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悔婚
晏侯府，正堂。
“默兄，这可使不得啊，我家寒儿与小霜那丫头的婚事可是当年老爷子订下的，怎能如此儿戏，说取消就取消呢？”
堂内，一个光头壮汉抿了一口杯中的茶，缓声对身旁坐着的长须中年人说道。
他时不时用衣袖抹一下自己的大光头，尽管他头顶并没有渗出汗水。
壮汉名叫穆东海，是赫赫有名的晏侯爷，同时，他也是这一代穆家的家主。
“东海老弟，这…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应该是了解我的。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今天也不会上门来悔婚啊”
长须中年人说到这，也抿了一口茶水，趁机压下了憋在心中的一口气后，接着刚刚的话说。
“这件事我们都心知肚明，如果这婚真的悔了，那自此之后你我在这朝堂之上便再无立足之地啊！
届时最开心的无疑是萧党与那位。”说着，他抬手指了指上方的屋顶。
“但你家那小子平时的行事作风你应该也清楚，整天沾花惹草的不学好，不是今天逛浮香楼就是明天游春风苑的。”
“这不久前，他还在西郊炖了陛下赏赐给萧公公的雪域灵猴。
那可是北山妖国的贡品啊，一共就那么两只，就连陛下都还没尝过呢…… 现如今，他京都第一纨绔的名号都传遍京城了。”
“唉，你我都是当父母的，你应该也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若是换成了你，你忍心把辛苦养育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便宜给这么一个混蛋吗？”
话说到这，穆东海又一次把衣袖抹上了额头，
“是是是，这事确实是我们家寒儿的不是，我保证，等他回来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门外，在门口默默偷听的穆绍寒也跟着父亲连忙点头称是。他羞愧的低下了头，恍然大悟似的在心里想到
“原来我是这么个混蛋，原来我的光荣事迹有这么多，这…额，这真是太不像话了，真是的…”
事情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正是朝廷纷争不断的年代。
当时的朝堂在暗流涌动的同时又隐隐以王党为大，而穆东海与林默都是王党首领——王老爷子的座下门生，他们的私交也非常好。
可惜，那时王老爷子寿元无多，王党也因此有崩溃之势。
当时有一个名叫萧顶云的大宦官深得皇帝喜爱。
王老爷子预感到此人未来定然会成为苍岳帝国的一大变数，想要趁着他羽翼未丰尽早除掉。
可惜，在当时寿元无多的情况下没办法做太多事，于是他就下出了一步闲棋。
让穆东海与林默的子女结亲，从而使二人在未来结为同盟，合力制衡萧顶云。
所谓帝王权术全在“平衡”二字，让手下的官员相互制衡这一招，自古就被众多帝王所青睐。
如今朝中的穆党与林党团结的好似铁板一块。这自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希望看到的。
而破坏穆家与林家的亲事，给穆林联盟来一个釜底抽薪，更是朝中众多的高官权贵所期待的。
因此，现在的穆东海与林默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现在，穆绍寒的名声已经臭了，林家若是接下这门亲事，无疑将沦为全京都的笑柄，从此颜面无存。
若是不接下这门亲事，那么除了林穆两家外，大家都高兴。
毫无疑问，这件事的背后，有不少人在推波助澜，乐得看戏。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而且，此计攻心！
看着眼前不断点头哈腰，连连称是但就是不明确表达态度的穆东海，林默直气的有点想笑，可笑又笑不出来。
在他口中，只剩下一股淡淡的苦涩，不知是因为茶水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总之，我就一句话，这件事不管你怎么处理，都不能让我闺女受到一点委屈，也不能损害了我林家的名声！
不然，我就当自己没你这个兄弟。”
说完，林默也不管穆东海是什么反应，起身就往门外走去，门外的穆绍寒听到动静，连忙朝旁边躲，无奈他还是慢了一步。
刚一开门，穆东海便一个闪现出现在穆绍寒身前，此时的他正面朝儿子，背对着林默。
“你个臭小子，又跑到哪鬼混去了？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一天天的就知道给老子惹事，你要是有小霜那丫头一半稳重，我也不至于…… 啊？”
说着，他故意用手摸了摸大光头，那意思是，都是因为你不省心才害的老子现在愁的没头发了。
穆绍寒呆呆的看着出现在身前的父亲，听着他不明所以的笑骂，顿时有些感动。
这亲切又怪异的笑骂方式，还是当年的那股味道。
可是自从父亲死后，这股让人觉得既怪异又亲切的笑骂声，他便再没有听过。这次再次从父亲那里听到，竟让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看什么看，还不跟你林叔问好？”
说着，穆东海朝穆绍寒挤了挤眼，这暗示的已经非常清楚了。
穆绍寒连忙拱手作揖，大声道“林叔好，林叔辛苦了，林叔进屋坐啊！”
那姿态，那语气，还有说的那话，简直敷衍的不能再敷衍了。
不远处看到这幕的林婉霜一时没忍住，掩嘴偷笑了起来。
“呀！小霜也在啊，快，快进屋坐，几天不见又漂亮了几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来，让穆叔好好瞅瞅。你这丫头，都多久没来我这儿了？是不是把你穆叔当外人了？真是的，想当初你跟我们家寒儿可是……”
修为不错的穆东海自然一眼就发现了脸颊红彤彤的林婉霜，于是马上用出了自己拿手的灵魂三连夸，顺带着还提了一嘴自己儿子。
这边还未走出门的林默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在心中笑骂道“这老家伙可以啊，才几天不见这不要脸的功力又上涨了许多”
屋内，灰氅长须的林默心情复杂的又坐回了自己刚刚坐的那把椅子上，感受着身下的温度，林默在心中暗自笑道“这真是……椅子还热乎呢！”
穆东海看到林默又坐回到原位，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发现林默身前的茶杯中已经没水了，他赶忙给穆绍寒递眼神，示意他去给林默倒水。
穆绍寒不情不愿的端起茶杯，向着茶壶的方向走去。
刚刚他最好的林叔是怎么说他的，他可在门口听的一清二楚，心有怨气的穆绍寒决定在自己未来老丈人面前露一手。
他斜眼看了一下侍候在林默身旁的林婉霜，正巧林婉霜也在偷偷看他。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后，只一瞬，林婉霜便埋下了脑袋，不去看他。
不过就那一瞬，穆绍寒看到林婉霜眼眸内，眼波流转，星星点点的汇集到一处，宛若星河。
“真美啊！”
穆绍寒暗叹。
这一幕自然看在穆林两位家主眼中。穆东海顿时在心中为自己儿子赞叹一声。
这臭小子可以啊，我这边用尽浑身解数跟林默这老家伙周旋，他那就已经悄咪咪的把林婉霜那丫头给搞定了。
哈哈，不错，有我当年的几分风范。
想到这儿，穆东海感觉自己的心理活动有点怪怪的。不…不对，最后那句不能说……
而发现自己闺女跟那小子眉来眼去的林默，简直了，气的手都有些抖了。他的气势也随之泄了一半。
端着茶杯走来的穆绍寒在距离林默不远处微微停顿了一下，他脚下故意一滑，一杯茶水随之跃出杯子，朝林默飞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林默一跳，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不远处，躲过了飞来的茶水。
这时林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要训斥穆绍寒，不过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卡住了，没吐出来。
这边，穆绍寒气机外放的同时手腕一抖，霎时在空中抖出了四道残影。
那股巧妙的气机正好凝聚成形，托住了下坠的茶水，使之在空中逗留的时间延长了一秒。
而他抖出的手腕再收回来时，那原本撒出去的茶水竟然全都被收了回来，没有一滴掉落在地上。
作为一个资深的官场捧哏演员，穆东海显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他略做惊讶的感叹道“呀！寒儿，你这么快就七品凝意境了。哈哈哈，不错，今年你可才十四岁啊。”
说完，他斜眼朝一旁的林默看去，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就连忙补充了这么一句。
“十四岁的七品，啧啧，这下整个京都都要因为这个消息抖一抖了。加油！这才是我苍岳好男儿”
听到这话，穆绍寒故意朝着林默躬身行了一礼，“小子不才，直到昨日才抓到那一股气机，踏入凝意”
林默真是拿这父子俩一点办法都没有，活脱脱就是两个活宝，让你生气的同时又气不起来，反而直想笑。
经过刚刚这个小插曲，林默对穆绍寒如今的实力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这个修炼速度，着实是有点恐怖，要知道，修行之路那是步步惊心呐，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而穆绍寒能在十四岁的年纪就踏足七品，天才二字，他也算是当之无愧。
这若换了普通人，如果没有特殊机遇的话踏足七品之时少说也有二十岁了。
七品凝意，指的就是自身气机浑厚凝实，能够实现一瞬间的气机凝实，化无形为有形，这便是修行者剑气与刀气的基础形态。
刚刚穆绍寒就是在一瞬间做到气机凝实，托起了茶水，从而实现了茶水那遁空一秒。
而且看他那一通行云流水般的操作，时机，气势无一不是把控的恰到好处，说是昨天才踏入凝意境？
骗鬼呢！，这是初入凝意境能有的水准？
林默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好家伙，这次自己是被穆家这父子俩给套路的死死的。
他有意停顿了一秒，像是赌气似的说道“好，很好…穆绍寒我告诉你，你不是踏入了凝意境吗？想娶我女儿，那就去参加三月后的京武门对决吧。”
“那个舞台正好是为二十岁以下达到了凝意境的天才准备的。到时候咱们是骡子是马尽管遛遛。
林叔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能在那个舞台上拿到前五的名次，那你跟我家婉霜的婚约就还作数，
但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尽早死了心吧，少给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哦，对了，到时别忘了在舞台上给我发个誓，发毒誓！就说…今后一定改过自新，从新做人，一心一意对我们家姑娘”
临近出门，林默回过身，又补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大踏步的走出晏侯府，带着林婉霜扬长而去。
“林叔，慢走啊，门槛高，小心别摔着了”看着林默出门的穆绍寒急忙起身行了一礼，阴阳怪气的说。
刚行至门槛的林默迈出的脚突兀的在空中顿了一下，差点气的一头栽下去。
这边，终于将林默打发走的穆东海看了穆绍寒一眼，正好发现儿子也在扭头看他，父子俩对视一眼，嘿嘿嘿的笑了。
“你小子，真是有一套啊，哈哈哈！平时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出了晏侯府，林默带着林婉霜与自家侍卫一干人等径直朝林府走去。
路上，他频频以手抚须，气呼呼的骂着穆绍寒，而林婉霜却心不在焉的听着，似乎在想着别的事。
“我说婉霜啊，你说这臭小子怎么就坏成这样了啊？真是跟他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婉霜…婉霜？”见闺女还在愣愣发呆的林默连忙放下抱怨，关切的唤着闺女的名字。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没事。”
回过神来的林婉霜连忙出声回应，她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她通红的脸颊早已暴露了自己的内心。
观察到这一点的林默顿时严厉了几分，“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穆绍寒那臭小子又欺负你了？有什么委屈跟爹说，爹替你收拾他。”
“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见再难把事情瞒下去的林婉霜，当即向父亲坦白了今天在凉亭里发生的一切。
“什么！那臭小子抱你了？抱了多久，怎么抱的你倒是说呀，唉，真是急死我了”
知晓了一切的林默，真是气的肺都要炸了。
林默连连追问着发生的细节，可这边的林婉霜却被问的小脸越来越红，她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
入夜，林默坐在家主之位上，看着底下恭敬的林府侍卫统领，冷声吩咐道，“去，召几个人，找机会把穆绍寒那臭小子给我修理一顿。”
侍卫统领领了命，正要出门时却被林默给叫住了。
“等等，你也跟着过去看看，别真让底下的人把他给打坏了。”
“是！”
“好了，下去吧”
挥退手下之后的林默独自坐在林府大堂里，他用手捏了捏眉心，对接下来的行动感到一阵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