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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向西帆孙盛擒桓温 乘风渡枭杰诈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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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温带着习凿齿和家眷登上了去往江州的官船。

    起初,习凿齿还守在马车旁边等待,但没过多久就来了一堆人,自称是受自家主人的命令,护卫桓公子的家眷登船。

    习凿齿一脸惊愕,将信将疑,不过当他看见一个打扮稍显华贵的贵公子在和桓温一边闲聊,一边走在前面时,心里多少有些底。习凿齿以为,想必是桓温之前游学的旧相识,所以凑巧可以帮忙,于是也就随着这群人缓慢登船。贵公子身边官军打扮的随从则朝自己方向赶来,护卫着自己和车马,缓慢地登船。

    说是护卫,在习凿齿看来更像是押解。还没等习凿齿开口询问,几人便也不由分说地引着车马登船。

    习凿齿几次想问个究竟,朝着不远处的桓温喊道。奈何周围声音却也喧杂,桓温压根没听见自己的呼喊。

    直到上了甲板,习凿齿连忙挤上前去,一把抓着桓温的胳膊,也不管旁边贵公子的惊讶,连忙把桓温拽到一边,小声问责道:“你聋了啊!我刚才叫你半天你没听见啊。”

    “啊?”桓温一脸茫然。由于渡口上人声鼎沸,桓温刚才也确实没听见身后不远处的习凿齿在叫自己。

    “啊什么你啊!”习凿齿拉扯了一下桓温的衣袖,更加小声地问道:“老桓你我什么身份,敢上官船!”

    “哟~”桓温反倒是扑哧一乐,不怀好意地对习凿齿说:“这世上还有你习凿齿怕的事啊。”

    “我跟你说正事呢!”终究还是个没有及冠的少年,此时的习凿齿却没有心思打趣,扫视了一眼船身周围,略带小心地说道:“你不知道私上官船乃是大罪?”

    “我不是私上啊。”桓温反而满不在乎,指了指一直站在旁边的贵公子说道:“是他邀请我们登船的啊。”

    此时,习凿齿才将目光放在了贵公子的身上。

    只见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微笑着站在两人的不远处。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和一般官家不同,眼前的贵公子虽是及冠却并未揽发,双鬓和发尾自然垂放,伴着江边徐来的风略添几分飘逸。加上一身银白的轻裘装束,显得格外俊朗。清秀高雅似已无法形容此人的姿仪,任谁见到都不免会有此间天人之感。

    连平时狂傲的习凿齿,心里也不免有些感叹,心想就算当年的潘岳卫玠之辈应当也不过如此。

    “欸,这人谁呀?你认识?”习凿齿用肘捅了一下桓温,小声问道。

    桓温也是一愣,倒也实在地将目光看向贵公子,略带抱歉的说道:“失礼了!这位公子,刚才登船匆忙,也没问公子名讳。”

    贵公子也不恼,而是微微一笑,朝桓温和习凿齿揖礼答道:“在下姓孙名盛,字安国。现任陶荆州麾下参军。”

    桓温和习凿齿四目相对,也朝孙盛还礼。

    礼毕起身,桓温也向孙盛介绍到:“在下桓温,还没有及冠。”说着,桓温将手引到习凿齿面前,说道:“这位是我的朋友——”

    “在下习凿齿,同样未及及冠,尚无表字。”习凿齿抢先说道。

    孙盛依旧面带微笑,朝着二人点头示意。

    桓温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说道:“车里是家慈和舍弟们,由于是女眷与小孩子,不便下车见礼,还望孙参军勿怪。”

    “不妨事。”孙盛也转过身,对着马车颔首浅礼。

    礼毕,孙盛笑着对桓温说道:“二位公子稍待,我且吩咐开船,稍后再来招待二位。”

    “孙参军轻便。”

    说罢,孙盛便离开了。

    习凿齿看了一眼桓温,好奇地问道:“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啊。”桓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啊?”听桓温这么说,习凿齿不免一愣,心想桓温竟然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就冒然跟人上了船,如此鲁莽行事,岂不是拿这七个人的性命当儿戏?虽说上船之初,习凿齿已经仔细观察过,确定是官家和官船人物,但如今时局动荡,贸然登船无疑是大忌。

    想到此,习凿齿不免背后渗出一丝冷汗。

    不多时,官船渐渐驶离了池州渡,孙盛也带着随从官兵又走了过来。

    “啊对了,孙参军。”见孙盛走了过来,桓温再次拱手问道:“刚才我也只说是去江州,但不知足下为何请我们上官船呢?”

    孙盛倒是扑哧一乐,反问道:“桓公子既然不知道我的用意,为什么还要登船呢?就不怕我们是歹人吗?”

    桓温也是一笑,似乎没想到孙盛会如此问,回看了一眼习凿齿,打趣地说道:“我等身无余财,衣无锦饰,看见官军有什么不敢登船的?就算参军是歹人,但会打劫我们这种普通百姓么?”

    “普通百姓?不至于吧。”孙盛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说道:“普通百姓会佩戴佩剑的么?”

    此时,桓温才发现孙盛的目光正看向自己腰间的佩剑。桓温顺势拿起佩剑,问道:

    “参军说的是这个?”

    孙盛点点头,客气地说道:“敢问桓公子,可否把佩剑交给我看看?”

    桓温本有些犹疑,但见孙盛一脸和气,掂了两下,便也将剑递了过去。

    孙盛脱下皮革剑鞘,一柄锋利且华丽的宝剑赫然应在众人面前。孙盛拿起宝剑,眼神也变得有些冷峻。

    “请问桓公子,这剑从何而来?”

    “啊,是在下家传的傍身之物。”桓温并不想说出宝剑的来历,一来是因为这剑是司马兴男送给自己的,一路上习凿齿没少拿男女之事调侃自己,这不免让桓温有些厌烦。二来,自己也是受司马兴男之托搬兵的,若细说来历必然牵扯其他事情,万一把求兵的事说出也确实不妥。

    一旁的习凿齿却觉得似有不妥,在桓温的身后猛拉一下桓温的衣袖,仿佛是在暗示桓温不如实话实说。

    “哦?那是公子祖籍何处啊?”

    “祖籍龙亢。”

    “龙亢桓氏”孙盛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拿着剑,左右踱了几步,不无感叹地说道:“没想到啊,当年曹魏大司农桓范的后人竟也沦落成贼了。”

    桓温心里一惊,刚要反驳什么,孙盛一个手势,身后的官军一拥而上,把桓温和习凿齿按在地上。

    “孙参军!何故如此?!”被按在甲板上的桓温挣扎着朝孙盛吼道。

    “不必赘言。”孙盛拿着剑走到桓温的面前,将剑用力向下一刺,正好落到桓温面前一两寸处。

    “老桓!”孙盛的举动吓得习凿齿连忙喊道。

    这一阵骚动也惊扰到了马车里桓温的母亲孔宪和四个弟弟,桓云好奇地探出头,看见大哥正被人按在地上无法动弹,连忙叫嚷到:“大哥!”

    守在马车外的官军看桓云探出头,连忙按住桓云给想要把他塞回马车。不料想桓云一个躲闪,小巧灵活的他竟然躲过了官军的推搡,一个侧身跳下马车,朝着桓温的方向跑了过来,可还没到桓温身边,也被官军擒住。

    即便被抓住,桓云和桓温一样不断地扭动身子,摆脱束缚,口中不断嚷道:“放开我!你们这些贼人!放开我!放开我大哥!”

    孙盛也没有理会桓云,而是在桓温的面前蹲了下去,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桓温。

    让孙盛没想到地是,刚才让自己感觉还十分玩世不恭的桓温,此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相比于被吓到的习凿齿和桓云,此时的桓温脸上到多了不少冷静。

    不知道桓温是否是因为自己的一刺吓傻了,孙盛微笑地问道:“桓公子,安好否?”

    “孙参军,此是何意啊?”出人意料,桓温依旧冷静,同样微微一笑,反问孙盛。

    孙盛心里一怔,但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桓公子难道不知道这把剑的出处?”孙盛用手抚摸着刺在桓温面的宝剑。

    “此剑约长三尺九寸,刀锋若雀嘴突兀,剑身有狻猊纹,做工精细,绝非凡品。你说这把剑是你的家传?”

    “怎么?难道我龙亢桓家就不能有一把传家的宝物了么?”

    “在下当年曾有幸在江州牧温大人处任职,温大人曾提及过这把佩剑:狻猊纹雀嘴锋,这是温大人的好朋友,也是当今中书令大人庾大人的家传佩剑。可如今,这庾大人这把家传的宝剑桓公子却窃为己有,不是贼又是什么?”

    孙盛原以为自己说出剑的来历后桓温就会乖乖地俯首认罪。没想到,听完自己的侃侃而谈,桓温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孙盛一惊,脸上的笑容渐渐退了过去,说道:“桓公子何故发笑?”

    “孙参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桓温平静地说道:“孙参军说此剑是当朝中书令的,此言不假。但就算是中书令的,难道中书令大人不能再转赠他人了?”

    孙盛扑哧一笑,接着问道:“难不成庾大人将此剑转赠给桓公子你了?”

    桓温心中想了片刻,想起了之前和殷浩在吴兴的事情,坦荡地回答道:“即是也不是。”

    “哦?”孙盛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就连在一旁同样被押着的习凿齿也诧异地看着桓温,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胡言乱语。

    “孙参军要想知道内情,不如先让他们松手,反正官船也已经开离了池州渡,我等无法脱身,不是么?”

    孙盛想了片刻,站起身,示意押着桓温的官兵将桓温架起来。

    此时的孙盛再一次打量起桓温,他发现此时的桓温和刚见面时的样子判若两人,此时的桓温虽说是被人架着,但眼睛里透露着冷峻与不屑,甚至还有些许的傲慢,仿佛此时处于劣势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这样能说了么?桓公子。”

    桓温又用力挣脱了几下,发现后面的官军并不松手,于是也就不再抵抗,而是略带傲慢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这把剑确实是中书令所有,但后来中书令将此剑转送给长公主,孙参军可知?”

    “哪个长公主?”

    “当然是先帝嫡女,当今圣上的姐姐,遂安长公主了。”

    孙盛心中一怔,眉头微皱。他知道长公主司马兴男此人,也听说过这位公主有男儿性情,喜欢舞枪弄剑,甚至自己还和这位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此次孙盛奉陶侃的命令,东去打探京城建康的情况,本欲想再次进京见见这位长公主。但不想苏峻兵锋甚急,没到历阳孙盛便不得不转船回城。因此也就不知道司马兴男此行的这情况。

    因此,当桓温提起司马兴男的时候,孙盛心中先是一惊,然后慢慢地开始犹豫起来。

    同样,中书令庾亮是司马兴男大舅的这层关系,孙盛自然也不会不晓得,可孙盛并不明白桓温提起此事有什么用意,甚至好奇他和司马兴男会是什么关系。

    “那与桓公子有什么关系?”

    “在下不才,蒙长公主错爱,将这把剑赠给了在下。”

    孙盛一怔,有点惊讶地看着桓温。

    “桓公子是说,这把剑是长公主赠给你的?”

    “正是。”

    “桓公子和长公主是什么关系?”

    桓温顿了顿,故意犹豫半晌才对孙盛说道:“是唉是故交。”

    见桓温如此说,一旁仍被按在地上的习凿齿不免笑出了声。

    习凿齿明白桓温的意思,虽然桓温说的都是实情,但核心的内容一句没说,反而故作纠结,想让孙盛误以为二人之间有什么私情。习凿齿心中暗忖:这混水摸鱼的招数,桓温还真是轻车熟路。

    “故交?”孙盛瞅了一眼习凿齿,并不相信桓温的言语,但桓温所说的传续倒也合理,因此,孙盛想了片刻,不无怀疑的又问道:“既如此,为什么此剑只见剑刃不见剑鞘呢?”

    “如今世道多难,路上遗失了也是难免。”

    “既如此桓公子可有什么凭证?”孙盛依旧十分戒备,言谈之间逼迫甚紧。

    “恕在下直言,二位衣衫褴褛,却怀揣长公主的宝剑,在下不得不疑啊。”

    “话怎么能这么说!”本没有凭证的桓温倒是找到了孙盛言语中的漏洞,反驳:“汉淮阴侯为布衣时,犹不肯卖剑果腹。我桓温难道还不如韩信了么?”

    听桓温如此说,孙盛又是一乐,他没想到桓温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桓温接着说道:“这样吧,我的老师正是你认识江州牧温大人,我此行也是去见他的。你若不信,你随我一同去见他就是。”

    一旁的习凿齿也趁机说道:“是啊孙参军,且不论我们说的是真是假,如今我们在你的官船上,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还能跑了不成?若是我们真的偷剑,我们何苦带着这一家老小出行?但若是我们所言不虚,你这五花大绑的可算得上是待客之道?”

    习凿齿说的有理,孙盛也无话可讲,于是示意几人将桓温,习凿齿,甚至是小桓云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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