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决心回归主业
朱大夫走后雪宜自己坐在前厅,此时已经过了一波病人了,只剩一个需要医庐帮忙熬药
的病人还在屋里坐等。看着前方的药柜子,雪宜认真地思考着朱大夫说的话,心想着这段时间的事,她的精力总是被很多别的事情牵扯,有时自己都没怎么休息好,但是又不知道在忙什么,就如同一锅浆糊,乱得很。雪宜不禁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好像这能帮她把事情处理好些。她不禁想起以前在岛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井井有条的,她才是调皮捣蛋的那个。那些茶米油盐,那些收支情况,那些监察安排,那些上课安排,在当时的自己看来是自然而然地发生而已,她从来没有想过这都是岛上的人各司其职,更没想过操持着这些事的娘亲,爹爹,师公,师姐,师兄又多么辛苦。
这时,雪宜的脑中再次出现了温羽涅温柔的笑脸。这段日子忙忙碌碌,她都没有时间想起温羽涅。雪宜心想这应该是忙碌所能带来的唯一的好处了,再难过的情绪也会被时间冲淡。只是难过和一点点的气愤逐渐减少之后,思念又再次在心里翻腾。雪宜不禁想,当年师兄下山的时候做了什么?一开始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手忙脚乱?
念及此处雪宜笑了,小时候在岛上一起学医,她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知道现代社
会的胸外压,知道海姆急救法等,一开始她将这些新技术说出来的时候,众人还是很新奇也很惊艳,只是无论是什么医术,温羽涅都学的特别快,他还能举一反三更别说还能研究得更深入了。那时雪宜唯一的感受就是:人和神确实是有差距的。温羽涅是真正的天赋异禀,而她,即便老百姓如何称赞,即便有同行就如朱大夫一般对自己的医术很认可,她自己清楚知道自己天赋不高,如今所得不过是因为师公及师祖等前人游历大江南北见多识广,医术高超。她在门下学习,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而已。她回想起以前跟着师叔学下毒,自己就被毒过去好多次。朱大夫说得没错,医学之道非天赋可达,即便强如温羽涅也是下了很大功夫的。救死扶伤才是他们共同的志向。
“嗯!对!”雪宜突然讲话,小厮被吓了一跳:“莫大夫你在叫我吗?”
“啊?没有没有,我就伸伸懒腰。”雪宜回答后真的伸伸懒腰,她决定要回归到医学之中,不该她管的事她就不花精力。当楚楚从天香楼回来跟她诉说情况的时候她已经跳出了局内,从局外看,冷静得不行。
“少杰他们已经找了那个书生的住处了,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天香楼的秦老板支撑着如意姐姐去报官,大人说根据书生的户籍资料先去把人带回来。”
“嗯。”
“如意姐姐伤心极了,一整天哭个不停,就是不肯面对这男子的负心。”
“嗯。”
楚楚见雪宜听了这些好像并无什么表情,依然在看着医书,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她一时不知道怎么了:“雪宜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雪宜终于抬头看着她。
“你好像很冷淡?”
“没有,只是这件事我们都不是当事人,使不上劲的。我也好你也好都劝过如意了,已经尽了朋友之谊,总不能拿刀逼着她面对吧。”
“这”
“柳大娘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我今天给她施了两次针,再有四次就结束了。”
楚楚感激地看着雪宜,她眼睛稍稍变红:“全靠你救了我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这是我分内之事,别这么客气嘛。只是大娘的病还是需要长期调理的,她每天都要服药。有两种药实在不常用,医庐里剩的不多了,你明天可以帮忙去城里百草堂帮我买有些回来吗?”
“当然可以!”楚楚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楚楚被雪宜交代了这么个小差事开心极了,第二天早早就出门去百草厅了。她正走在路上碰上了少杰。
“楚楚姑娘。”少杰先打招呼。
“少杰。”
“楚楚姑娘这么早要到哪里?”
“我要去百草堂帮雪宜买两个药材。而且我娘也的治疗也快结束了,我得去准备一下到时回家的东西了。”
“柳大娘好了吗?那真是件喜事呀。”
“虽然还是不能起身,但是已经不会发病了。我准备买些干粮,到时我回天香楼娘在家可以吃。”
少杰想了想:“柳大娘还是不能起身的话,那你准备怎么跟她回去呢?”
“我打算雇一辆马车。”
“马车城西牛大哥的最好,而且他价格很公道的,不如我带你去找他?”
“你不用回衙门吗?”
“我今天休沐,打算到城西去找个朋友,这也顺路不如我们一道吧。等雇好马车我们一道回来,到时直接去百草厅买药,也不用拿,直接放马车上就好了。”
“好啊!”
两人一起说说笑笑往城西走去,路上遇到一个小乞丐偷馒头被老板抓住,正在教训他。小乞丐撞到楚楚身上,少杰赶忙扶着她。
“你没事吧?”
楚楚摇摇头,她拉住老板的手:“这位大哥发生什么事呢?为何要打这个小朋友?”
“他偷我馒头。”
楚楚看了一眼小乞丐手上拿着因为追打弄脏了的馒头,他紧紧拿着馒头,眼神害怕,正怯怯地看着那个卖馒头的老板。楚楚从怀里拿出钱塞给老板说:“不要再打他了,我帮他付。”
老板看看手上的银子脸色立马好了起来:“不用这么多,一文钱两个了。”
“那再给我们几个馒头吧。”
“好好好。”
老板包好几个馒递给楚楚,楚楚弯下腰扶起小乞丐,并把馒头都给了他。小乞丐先是一愣,后连连作揖高兴地走了。
“姑娘心地真好。”少杰看着楚楚善良的举动有些入迷。
“他也是可怜。”
等两人到了城西先租了马车,少杰驾着马车去找朋友,楚楚从车上拉开一点看着,只见少杰跟一男子热情地交谈着,不久后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交给男子。男子瞥到车上有人,便问道:“车上是何人呀少杰?难道是薛夫人吗?”
“噢不是,是我一个朋友。”楚楚听到少杰这么介绍自己心中欢喜。拉开窗帘朝少杰的朋友点头致意。朋友远远瞧了楚楚一眼,只见车上女子略施粉黛,肤色粉嫩,面容娇羞。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找了如此美貌的姑娘呀?看来薛府很快就有娶亲消息了吧。”朋友打趣道。少杰和楚楚听到都红了脸。少杰害怕楚楚介意,赶紧解释道:“别胡说,我们是朋友。”朋友见他们都害羞了便不再打趣了。
回城的路上少杰在外面驱马,楚楚在里面坐着,两人都不好意思,也没怎么说话。回到城里买了药材,再买了几个大饼,两人便回到医庐。少杰把绝大部分的东西都自己搬了,楚楚要帮忙他硬说不用,最后楚楚只好只负责拿大饼。两人刚进医庐,就听到雪宜在叫:
“小红!小红!啊材!啊材!”小红正在给女子清理伤口,啊材在后院拿草药,两人都没有回她。楚楚赶忙过去问:“雪宜怎么啦?”
“噢,你回来啦?这么快?快去帮我拿两捆绷带出来。”楚楚看看,原来是雪宜在
给一男子包扎,包到一半绷带不够了。楚楚赶紧到中庭帮雪宜拿绷带,少杰也去先把东西放下。当楚楚准备回中庭帮少杰的时候,一个从刚才便盯着楚楚的男子说:“哎哟,这不是天香楼的柳姑娘吗?这么多日不见,原来是来了这医庐呀。怎么没回天香楼呢?本少爷可是很想念柳姑娘呢!”
此话一出正在屋里候诊的人便开始窃窃私语,楚楚瞬间羞愧地低下头想回中庭。没
想到男子直接站起来拉着她的胳膊:“诶,别走呀美人。”
在屏风后治疗的雪宜翻了个白眼,生气地走出来正想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人。她刚从屏风后走出来便听到男子吃痛的叫声,少杰面有愠色,他把男子拉着楚楚的手拉开,直接弯到背后,手上一使劲,男子便吃痛地叫起来。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调戏女子。”少杰气冲冲地说:“信不信我把那你抓到官府!”
“我跟朋友打招呼不行吗!良家妇女才叫调戏,她这妓女如何是调戏。”
“楚楚姑娘跟你不是朋友。”
“她都招呼过我好几次了,怎么还不是朋友?我们不只是朋友,还是一夜夫妻。”男子嘴上依然没把门。楚楚听后脸红得很,她觉得自己很丢脸。雪宜从屏风后出来,恶狠狠地看着男子:
“大胆!此医庐是陛下所赐,你竟敢在这口出狂言,说如此轻佻之语。分明是藐视陛下!薛捕快,快把他捉到衙门,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雪宜此话一出窃窃私语的人也瞬间闭嘴,不敢再讨论。男子此时害怕开始求饶。
雪宜和少杰却不想就此轻轻放过,楚楚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帮着圆场:“算了,莫大夫,薛捕快,这位公子想必是一时失言,两位都是大忙人,就此作罢吧。”说完向雪宜和少杰都投去算了的目光。
少杰把手收回来,男子终于解脱,他悻悻地看了一眼雪宜和少杰,也顾不上再看病了,灰溜溜地走了。楚楚伤心地回到中庭。她眼泪汪汪地收拾东西。少杰赶紧过来安慰。
医庐还有病人,雪宜也顾不上他们了,继续看诊。等到病人都看完又很晚了,她便来到中庭查看留医的病人。小红在旁拿着小本子记录。到了被救的“女乞丐”这里,雪宜仔细检查后问:
“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一点。”
雪宜和小红惊喜地对视了一下,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那你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吗?我这记录都不好写。”小红笑着指指本子表皮,名字,年龄这两行都是空白的。
“我今年18,没有名字。”
“啊?”
“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一直被人卖来卖去,直到他们把我卖到了妓院,我宁死不从,他们便打我虐待我。后来因为那条村子发了瘟疫,我趁机逃走了。”
“那你这腿?”雪宜皱着眉问。
“他们本来想烧死我们这些病了的人一了百了,其实我根本没有疫病,为了逃走只好装作也有病。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也被烧了一会。”
小红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子心疼到捂嘴。雪宜眼神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什么都没说,扶起女子:“来,吃点粥。”
后面连着几天雪宜哪里都没去,不是在前厅看诊就是去中庭照顾女子。楚楚带着柳大娘回家了,少杰那天也来帮忙。之青很是吃惊,少杰和这位柳姑娘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雪宜只是淡淡一笑。后来听说大人已经捉到了那个骗财骗色的秀才,他为了避免牢狱之灾把事情说成是交易,对如意只是嫖客与妓女的交易,更是把他们第一次在野外山洞的云雨情形宣之于众。这事在洪县引起了不少的轰动。很多人把如意说成是祸水,不要脸。但是在嫖客那边如意倒是出名了,在这事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她的恩客不减反增,大家都想来尝尝这淫妇的滋味。如意对此事没有任何反抗,就连秦老板都说让她先休假,如意却拒绝了,对她来说生和死并无差别。她每天被变态的嫖客各种玩弄,身心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日渐消瘦,没过几日便形容枯槁,如同鬼魅一般。
这天雪宜搬了一个大盆进来,女子关注地看着她,不知道雪宜想干什么。她把盆拿到床边,又搬来了凳子,又换了一个凳子,终于水盆与床头差不多平齐了。雪宜说:
“来,我给你洗个头。”
“啊?”女子愣住了。
“来呀,快躺下,把脑袋伸出来一点。噢,不行,得都伸出来。”
雪宜一会让女子上一点,一会儿让她往前一点,摆弄了好一会终于好了,她便开始给女子洗头。当暖和的热水浇到头上时女子只觉得有些舒服,慢慢地雪宜给她按摩冲洗的时候,她舒服得几乎要睡过去。女子自己都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洗头了,头发早已打结,甚至有的已经结块。雪宜中途换了两次水,她一点都不嫌弃,耐心地给她冲洗。终于结束后,雪宜觉得自己腰都快折了。她拿着大毛巾把女子头发擦干又慢慢梳了一遍。
“好啦。怎么样舒服吧?”
“嗯嗯。”女子点点头。
“还是活着好吧。”雪宜含笑问道。“等你伤好了再洗个澡会更加舒服。”
女子听话地点点头,她看着雪宜,仿佛是一个将死之人看到了上帝,眼神里有感激有希望还有依赖。
“还有,你不是说你没有名字吗?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女子直直地看着她。
“叫希希怎么样?希望的希。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充满希望。”雪宜弯着腰把脸凑到她跟前:“叫希希怎么样?喜不喜欢?”
女子愣愣地点点头,雪宜摸摸她的头说:“好了,那你休息吧。”雪宜端着水盆出去了,女子依然呆坐在床上,嘴里重复着:“希望的希”良久后笑着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