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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逆火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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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逆火英雄

    逆行,你从死神手里抢回生命,却把最深的伤痛,留给自己最爱的人。天堂在左,而战士毫不犹豫选择向右。这里是强军之声,我是主持人陈泽,我是主持人张子涵。

    8月12日22时30分的天津滨海新区只是出现明火,不到三分钟,第一批消防队员赶到。救火与火灾的发生几乎同时开始。

    23时30分左右,现场突然发生两次剧烈爆炸,天空腾起蘑菇云,回头望去满是血红色的火光和黑云。有人喊快跑,有人喊救命,有人被坠落的火球砸中。

    第一批冲进火场的消防员,有的再也没出来。现场七八辆消防车被炸毁,车附近消防员正在搬队友尸体,战士们边哭边灭火。

    从空中俯瞰,爆炸在渤海湾畔的土地上留下了一个巨大水坑,像是流脓的伤口。事发后最早来到伤口边缘的救援部队,见到的是末世般的景象。

    8月13日凌晨,天津消防保税支队参谋长张大鹏及其战友在爆炸一小时内到这里搜救。他们是第一支进入爆炸核心区的部队,先期派来的队员已下落不明。

    烟雾弥漫、气味刺鼻的现场一直在爆炸,声音不是很大,但每一声都伴随着目测有十几米高的蘑菇云。直到天亮,爆炸声才变得稀疏。

    不过,随后的几天里,爆炸的声音和冲天的烟柱一直没有真正断绝过。在冲天的火势下,地上被炸坏的消防栓汩汩往外流水。

    爆炸将这些人的人生计划炸得粉碎。刚到达时,这支消防部队就发现了4名消防员,一位已经遇难。

    等到能进入现场,对他们来说,亲眼目睹的牺牲才刚刚开始。晚上7点多钟,张大鹏在路边草坪上见到了他的多年战友,他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从后面被一个铁架压住。

    张大鹏形容自己的心情:“就是死,也得给他背出来,给家属们交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带弟兄们回家!”

    很难说闷爆声不断的现场有真正安全的地方,有些办公楼只剩下框架和裸露的钢筋,很多“没有车样儿”的消防车停在附近,这也是找到生还者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这座危楼前,张大鹏询问和他在一起的中队长侯超:“进不进?怕不怕?”侯超回答:“怕,我就不来了!”他们决定让战士们先撤出来,自己先进去。两人开玩笑说:“咱俩要是牺牲了,下辈子还做兄弟啊!”、一个红帽子和一个黄帽子,走到了这座危楼里。

    在楼边,他们发现了一位战士的遗体,烧焦了。只能用衣服、用床单裹起来,“不能让他碎”

    从一辆烧毁的水罐车里,搜救者找到了两名战士的残骸,保留着爆炸时的姿势。所有的死者或伤者,会被小心翼翼地用担架抬出,交给等候已久的急救车或殡葬车。要么是医院,要么是殡仪馆。生和死只有两辆车的距离。

    19岁的消防员周倜是一个奇迹。他在事发后30多小时后的清晨被发现,喉咙在动。为免二次伤害,搜救者报告了指挥部,等到急救车到来后才敢行动。

    周倜当时光着腿,穿着背心、短裤。张大鹏问他是哪个支队的,他以微弱的声音回答“开发的”。生命的回应引起了战友们七嘴八舌的惊叹:“有意识,有意识!”“坚持住兄弟!”“别害怕,别害怕啊!”、“别跟他说话了!”有人提醒。

    从周倜所在的位置到救护车,要走六七百米。这段路格外漫长,抬担架的战士换了两拨。在场的所有10个人都在护送他。他是所有失联者中第一个获救的。

    “遗体辨认对我来说是打击最大的。”开发支队防火处监督科副科长张建辉说。他的职责之一,就是随时出发,把战友接回来,或者认出来。他害怕接到殡仪馆的电话。电话使他的心情格外沉重。拉开冷柜那一刻,他不太敢看,害怕真的是战友。

    “战友这份感情有时候比亲兄弟还要亲。见到之前,总是抱有幻想和希望”。而一旦认出战友,感觉“幻想的肥皂泡”破灭了。眼下,睡觉对张建辉来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闭上眼,他就会见到那些牺牲的战友,不是死去的模样,而是生前的点滴。他睡觉也不会关灯,“希望有一点光”。

    大爆炸之后,天津这座城市迎来又送走了许许多多悲伤的面孔:沉默的父亲,崩溃的母亲,以及躲开父母独自流泪的姐姐。

    8月13日,从新疆飞到天津的邵俊颖,一下飞机,立即从新闻里找到了弟弟邵俊强的名字,在首批6名遇难者名单里。

    13日,姐姐邵俊颖凌晨1点多看到爆炸的消息,吓得一夜没睡,又不敢给父母打电话。她整夜在网上刷新消息,甚至做好准备,哪怕弟弟“缺胳膊少腿”回来,都能接受,会伺候他一辈子。

    知道死讯后,她编了个谎言:从网上找到一张消防兵的侧脸照,看上去像邵俊强,发给老家的亲戚,证明弟弟平安。

    受骗的父母自豪地对村里人说,爆炸了,“我们家俊强在执行任务,在往医院送伤员呢”。14日,她回到家门口,迟迟不敢进门。

    父亲做过心脏手术,她不知怎样把噩耗告诉父母。等到早晨8点多钟,实在瞒不下去了,从医院请来急救医生,她才对父母开口。“我说,‘我慢慢跟您说’,但是我还是开不了这个口,我还是一个字没有说—他们明白怎么回事了。”

    另一个姐姐郭俊艳是比邵俊颖晚一天多到天津的,19岁的弟弟郭俊瑶在天津当消防兵。跟当场牺牲在火场的战友不同,郭俊瑶是因为伤势严重抢救无效牺牲的。

    郭俊艳听指导员说,郭俊瑶在抢救时曾经短暂地醒来过,醒后的他没有问起爸妈,却问身边的护士:“火灭了吗?战友们都出来了吗?”

    在整个抢救过程中,郭俊瑶始终没有流泪,只是在临终的时候,才流下了眼泪,并轻声说了句“想家了”。没能亲耳听到这个声音的姐姐,谈到此处,泪流满面。

    三年时间,天津这座城市,依旧没有从痛苦的泥沼中爬上岸。没有人,比幸存者更能体会那场灾难的无情。火吞噬了人间的烟火气,也带走一百多个家庭的希望。

    而在这场事故中,死伤最惨、最重的,是消防员。顾了别人的家,唯独拆散了自己的家。事故发生后,第一批,至少19名消防员进了火场。一开始没爆炸,没想到他们进去后,突然炸了。

    那些20出头的孩子被烧焦了,最后,只能通过残留的衣裳判断是消防员,有人只留下了头盔。战士边哭边灭火,火小了,就赶紧往外抬遗体。“刚才抬出去几个,都没了。”

    老人说,五年一轮。弹指间,三年已过。在天堂的你们,还好吗?你们的家人,在等你们回家。

    天津爆炸的时候,全网都在传这段聊天记录。刚子走了,牺牲了。我在车上,如果回不来,记得给我妈上坟。

    对话里的钢子,叫杨钢。爆炸前两天,是他的23岁生日。战友给他庆生,他被糊了一脸奶油。钢子呆呆地看向镜头,战友们笑作一团。

    谁也没想到,两天后,男孩在烈火中走了。同样的苦难,也重重地压在母亲刘云爱身上。儿子牺牲后,她梦到儿子躺在救护车上,没穿衣服,他说妈妈我好冷。

    战士走了,一去不回。活着的人,比牺牲的人更难受。一个大姐,扑在牺牲烈士的坟前,抱着墓碑不肯松手。她把脸贴在上面,恸哭着,久久不肯离去。

    牺牲消防员的家人,幸运活下来的战友,因为爆炸,人生留下了无法抹去的阴影。甄宇航牺牲前,距离22岁生日,就剩不到一周了。出事的时候,他给妈妈侯永芳打了一个电话。侯永芳一看是儿子,赶紧接起来。

    但她对着屏幕喊了半天,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回音。第二天,收到了儿子牺牲的消息,侯永芳才明白,那个沉默的深夜来电,用尽了儿子最后的力气。

    《你的名字》里说,“不管你在世界的哪个地方,我一定会再次去见你的。”有时候,真希望时间黑洞是存在的,这样也许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之后,失去的亲人会重新出现在眼前。可就像甄宇航的22岁,永不再来。

    消防员李志的26岁,也停在了那个令人绝望的夜晚。李志的父亲听着老伴撕心裂肺的哭声,再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寻梦环游记》里有句台词“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可人不是什么时候都活得光明正大,本想抬头挺胸前进,却不知何时,就会沾一身泥巴。

    痛苦不仅压在烈士家人的身上,也压在战友的身上。张梦凡也在煎熬着,全队26个人出战,没有一个人回来。8个人牺牲了,18个人烧伤住院。

    只有他,因为当天负责留队值守,幸免于难。他经常做梦,梦到牺牲的队友。逼自己醒来后,看到的却只有空荡的床铺。

    电影《大佛普拉斯》里说“虽然现在已经是太空时代了,人类可以搭乘太空船到达月球,但却没办法看穿每个人心里的宇宙。”世人同样无法看穿别人的悲喜。张梦凡是幸存者,也是不幸者。

    网上流传着,一张参与救火战士的手。点赞最高的评论写的是“千万别被咱妈看见……中国的消防员,太累!”

    出完任务,嘴里嚼着泡面,头一歪,睡着了。来不及收拾一下自己,寻处干净的地方再躺下,凌晨的大街,也是他们睡觉的地方。

    他们早已习惯了嘴唇的干裂,习惯了后背脱皮,手足开裂。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他们直面死亡。

    呼啸的火海里,山崩地裂的洪水里,他们舍身忘我,视死如归。就连忠孝,都无法两全。牺牲的消防官兵平均年龄24岁,最小的仅18岁!

    可在,累、苦、穷,生死考验前,他们最常说“我们就是干这个的,我们不冲,谁冲?”面对生死考验,消防员能拼的,只有命。

    昨天还在一起嬉笑打闹、谈天说地的人,眨眼间就没有了。若有选择的余地,谁又会主动赴死?

    忠诚履行职责使命,当人民群众身遇险境,在祖国需要的危急关头,我将义无反顾赴汤蹈火决然前行。哪怕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请祖国相信我,请人民相信我。他们有的,就只有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泪水。

    【作者题外话】:献给所有逆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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