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潜伏敌国
后面三天,姜荆琰连朝都没上,一直把自己关在宗祠内。一开始温羽涅去找他的时候,应恒忠于职守把他拦在外面,可等到第五天姜荆琰还没有任何要出来的迹象,应恒也着急了。雪宜和羽涅一起过来的时候他再没有阻拦,两人就径直走进宗庙中。雪宜有些害怕,这宗祠内阴森森的,只有点点烛火。她不自觉地拉着温羽涅的衣袖,温羽涅把她护在身后。穿过满是香火油灯的长廊,两人进入一个石室之中,两边插满了旗子,正前方是数不尽的牌位。姜荆琰跪在牌位之前,一声不吭。两人缓缓上前,蹲在地上。雪宜伸手环着他的肩,柔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
“啊琰”
姜荆琰眼睛通红,满脸胡子,他沙哑着声音自暴自弃地说:“我不想当皇帝了。”
羽涅和雪宜对视了一眼,很是担心。雪宜更是心疼地说:“好好好,不当就不当。”
温羽涅听到雪宜的话也没有急着反驳。姜荆琰惨然地含着泪水:“可以吗?”
“可以啊”雪宜说完哭了,她心疼眼前这个男子,这么多年来他受了多少痛苦经过多少压抑。如今恐怕是再也担不住了,才至如此崩溃。她其实并不切实地知道姜荆琰经历过的全部,但是自从下山以来,她断断续续听到的关于他的事情。她能想到了他一个娃娃回到宫中,危机四伏,举目无亲,是何等的无助。他年少上战场,亲眼看着挚友死去是何等悲痛。如今虽是皇上,但是到处受制,不能有一丝任性是何等束缚。在雪宜眼里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从小认识的好友,一个跟她一样凡人。
“呜呜啊啊啊啊!”雪宜从默默流泪到抽泣着大哭。
“你哭什么?”
“你不能哭我替你哭啊啊啊啊呜呜呜”在雪宜的哭声中姜荆琰也渐渐痛哭起来。温羽涅从背后伸手搭在两人的肩上,轻轻地拍着。他一方面想让两人都能宣泄一下,一方面又担心雪宜的身子:
“别哭的太过了,小心你的伤口。”
“师兄你也哭一下吧啊啊啊。”雪宜本是稍微平复一些地说,后又想起温羽涅失去了最爱的人顿感到师兄的不易后情绪又波动起来,哭着说着口齿不清的话,眼泪鼻涕都下来了,一时之间有些滑稽。
“师兄不哭。”他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中间撕开递给他们两人。雪宜接过去擦擦眼泪后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姜荆琰没有接过去,羽涅直接拿着帕子就给他擦脸。
“好啦好啦,都是大人了,还像孩子一样吗?”
“啊琰,你好些了吗?”
雪宜也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一手把雪宜搂在怀中,不知是否因为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宣泄,或许真的因为爱人和家人都在身边让他感到力量,他觉得舒服了很多。
“你不想当皇帝咱就不当啊。”雪宜说。
羽涅听着雪宜孩子般的话很是无奈,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就好了。雪宜看到他俩的表情,知道他们都只当自己是孩子气便说:
“我是说真的。啊琰,你找一个有能力有担当心怀天下的人培养他,到时候你不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吗?”
温羽涅笑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姜荆琰也笑了。
“哈哈哈哈”
雪宜本为他俩笑自己而不爽,但看到他们都笑得这么开心后也不介意了:“笑吧笑吧,笑一笑十年少。”
“好啦,我们都吃去吧,你们都吃点东西喝点水。”
“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再待一会儿。”
“不行!”雪宜和羽涅齐声反对。
“去吧,我没事了。”姜荆琰看着羽涅说。
“那好吧,我们先出去。”
“可是师兄”雪宜不想让荆琰一个人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姜荆琰带了出去。姜荆琰盘腿坐下,双手合十放在额前
日子过得很快,几个月后雪宜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又开始坐不住,觉得宫里闷。但是最近羽涅和荆琰好像有很多事要谈,他们总是在一块。有时雪宜看到他们在一起的场景,看着两位风姿绰约的男子也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的不公。应恒一直守卫在荆琰身边,他虽不知内情,但他知道陛下和先生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这天他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照常在商讨着什么,突然温羽涅站起来,脸色有些不悦。他觉得有些吃惊,他知道温羽涅从不是急躁之人,不知何事让他对陛下甩脸色。
“我说了,让阿宜去是我最大的让步。我一定要陪她一块去。”
“几年前你在前线作战的时候,多少景国的士兵和将士都见过你!一个庆国的将军竟然现身景国,你又这么鹤立鸡群,很难不让人留意。如果到时被人认出来,你们都很危险!”
“我会易容过去。”
“还是增加暴露的风险。”
“她自己去太危险了!”
“她不是自己,我已经安排探子潜入景国,景国境内还有我的人。”
“为什么你总是要让她牵涉其中呢!”
“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此行最适合的人吗?”
“”温羽涅没有接话,直接把杯子摔碎了拂袖而去。姜荆琰背对着他也拿起面前的杯子摔了。温羽涅直接找到雪宜拉着她便走。
“师兄怎么了?”雪宜被他没来由地拉着走弄得一头雾水。
“站住!”姜荆琰匆匆赶来制止。两人一人拉着雪宜一只手。
“干嘛你们吵架了吗?”雪宜试探性地问。
“放手。”羽涅说。
“你放手。”姜荆琰更是霸道。
雪宜一脸不可思议,他们吃错药了吗?
姜荆琰一使劲,把雪宜稍稍往他那边拉,温羽涅见状立刻回拉。
“哎呀!”雪宜甩开他们的手:“你们发什么神经!”
“温羽涅,你是不是找事!”
“我说了,什么都可以,这事不可以!”
“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我本来跟着去就可以了。”
“我这难道不是也在担心你的安全吗?”
“不用你担心。”
“哦?现在你的事是轮不到我过问了是吗?”
“你本来就管不着。”
“好!很好!”
“斯”雪宜捂住胸口突然蹲下。
“师妹!”
“啊宜!”
两人一起冲过去关心地查看。
羽涅把她的手拉过来把脉。
“怎么样?”
温羽涅的脸色逐渐从紧张到放松,他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姜荆琰见状扶着雪宜的肩膀又问:“怎么样?”
“没事。”
“没事?”他有些疑惑,还是继续紧张地看着雪宜。
“有事”雪宜还是皱着眉。
“哪里不舒服?”
“我的心不舒服。”
“她的心不舒服,你快来。”
温羽涅没好气地把雪宜拉起来说:“别装了。师妹,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温羽涅带着两人进屋,姜荆琰屏退了众人,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后姜荆琰把关于《承平录》的故事及他们的安排都给雪宜说了一次。
“你们就是因为这个吵架啊?”雪宜问。
两人默不作声。
“太搞笑了你们。”雪宜发现他们俩越来越小孩子了。
“你怎么想?”
“我去呀。我自己去。”
“不行!”温羽涅不同意。“啊宜,景国跟庆国不同,两国多年交战,双方关系本就紧张,如果你被人发现了是庆国人的身份,一定会很危险。且景王昏庸残暴,是个真正的冷血帝王,这不是开玩笑的。”
“你们不是都商量好了让我假装他们景国名医的徒弟了吗?那我自然是景国人。景王患有头疾,我可以给他医治,且你们不是说景人尚武,医学之道平平,他们国内名医不多,景王需要我给他治病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但是我就可以找机会偷《承平录》。”
两人听这雪宜说的话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更加后悔这个计策。雪宜当然明白他们的心思:“还记得师爷以前说过,我们收徒本都是十八之数,他自己收十八个关门弟子,他的弟子又各自收十八个关门弟子,到我们这辈本应是三百二十四个同门师兄弟。但是十一师叔和十五师叔战死,九师叔现在还是下落不明,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师兄,我们空明岛虽然属于避世,但天下大事不是真的跟我们全无关系呀。有机会可以做点什么我很是愿意的。”雪宜看着他们认真地说。
事情总是推动着人的行为,既然决定要去,很多事情就要真切地开始着手。
雪宜嘴上虽说得轻松,但她知道此行危险,不敢懈怠。她为自己准备好毒药,解药,把毒淬在一套银针上,甚至制成一颗很小的胶囊藏在嘴里
当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之时,姜荆琰来了。
“你来啦。”雪宜笑笑看着他,手里的活却没有停下来。
姜荆琰自己走到一边坐下,默默地看着她准备,不时出声问问,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雪宜知道他情绪很低。
“很担心?”
姜荆琰没有回答只是过去从后面抱住她。雪宜把头靠在他胸前。
“给你。”雪宜拿起一朵花送给他。
姜荆琰拿过花看了一会后便全身无力整个人往下倒。雪宜抱着他可是身形相差太大,雪宜没抱住,跟着姜荆琰一起倒在地上。姜荆琰面露惊讶,他努力撑地想要起来却无济于事。
“嘻嘻我厉不厉害?”雪宜笑嘻嘻地一脸骄傲地看着她。姜荆琰明白过来,花中有毒。雪宜没有着急把他拉起来反倒是压在他身上,手摸摸他的脸:“不用担心,我肯定可以自保的。你总这么忧心忡忡的很容易老的。”说完用手戳着姜荆琰的脸,做着鬼脸。姜荆琰笑着,任凭她闹,他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此时。
玩闹了一会后雪宜起身拿来一杯水,里面放了解药。她把姜荆琰拉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来,把它喝了。”
姜荆琰直接一饮而下。
“我的陛下,你不怕水中还有毒吗?”
姜荆琰喝完解药不多时身体就恢复了。
“不怕,你给我的,是什么我都喝。”
雪宜笑着往他怀里窜。
“啊宜,”姜荆琰从怀里拿出一个玉镯,他拉起雪宜的手给她戴上。
“为什么不是我最喜欢的紫色?”雪宜看着这个通透中带着血色的镯子问。
“你若喜欢紫色,我给你去寻。”
“那倒不用,这我也很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
雪宜说完,姜荆琰便开始脱衣服,雪宜羞得脸都红了:“这,这,青天白日的会不会太过羞耻啊。”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去,脸上尽是不好意思的笑容。
“哎呀,这样不好。”她余光看到姜荆琰还在脱。
“好了。”
“啊?”雪宜疑惑地回过头去,看到姜荆琰手中拿着一件暗黄色的东西,她手摸过去仔细一看:“金丝软甲?”
“你穿上。”
“那你呢?”雪宜问。
“我在宫里很安全。”
“唔”
“听话,不然我不能安心。”
“好吧。”雪宜拿过金丝软甲,脱掉自己的外衣把它穿在里面。这衣服舒服松软又没什么重量,竟然能刀枪不入,这手艺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姜荆琰稍稍侧身等她换衣服。
“好啦。”雪宜一说话姜荆琰便回过头又把她拥入怀中。雪宜伸手回报住他:
“好啦,你不要这么自苦嘛。你知道的,我此去并不是全为了你。你心中有天下有百姓,我也有血性呀。”
“是没想到我们小雪宜成长成一个心中有沟壑的人,如此让人怜爱。”
“陛下”应恒小心翼翼的声音传进来:“温先生求见莫姑娘。”
姜荆琰听罢便先动身去前朝,给他们留下时间。
两人先送走了姜荆琰,屋里剩下羽涅和雪宜两人,温羽涅一眼就看到她手上的镯子。
“这镯子”
“这?”雪宜拿起手:“荆琰刚刚送我的。好不好看?”
“自然是好看,你要好好戴着,可不要粗心大意把它弄丢了。”温羽涅认出这是姜荆琰外祖母留给她母妃的,是她母妃唯一的遗物。
“我会的了。”
“来看看你都准备得怎么样?”温羽涅检查了一下雪宜准备的东西。
“这个不好,如果你真的遇到很危急的时候,‘香涧’的毒过于平和,若是遇上高手,不一定能把敌人放倒,换‘即无常’吧。”温羽涅事无巨细。雪宜看着倒有些发笑。
温羽涅看她这幅样子,感觉她不够认真,便严肃地说:“啊宜,此番去景国不是玩的,你一定要仔细谨慎地对待。你一个人到景国,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什么事都要思虑周全,不可儿戏啊。”
“哦?听师兄的话是真的让我一个人去咯?我还以为你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雪宜打趣地说道。温羽涅被戳穿了心事,有些失笑。
“你怎么知道的?”
雪宜收起了笑意严肃地走到温羽涅身边:“不行,你不可以去。景国人如此仇视你,如果被发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能让你冒险。”
“你自己去实在太危险了,我终是不放心的。”
“那我更不放心你啊。师兄,”雪宜过去牵着他的手,很是认真地说:“虽然雪宜没有缘分跟你成为夫妻,但是你还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啊!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去的。”雪宜真切地看着他。
“师兄会安排好的。”
“不行,你可以安排人去潜伏,可以安排人跟着我,但你自己绝对不能去。”
温羽涅眉头微皱,不语。
“要不,你在边境接应我?”雪宜见他不肯答应,只好提出这个折中的办法。
“我考虑一下吧。”
“不用考虑,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啊师兄,不然我生气了!”雪宜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侧过身去。
“好吧好吧。”温羽涅终是答应了。他倒不是因为雪宜生气,只是平心静气地说,他跟着过去确实增加了暴露的风险,万一暴露,以雪宜的武功一定逃不掉。他只好仔仔细细地给雪宜做好准备,让她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新身份的事记清楚了吗?一定不可忘了。”
“记清楚啦。”
“说来听听。”
“仲悠仪,医师。”
“”温羽涅听她说完几个字便没了下文,直接气到失语。随后他用手掐着雪宜的下巴,严肃地说:“给我好好说!”
这晚有人进入了雪宜房中,雪宜心中一惊,皇宫内守卫森严,怎么会溜进来人?该不会是事情泄露了吧?雪宜心中紧张,姜荆琰再三叮嘱此事绝不能泄露,知情的人就只有他,温羽涅,雪宜,应恒。更是找了人易容成雪宜留在宫中,以防被别国潜伏在庆国内的探子发现。她屏住呼吸,猛然抽出匕首抵在来人胸口:“你是谁?”
“我是谁?采花大盗是也。”
“靠!”雪宜一下狠狠地就往男子胸口扎去,男子显然武功高强,他一个侧身躲开,便与雪宜搏斗起来。才几个回合,雪宜便知道自己不是来人对手,她暗暗把香放出,欲把男子迷倒。果然男子在过几招后便察觉自己中毒。
“你”说完便倒下。
“你什么你?现在才发现,太晚了。”说罢便想把男子解决掉。一颗石子飞入打在雪宜手腕上,雪宜吃痛松开了匕首。
“别伤他。”是温羽涅的声音。
“师兄,你有没有瞄准啊,你打到我了!”
温羽涅听着雪宜的抱怨来到男子身边打开一个瓶子放在鼻前给他解毒。雪宜不明所以地站在一旁说:“师兄,他可能是敌国探子。”
温羽涅笑了,他抓着男子一边脸用力一撕,一张熟悉的脸庞显露出来。
“青哥?!”雪宜大惊,随后便过去不好意思地检查着:“没伤到你吧?”
“没有。”
“你为什么在这啊?怎么这幅装扮?”
“他会打扮成仆人,随你一起去景国。”
“所以陛下说给派人保护我,那个人是你?”
“是。”
雪宜很是惊喜,又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跟辛之青唠起来。
“你们叙旧且等往后,目前还是要准备好景国之行。啊宜你跟他如此熟悉都没有认出来,这易容术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各人忧心地准备着,来到了分别的日子。既是潜伏,必不可高调行事,雪宜和辛之青假扮侍卫从皇宫偷偷出去,直接坐马车来到边境,改头换面后便以新身份进入景国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