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支队长，也是死者的兄长，苏文力。
死者和苏文力的关系，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
苏文力没有靠近死者，他只是遥望着，表情凝重。
呼叫了刑事技术人员，钟海明先行移步，准备进入苏家进行勘查。
看见钟海明，苏文力点了点头，随后向其身旁的执勤警员出示了证件，迅速打开自家的一处小门，快步上楼。
苏家的一楼是车库，目测可以容纳6辆小轿车，此时空空如也。
上了二楼，并没有瞧见苏文力的身影。听到楼上有动静，钟海明又循声而上，直到四楼。
观察了一下房间的情况，苏文力正欲深入检查，钟海明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警觉的苏文力突然转身，透过灯光他看清了那张俊朗的脸庞。
“楼顶！”话音刚落，苏文力走出房间，顺着楼梯登上了楼顶的露台。
钟海明紧随其后，到了楼顶，他习惯性地检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
南面的露台紧挨着楼梯的出口，东西两边的防护栏内摆满了绿植。
露台的中间是一套防雨沙发，茶几上摆放着半瓶茅台酒、两个烟灰缸和若干杂物。
楼顶的北部矗立着一个阳光房，通往阳光房的是东西两条半封闭的廊道，廊道的顶棚和立柱根据楼梯间的位置依势而建。
阳光房内堆放着些许杂物和健身器材，楼梯间的北墙挂着3个靶子，窗帘半遮。
阳光房没有安装房门，钟海明巡视了一圈又回到南面的露台，期间他注意到了廊道里悬挂着的高楼逃生用具。
苏文力气喘吁吁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到栏杆前，向下望着正被搬动的弟弟的尸体，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情，哀怨、疑惑、愤怒。
钟海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苏支队，节哀。”
苏文力用手擦了把脸，指了指茶几对面的栏杆，“应该是从这个地方掉下去的。”
仔细察看，那里确实有着明显的摩擦痕迹和手脚印记，钟海明认可了苏文力的说法。
待刑事技术人员到达，苏文力主动提出回避，“我到楼下等你们。”
“我送你。”陪同苏文力来到五楼，钟海明戴着手套推了推紧锁的房门，问道：“你有这些房间的钥匙吗？”
“没有。”苏文力答道，“哦，三楼的钥匙我有。二楼没有门锁，大门的钥匙应该只有苏文笔和我拿着。家里人很久都没有来过了，他们平时住在佑海。”
“那麻烦你帮我打开三楼的房门。”钟海明记得，三楼的房门也是关闭的。
和入户门一样，苏家内部的房门也选用了防盗门。阳台几乎都是封闭的，加装了厚实的隔音窗。三楼也不例外。
“这是客房。”苏文力介绍道，“我偶尔会来这里休息。”
钟海明警惕地走进套房内，先是往卫生间探了探，接着进入卧室。
卧室在西侧，虽然是上午，但光线足以照亮整个空间。
起居室和卧室一样，装修华丽，典型的西式风格。家具并不多，尽是高档品牌。
暂时没有发现线索，两人继续下楼。
行至二楼，苏文力独自离开，“我出去抽根烟。”
二楼没有卧室，主要分为客厅、餐厅和厨房三部分，因为是开放式设计，所以显得格外宽敞。
厨房和餐厅的灰尘和干燥程度表明，它们近期处于闲置状态。
钟海明早早注意到了楼里的家用电梯，重返四楼的时候，他在一楼登上了那部崭新的透明的定制电梯。
四楼的格局和其他楼层完全不同，几乎就是一个娱乐版的大型开间。影音设备、冷藏酒柜、麻将桌等一应俱全，墙上钉着厚厚的隔音棉。
此时窗帘遮蔽，吊顶的灯带正亮着。
刑事技术人员已经在钟海明的嘱咐下，对四楼认真勘查起来，并且从中发现了死者的手机和钥匙。
死者的卧室在五楼，其中的生活用品可以证明。
五楼和三楼比较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五楼的套间比较凌乱。
因为这是死者日常生活起居的地方，所以钟海明等人的工作格外细致，力图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我今天还有重要任务，稍后再抽空配合你们的侦查，这边就麻烦你了！”苏文力没再上楼，他冷静地拨通了钟海明的手提电话，“另外我还有两个要求，第一：你们暂时不要联系我父母，我会亲口通知他们；第二：要严格保密，防止舆论扩散和网络炒作，这件事情的影响非同小可。”
“好。”钟海明答应道，“放心吧！苏支队。”
曹廉超的工作很顺利，中午之前他回到了苏文笔的死亡现场。得知钟海明正在苏家楼上，他也穿上鞋套走了进去。
询问和走访的工作暂告一个段落，警司董昕等人根据指示集合到了苏家的露台。瞧见身后的曹廉超，董昕念道：“说曹超，曹超就到！”
“汇总一下信息！”钟海明干脆利落地说道，“曹超你先来！”
众人中，新来的年轻警员杨静青听到曹廉超的“昵称”忍俊不禁，她觉得这个“昵称”又酷又有趣。
“严肃点！办案呢！”曹廉超故作批评，然后清了清嗓子，“附近的天网监控安装得比较到位，家用的网络摄像头也比较普及，所以收获了不少有用的素材。其中对面办公大楼的监控和隔壁家的摄像头拍摄到了死者的坠楼过程，时间是昨天夜里23点40至23点44分，当时只有死者一人出现在视频画面中。”
钟海明表示疑惑，“4分钟？”
“哦！包括坠楼前的情形。”曹廉超言明，“死者在露台有攀爬的动作，后来又趴着栏杆晃动了一小会儿。”
钟海明听罢点点头，“你继续。”
“死者是晚上21点39分到家的，在之后的视频中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曹廉超突然有些犹豫，“不过。。。。。。”
“不过什么？”钟海明追问道。
“死者的哥哥回来过，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又走了。”
“这个情况我知道，苏支队跟我说了，他会配合侦查的。”
打消了大家的顾虑，钟海明问道：“对了！死者昨晚没开车吗？”
“没有！”曹廉超肯定地回答，“打的回来的。”
“侦查那部的士和司机！”钟海明灵机一动，“顺便排查在有关时段进出的可疑车辆。”
曹廉超汇报完毕，轮到董昕发言：“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是刘大娘，她是距离最近的邻居，家庭主妇。刘大娘发现死者的时间应该在早上7点48分之前，这是第一通报警电话的时间。她当时比较慌乱，没有留意具体时间。”
“监控视频有记录。”曹廉超提示。
“刘大娘描述的现场情况和我们看到的基本相同，没能提供其他更多线索。”
钟海明表示理解，“受到惊吓了。”
“最先报警的群众是北边的一个老住户，对苏家有所了解。据他反映，这里是苏家的老宅，曾经对外出租了几年，后来被苏家收回重新装修。再后来苏家小儿子就搬了回来，而且经常呼朋唤友来聚会，出入都是好车。”
“苏家有钱有势，这不奇怪。”曹廉超对董昕说。
“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董昕若有所指。
钟海明托着手臂，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董昕继续说道：“多个邻居提到半夜里异常的狗叫声，但都否认听到争吵声或者打斗声。”
“冬天都喜欢猫在被窝里，楼栋之间还有距离，一般是听不到的。”曹廉超回应，“不过时间线对上了。”
“董昕，你们组继续围绕死者的人际关系做调查。”考虑了一会儿，钟海明做出安排，“曹超，你负责调查死者被停职后的活动轨迹和他接触过的人员。”
“围观的群众需要排查吗？有没有可能凶手就藏在那些人当中。”说话的是曹廉超的徒弟黄朝莫。
“那他的心理素质和反侦查能力也太强了！”曹廉超说着把手搭在黄朝莫的肩膀上。
“可以做推理，但不能随便下结论，等到法医的鉴定报告出来再定性。”钟海明循循善诱，“这样吧！这个任务交给你，你来排查围观者。”
“目前来看，自杀的可能性更大。死者生前发生那么大的丑闻，又是被停职，又是被网友抨击，不崩溃才怪呢！”董昕说。
“天真无邪的董小姐，丑闻之下更有可能被伪装成自杀！”调侃的称呼，随即让曹廉超迎来董昕的死亡凝视。
作为一名女刑警，董昕的经验和直觉俱佳。只是，证据的重要性无法取代，所以钟海明强调：“死者的身份敏感，务必要把侦办工作干好干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