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交浅言:深托深情
此时外面渐近的喧哗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门口。经过这么许久的寻仙,已有不少人放弃了,只有薛蟠和几个狂热分子,举着火把,从外面浩浩荡荡又找了回来。到了女子的屋外,那喧哗声变得有些刻意。柳飘飘心道:看来这是又寻了过来!听那响动,这次他们不只是像方才几次一般,只在外面查探,而是要进来找上一找才肯罢休了。
两人一对眼色,立时收声,月隐急的直接跳上女子的床,用被子蒙住脑袋。
柳飘飘一笑,计上心头。将画不急不慢的收起,移步床边,轻言相慰道:
“放心,公子在里面不要出来。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直到我说可以了,公子方出哦。”
月隐应了声有劳,立刻又把脑袋缩回被子里。柳飘飘微微一笑,露出浓浓的宠溺之色。解开外衫,穿着里衣,走到门口。打开门,脸儿瞬间变了颜色:
“何事?”
“哟,姑娘已经歇息了?实在抱歉,惊扰到柳姑娘了。不过今晚咱们这不太平,几处瓦顶被人给掀了。”
“哦,是吗?”
“薛公子说是今日那神仙所为,还看到他就在咱们这后院,所以大家都在这找呢。柳姑娘前面有没有看到神仙和其他什么人呢?”
“我方才一直在睡觉,没有看到什么神仙什么人的!”
其中一个站在后面一点的姑娘,随口补了句:
“外头这么大动静,姐姐竟然一直在睡觉?”
柳飘飘脸色一沉,做出一个让道的姿势。
“你不信大可以去搜啊!”
那女子一僵,急忙解释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薛蟠没找着他的神仙哥哥,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福利。起先还站在那装模作样,现在一听可以进大名鼎鼎怡红院柳姑娘的房里,搓着手掌,厚颜道:
“柳姑娘都说了,那我便不客气了!”
柳飘飘眼皮一翻,让人看出她不喜之色,语气却极温顺道:
“那……你们搜吧,我要先睡了!”
边说边让道引众人入房,自己便进了内室,钻进被内,背靠着床头冷眼而视。
方才那位被柳飘飘言语堵了下的姑娘,见柳飘飘这么好说话,不禁在心里腹诽:今天怎的这么大方?她的内室,可是除了贴身丫鬟和当家的进来过,何曾让人随意踏入过一步?于是假装粗略看,实则心思极细的查看,想看出些什么可疑之处。
薛蟠其实也没想着进来怎么搜,就是好奇想进来看看。柳飘飘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盯得心头发毛。这楼里她最怕的便是柳飘飘,曾经也因垂涎她的美色而动过心思,却是吃了好几趟亏,便再也不敢随便招惹了。此时被其她几个姑娘一拉,匆匆转了下,顺势也跟着走了。方才那姑娘见大家都要走,虽有疑惑,也不敢多逗留,不甘的一扭腰,也只好跟着走了。
一众人走后,柳飘飘整了整衣服,下床说道:
“公子可以出来了,方才奴婢多有得罪,请公子不要见怪!”
刚才两人同卧一床,此时被她这么一说,月隐也有些尴尬,晃着身子,眼神飘乎道:
“多亏姑娘了,我怎么会怪姑娘呢!”
“多谢公子不怪奴婢冒失!”柳飘飘温柔的轻轻行了个礼。
月隐向来不大重尊卑之分,见这柳飘飘,左一个奴家右一个奴婢的,心中更是隔应。虽然在白陀山,大家对他也是这般恭敬,也难免畏惧和小心翼翼,但山上多是英雄儿女,多了许多气魄和利索。眼前此女柔情似水,每句话说的千娇百媚自成风彩。月隐看得心下也是喜欢,于是说道:
“你别老是奴家奴家的,咱们每个人不都是一样的嘛,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再说你家和我住的地方,还有几分相像呢!”
柳飘飘听此,心下一动,但面上却未表现,依然轻声软语:“公子不喜欢,那飘飘不说便是。”
语毕柳飘飘神情一转,幽然说道:“可是若说这儿是我家,却也不算是我家。”
“哦,怎么是又不是呢?”
“公子真的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月隐一脸茫然,大写的不知。
“飘飘命苦,六岁便父母双亡,叔父便把我卖到怡红楼,也就是这里了。”说罢,柳飘飘轻叹一声,现伤心之色。
月隐忙出言安慰道:“你自幼父母双亡,我出生时,母亲因生我而死,咱们也算同病相怜。不过我看这里还不错,也算有了个落脚安身处,姑娘不必太过伤怀。”
柳飘飘双眼微红,垂下眼帘,轻声叹息。见他锦衣玉服,天人之姿,世事又所知甚少,定是家人护他极其周全所至。看他还是不明这是哪里,又继续引导道:
“飘飘哪敢同公子相比!飘飘命苦,自沦落风尘以来,虽努力学习琴棋书画,暂免了失身于人。但终是风尘中人,终日免不了强颜欢笑,服侍来
此寻欢作乐的权贵,稍有不慎便……。”说到此伤心羞愧之处,柳飘飘转身掩面,竟嘤嘤垂泪哭了起来。
见此情形,又想到刚才那个潘胖子,月隐不禁打了个寒颤。若是还不知这是何处,那月隐不是不谙世事,而是蠢到极点了。
“飘飘姑娘,你放心,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不过,你能先跟我说说,如何才能救你出去可以吗?”
“公子果真愿意帮奴家?”柳飘飘急切的望着月隐,眼中还含着些许泪光,我见犹怜!
“你再说奴家,我就不愿意了。”月隐假装生气的将脸一虎,心下却是开心的。他也有被人需要的时候,这种感觉真好!
“奴婢……我……”柳飘飘一见月隐不喜之色,立时怯生生的改口道:
“那我在这里先谢过公子了。”说罢,柳飘飘盈盈一拜。
月隐忙将柳飘飘抚起,牵过柳飘飘的手,一同坐在桌边。说道:
“这才对嘛,来,快坐下,慢慢说,我们来想办法。”
柳飘飘的手被月隐握着,初初轻颤了一下,但并未挣扎,再登徒的举动,在这个男子做来,都显得这么坦荡。
“这天下没有我办不了的事,即使我做不了,一……那个,反正你的事,我一定会帮你的。”
月隐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那份帮已之心,柳飘飘听来却是很感动。自己久历风月场,从不见有人像此人一般:呆的人也时常有见,虽大多不黯男女世事,却没有一个像他这般活泼的。说他油滑更谈不上,此人一眼能看到底,心怀赤诚,毫不做作。
柳飘飘识人向来极准,今天这番交集下来,自己白日对他的估计想来不差。不过现下还是要试他一试。
“干妈六岁收我到这怡红楼,养大我,便是希望将来能做她的摇钱树。虽当日买下我不曾花去多少银两,现如今我这状况,怕是一千两她都不一定肯放了。”
月隐随口问道:“银两?什么是银两?”
柳飘飘瞪大眼睛,这次倒真是吃惊了,这人连银两都不知是何物。柳飘飘眼底,瞬间现出一丝怀疑之色。但见眼前月隐的神色,再回想白天他在商贩那自顾自取,却似一直没见给银钱。心中恍然,难道这人当真是从未涉世?
“公子真是神仙人物,不似我们这红尘俗人,终日困在钱财名利之中。银两又称钱财,在这世间可少不了这东西。”
月隐立刻反应过来,难为情的低下了头。钱财他还是知道的,自己却从来没用过,所以也从未上心。刚才猛然听到,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而以。
“在这世间,从别人手里取任何东西,就像你白日拿了人家的货品,便要给银两别人做为交换。而每样东西也都有它的价格,价格有时按供给多寡来定,也就是稀少珍贵程度来衡量,有时又按照综合投入和预期来衡量。比如说我在干妈心中的价格,是一千两到两千两之间。”
月隐听柳飘飘还在给他解释,简直羞愧到要钻桌子了。这次下山,一路上都是张一化提前打点,也从未见他给谁银钱。甚至几次添新物,见他都是直接取,却不知是张一化早已安排妥当。
想起白日拿走那些商贩的东西,起初还有点过意不去,见他们也没说什么,光顾着新奇好玩,也没多想。现在想来,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柳飘飘见月隐神色,就不再多说下去。走向梳妆台,打开抽屉,倒出里面的物件,捧向月隐说道:
“公子,这是我这几年攒下的银钱,和几件还算值钱的首饰,首饰可以拿去当铺换些银子。在外没有钱财可是不行的!这些虽不多,公子不嫌弃的话,请先拿去用吧。”
月隐害臊得连忙推辞,忙还没帮,却先收人家的钱,怎还好意思?
“不用了,不用了。银两我有的……有的……”
即使没有,以自己和张一化的能力,应该也不是难事。不过这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张一化插手。人家是来找自己帮忙的,怎么好假他人之手呢?月隐脑中飞快的运转。
“如果公子真有心赎我出风尘,也可以将这些做为本钱,公子只管拿去!万望公子千万莫要推辞飘飘了。公子今天能答应赎飘飘,给飘飘希望便已是帮助飘飘了。如果人算不如天算,公子帮飘飘实在有难处,飘飘也绝不会责怪公子。”
话已至此,月隐不再推辞,抱着画和一堆银钱手饰,满载而归的回到客栈。一路上,有几个不高名的跟踪者,鬼鬼祟祟的尾随在后。月隐想,何时跟踪自己的人里,多出这么几个不入流的人,于是也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