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人与海
稗鲤听到雨滴砸在铁板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回响不断,连绵不绝,在如此静谧的空间中尖锐地刺耳。
仿佛在黑暗中行走,但尽头窥见一丝光明,如同暗夜之后来之不易的黎明,指引着稗鲤向那里走去。
于是稗鲤就顺着光朝着那里摸索……直到越过了尽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光头。
稗鲤愣了愣,直直地盯着对方看了大概半分钟才收回眼神,然后环顾四周,最后还是没能确定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一片纯白的空间……白得没有一丝污秽,在这里甚至感觉不到类似于“墙、地、天”之类的空间感,只有一个光头。
哦,还有他。
这下他才去注意那个背对着他的光头男人……为什么说是男人?大部分女人都不会有那种壮硕的身材吧?肩宽已经达到了离谱的程度,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看着活像一个倒着的等边梯形。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是了,双开门冰箱。
稗鲤脑海里忽然就蹦出这么一个词来。
感觉随时能把人捶成扁状的易拉罐……
“总是盯着一个人看又一言不发并非礼貌的行为。”突然地开口把稗鲤吓了一跳,听嗓音应该是个垂垂老矣的长辈,然而声音的起源却是那个体型壮硕的光头男人。
男人回过头来,稗鲤顿时瞪大了眼看着那副酷似古希腊雕塑的面孔——这哪是什么壮年,这副面相分明就是一位迟暮之年的老人!
然而这位老者身上充满了诡异的矛盾感,且不谈壮硕到爆炸又笔挺的身型,那双眼眸也给予了稗鲤生平难忘的印象。
那是一双如婴儿般纯粹的眼眸。
是的,如刚出世的婴儿般纯粹是稗鲤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的词句,不染世俗,不知苦痛也无畏艰巨,无受幸福也不渴希望,对整个世界都不了解,对自己的未来与现在也无所思考。
纯粹得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流,也如碧蓝无云的晴空。
然而它却出现在一位老人的身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吧?稗鲤心想。
老人用考究的眼神扫了稗鲤几眼, 突然伸手摸向稗鲤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块金属似的玩意,细细观摩一阵,点点头:“怪不得醒的是你……”
稗鲤没阻止,或者说没阻止到,他刚意识到老人手已经伸进口袋的时候那块东西就已经被人拿到手上了。
这不禁使他有点发寒,要知道天启者的反应速度通常比普通人快上三四倍,尤其他还是【序列】的天启者的,反应速度居然还跟不上这位老人的动作。
“白泽是你什么人?”老人突然问到,用的是纯正的华夏语。
稗鲤愣住,注意力放在老人手上,这双手臂也并非老朽的模样,白皙又光嫩,然而青筋密布肌肉盘踞,但是小臂都有一种古典健美到极致的荒谬感。
他认出来老人从他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了。
那是一块金光闪闪的云纹烫金,在纯白的空间里那么显眼,上面原本刻画着黄金的纹路,现在却完全扭曲、暗淡了,唯独剩下金属的光辉。
稗鲤鼻尖仿佛萦绕起古松的清香,耳边响起金属碰撞敲击的伶仃声响,几乎是瞬间就想起那位总是眯着眼笑、美得如女子一般的华夏谱系外交官——白泽。
“是我什么人……”稗鲤尝试着去回答这个问题:“大概算是……我的上司?”
“恕我直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块东西会出现在这里。”他盯着老人手上那块云纹烫金,琢磨着已经完全扭曲的云纹:“而且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老人皱眉:“只是上司?上司为什么会把这个给你?那个冷血无情的家伙怎么会将赐福给予随意一个华夏天启者,我明明记得只有白起明这个后辈有幸得到过他的赐福……”
“等等……”稗鲤被老人一通话说懵了:“冷血无情?我们是在说同一个人吗?”他实在无法将冷血无情跟他记忆中那位白泽联系在一起。
……顶多就是有些资本家罢了。
老人挑眉看他:“怎么,你们的【白泽】不是天天顶着一张礁石般僵硬又严肃的脸,嘴里吐不出几个字,难得说话生冷又无趣,我想想叫什么来着……哦,白任。”
稗鲤摇头,他压根没听过这个名字,白泽说他的名字就叫白泽,那看来不是同一个人。
他补充道:“您刚刚有说这是赐福对吧?我认识的白泽是四阶的天启者,应该还做不到赐福。
赐福是五阶权君专属的力量,白泽不是五阶,他也并非权君的受眷顾者。
老人若有所思地低头揣摩那块云纹烫金,浑身的肌肉如大理石般光滑:“但我确实从上面感受到了白任那家伙的力量,虽然很微薄……”他忽地抬头。
“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对吧?”
稗鲤沉默,然后缓缓点头,那一刹那的伟力突如其来,给他的感觉像是撕裂了整个巴黎,如死神的镰刀一般从他的脖颈轻轻掠过。
然而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他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每个世界里体会不同的人与事物,有个声音问他想不想帮忙,想他就帮,不想就到下一个世界接着看这场名作人生的电影。
比如那个姓周的男孩,他选择帮,于是就把欺辱男孩的混小子打到妈都不认识了。
“而你本应该成为他们,这是【望都】专门用来对付天启者的技巧,感受他人的绝望,一次次地感受,直到崩溃,选择自我了断。”
老人开口,像是读出他的想法:“但因为这个赐福,给予了你特权,成为旁观者而并非绝望者本身,加之【序列】的韧性,你才能受到我的感召醒来……”
他将云纹烫金交还稗鲤:“幸好你能醒来,否则就是作为旁观者看着他人绝望……看得多了,你估计也会深陷其中。”
老人轻叹一口气:“最悲哀的莫过于此,纵使是看着他人绝望也感同身受,然而无能为力,最后的下场或许甚于绝望者本身。”
稗鲤茫然地接过云纹烫金,他很想说一句他其实可以做些什么帮助那些绝望的人,但很显然这是毫无营养的烂话。
于是他决定提问:“所以……【望都】是什么?这里是哪里?”
以及他最迫切想要得知的。
“您,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