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温不冷
第二章：不温不冷
陈泽表兄弟姐妹真的多，可惜没有亲近的。他的梦里时常出现一个人，梦里，陈泽唤她娟姐。
娟姐个头不高，圆脸卷发，戴着黑色的大框眼镜，像极了漫画樱桃小丸子的姐姐。这让陈泽分不清虚实，“娟姐是我的梦，还是真实存在的人？”
随着陈泽年龄的增长，梦见娟姐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陈泽自己都怀疑，“娟姐是我的梦？还是我的幻想？”“你太孤独了！她是你的谎言罢了！”心底的声音传来，陈泽不愿多问，“那个自己该会有多快乐！”心底深处却不认同，“你连我都看不清楚！”
幻想里的陈泽非常喜欢娟姐，“因为娟姐喜欢我呀！”小陈泽嘟囔着嘴巴，傻呵呵的笑着。那个世界的娟姐是在陈泽幼儿园快结束时候出现的，自从娟姐出现后，陈泽每天和她在一起。
父母没有给过陈泽的偏爱，娟姐给足了。娟姐每天接送陈泽，即使陈泽早就自己上学了。娟姐家距离陈泽家不远，路过菜市场的位置。
娟姐喜欢笑，陈泽就傻傻呆呆的望着，“娟姐比花儿还漂亮！”油菜地里，陈泽一遍遍的喊道，“娟姐、娟姐，娟姐！”娟姐也会一遍遍回应着，“这儿、在呢，你过来呀！”
陈泽每次这样喊娟姐，娟姐就会笑，“娟姐、娟姐，娟姐！”“娟姐、娟姐，娟姐！”时间过得飞快，幼儿园毕业礼，娟姐笑着向陈泽招手，“这里！这里！”
放学路上，陈泽兴奋的跳着，“娟姐，我明天就是学前班的了！”娟姐满汉热泪，“嗯！”陈泽擦去娟姐眼角的泪水，“娟姐要陪伴我一辈子，地久天长！”
陈泽要和娟姐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娟姐噗嗤一下笑了，“哪天你不哭着找妈妈了，我再和你拉钩！”
“娟姐最近越来越不爱笑了！”陈泽独自琢磨，“娟姐、娟姐，娟姐！”娟姐心事重重，似乎没有听见，“哦！我刚刚在想一会带你去哪玩！”
娟姐拉起陈泽的手，下意识盖住自己满是针眼的手背，“姐姐和你说，姐姐要去上学，未来好多天不能陪你，”，娟姐看着陈泽水汪汪的眼睛，顿了顿，“但是姐姐保证，放假就看你，好不好？”陈泽眨着眼睛，“真好啊！娟姐要去上大学了！”
那天过后，娟姐就不见了。陈泽后悔娟姐没有和自己拉钩，所以才会几个月都没有回来。奇怪的是，父母不再提起娟姐，也不让陈泽问。身边也没有人提过娟姐，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陈泽可不会那么轻易死心，他每天上学前、放学后都会去娟姐家门口。那里有块超级大的空地，陈泽就在那里坐一会，好像娟姐从未离开。陈泽感觉娟姐一直都在，陪着自己一起打画片、抓蜻蜓，给他讲神鬼妖魔的故事……
陈泽也不记得自己来过多少次，反正很多天、一天又一天。“娟姐答应过我！”陈泽始终相信娟姐会回来，“我变成男子汉，不哭了，娟姐就回来了！”
陈泽的梦只到这里，他想结局一定会是美好的，“那不一定！”心底的声音又来捣乱，“闭嘴！”这次陈泽怒了，“你给我消停点！”
其实陈泽隐约感到悲伤，说不上来的难过，直到有天白天，他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晚上的梦告诉他一切。
梦里陈泽一家正在吃饭，陈泽有些生气，“刚刚又在空地做了会儿，娟姐还是没有出现！”父母已经见怪不怪，继续吃着饭菜，没有搭理陈泽。
不一会，外面吵吵嚷嚷，娟姐母亲急慌慌的进门，她面黄肌瘦，眼睛红肿着，力气却不小，像拎小狗一样一把拉住陈泽，“快快！娟子要见你！”
“娟姐回来了！娟姐来看我了！”陈泽喜笑颜开，手舞足蹈的一路蹦跳着。远远看见空地，那架势把陈泽惊到了。人群把空地团团围住，嘈杂的人群中还是能够听清救护车“滴嘟滴嘟”的声音，那声音让人隐约感到不安。
穿越人群，娟姐映入眼帘，她安静地躺在担架上。娟姐脸上没有一点颜色，戴着透明面罩。陈泽出现后的瞬间，娟姐失神的眼睛又拥有了光，一闪一闪的。
娟姐努力想要抓住陈泽，一只手悬在半空中，陈泽还没有赶到她身旁，她的手就开始慢慢垂下，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白衣服的几个人立即围过去，他们将娟姐身上的被子盖过头顶。有人哭的撕心裂肺，陈泽呆呆的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车一点点消失，连着那让人心烦的“滴嘟滴嘟”声一起带走。
许久，陈泽反应过来什么，他小声的、一遍遍喊着，“娟姐、娟姐，娟姐？娟姐！”没有人再回应他。
陈泽再没有提过娟姐，娟姐永远走了，他明白那就是大人们口中的“死了”。陈泽不再去空地上等待，只是他的眼睛习惯撇向那里。
陈泽挣扎许久，终于从梦中醒来，心底的声音安慰道，“结局一定是好的，人们都说，人死之后会变成星星！”陈泽反驳道，“不！娟姐一定是月亮！”
天空愈加幽蓝，暴雨将至，陈泽加速冲进这片天空，融进这幽蓝之中，“我已经不再需要雨来洗涤！”
魔鬼戏谑道，“是啊！你的心会如湖面一般平静，我将用你的躯体，驾驭着你的灵魂，走向极致的精彩！”陈泽反驳道，“不！无论好坏，我都将找到自我！”
魔鬼狂笑不止，这是我有感而发，“用睁不开的眼迎接这清晨，为疲惫的我祈祷。已经逃脱的昨日再次袭来，又是一天努力地安慰自己。哈哈哈……”
陈泽加快速度，却甩脱不了魔鬼，这句话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天空愈加幽蓝，不远处地天一线，陈泽也不管，直往里冲。
一瞬间，天空的幽蓝泼墨般把陈泽包围，陈泽嘶吼着撞散这幽蓝，他已经分不清虚实，“我是谁？我要做最好的自己！”散开的幽蓝色卷土重来来，变成鬼魅的黑透出一丝丝蓝光瞬间将陈泽吞没，“那你究竟想成为谁？”
突然，一股痛楚袭来，“你他妈的还睡！”身旁的士官掐着陈泽大腿内侧，厉声呵斥。指导员怒视着陈泽，顿了下，“党的十九大全会中指出……”
陈泽还是止不住困意，他用力掐着自己，又抖了抖精神，不断地望着四周，一切让他陌生又熟悉。
有些战士好奇地瞧了瞧陈泽，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堆名字，可是又一细想，这不会是他们。陈泽有些懵，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在哪里。魔鬼嘲笑着，“不管你是谁，中午又是一顿大餐！”
“教育打瞌睡的午饭后营门口罚坐一小时！今天开始，一共七天！”陈泽只觉得心头一颤，“呵！连睡觉这唯一的快乐都没了！”
魔鬼打趣道，“油头兵！油头兵！班长眼里的老大难，中队里面的祸害精！不上不下，不好不坏，无依无靠！二次入伍的傻蛋！”
“闭嘴！”陈泽忍不了了，厉声呵斥！魔鬼却变本加厉，“人上人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吧！可是你不听我的，现在沦落到这般田地！”
不久前别人都是盛赞陈泽，“希望之星！”“能力出众！”“全能选手！”下队后，一切瞬间改变，“我也想变成光，可是终究只是普通人啊！”陈泽红着眼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可，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心底的声音再次出现，“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找到自己！”
陈泽是二次入伍的兵，虽然他很少提起，但已经人尽皆知。新兵营时期，陈泽名扬万里。同批还有个二次入伍的，只有陈泽掀起了大浪花，让所有人都记住了他。
新兵营时期的陈泽不管什么事情，他都冲在第一个，“我行！我会！我可以的！”
现在的陈泽简直判若两人，新兵营结束大半年变成了，“我不行，我不会，没学过！”现在的陈泽，不人不鬼、不疯不魔，他也不轻易说话，更不和战士来往。
其实陈泽不算差兵，所有科目都能及格，并且他在长跑中算是佼佼者，不过他也不在乎。陈泽教育课喜欢打瞌睡，同一件事反反复复，怎么也改不掉！有时候夸张到喊都喊不醒，很多人说他装，“你永远也叫不醒装睡的人！”陈泽也不反驳，“这话确实没毛病！”
教育瞌睡的战士端坐在营门口，身子挺得梆直，从两侧看去以为只有一人。正午的太阳毒辣异常，战士们汗流浃背。虽然酷热难耐，但陈泽没什么汗水，他天生不爱出汗，只有层细细的汗珠包裹着他百斤左右的躯体。陈泽死死盯着远处斑驳的光影，想象着自己身处那片阴凉之中。
恍惚间陈泽回到三年前，五月的正午，更加酷热的烈日，晒的所有人无处遁形。阳光炽热刺眼，照的陈泽睁不开眼。结束上午的训练，一年兵躺坐在草丛中，享受着片刻的安宁。阳光透过伪装网打在他们身上，热风晃动着斑驳的光影。
整个连队只有五个一年兵，本来有六个，但慕华参加卫生员培训。昨天晚上，连队机动到这里。这里是处干涸的河床，满是比人高的杂草。因为利于连队隐蔽，官兵在这里搭起帐篷，开展训练。
酷暑难耐的五月，可对陈泽来说，这是无数不多的团聚。一年兵真正意义上的团聚，仿佛回归最质朴的新兵生活。
“太阳狂热，那就比它更狂热！”五人刚好一组，练习帐篷的搭建。不及格到及格，良好、优秀，“我们能做到的！”
晚上，他们头对头躺成一圈，聊着天唱着曲，谈着现在、想着未来。他们傻呵呵的乐，“星星真多！”他们把自己置身银河，“那最亮的一颗是我，那一颗是小孩儿，那一颗…，”“是陈泽，他最矮，哈哈哈！”星空下，陈泽追着豹豹打闹，其他三人闹着笑着……
脑海中的影像还没播完，哨音就把陈泽拉回现实。这哨音少有的温柔，“时间到了，抓紧回班休息。”战士们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相互抱怨辩解又无可奈何。“明天同一时间等你们啊！”“啊？哎！”一阵叹息后，战士们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