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
也不是没在他家里住过，到他好之前，她本也没打算回家。
直到第二天，女孩才神色如常地从屋里出来。
一开门，男人坐在了沙发上，整个人精神状态尚可的样子。
“药吃了吗？”女孩走前，温言询问。
想到昨晚她发在微信里的【记得吃药，都放在桌上了姜衍点了点头，“我已经好多了。”
女孩对此温和评价，“还是老样子，病的快，好的也快。”
她转身，“我先去洗漱一下，待会给你买早饭。”
话音一圃，她顶着男人直勾勾的视线，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大挎包，背着他，掏出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
转身走了几步，目光一触即卫生间门口，脚步停滞两秒，轻咬了咬下唇，迈步走了进去。
昨晚，她都没洗漱。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心情平复，她想着趁他没起，先出来洗漱一下，结果，人已经在客厅坐着了。
关上卫生间的门，女孩迟迟没有动静。
姜衍的人品，倒是值得信任的。
只是想到他在外面，她捻在衣扣上的手，迟迟解不开。
淋浴的声音那么大，客厅肯定能听见。
她从前是怎么做到那样无谓的。
果然少年时期的心思就是单纯。
现在，她都不知道她满脑子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饿，上官，还是我出去买早饭吧。”男人拎起玄关处的钥匙声传来，紧接着，砰地一声关门声。
舒然悄悄打开卫生间门缝往外看，已经没了人影。
直到她吹完头发出来，男人闲散的脚步声才从楼梯口处传来。
开门，拎着包子对她笑，“北街那家早餐店居然还没有倒闭。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豆沙包。”
两人坐在餐桌上默默吃了会早饭。
男人随便扯了几个话题，唠过，斟酌着问：“昨晚，吓到你了？”
“我出了很多汗，就想洗一下，没料到你会出来，想着你睡了。”
舒然心平气和地笑了笑，“又不是小姑娘，不至于。”
“不至于”男人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短促的沉默，猝不及防，开口，“那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姜衍！”
姜衍敷衍地笑，“我错了。”
--
作为舒然照顾他的谢意，初六，姜衍跑到她家修剪花园。
继父拥有的这栋三层小楼，是父辈留下的老房子，楼前是一块不大不小的草坪，墙角边沿着一圈灌木丛，靠近院门口处，种了棵年份已久的桃花树。
春日暖阳下，枝桠上头已有了花苞。
舒然套着粗线手套，刚把灌木丛里的杂草拔完，回头，姜衍已经把草坪修的整整齐齐，握着一把园丁剪，在对面灌木丛前修剪胡乱伸展的分叉。
女孩望着之前凌乱无状的灌木丛，成了一个个可可爱爱的小圆墩，有些吃惊：“你还会园艺？”
姜衍：“我在美国住的也是带草坪的独栋，闲着没事就自己修院子。”
舒然：“你自己修，为什么不找园丁？”
因为不能闲下来，所以想尽办法给自己找事做。
做着事，就不会因为想一个人，觉得孤独。
男人顿了顿，勾唇回眸，“因为我全能，用不着花冤枉钱。”
舒然悄无声息翻了个白眼，打在头顶发梢上的阳光愈发炽热。
回眸望着晒在男人乌发与肩膀上的金光，女孩将手套拆下，入屋走进杂货间，打算把之前家里赶潮玩闹的渔夫帽找出来。
姜衍将右侧最后一棵的灌木裁好，拿来扫帚，将落地的枝叶扫进树丛下，化泥护花。
他低着首，路过矮墙的邻家阿姨远远望见院子里有个年轻的男子身影，探头咧嘴招呼，“哎，小浩回来了，新年快乐啊！”
却见对方闻声抬首，一张比程浩俊俏更甚的陌生脸庞。
邻居愕然，面露错认的困迫之色。
只见男人唇角一翘，双手伏在扫帚头上，语气施施然的，“新年快乐，我是舒然的新男友，姜衍。”
邻居阿姨咯咯地笑了笑，“你好你好！好帅啊，小然眼光就是好。”
姜衍：“谢谢，我也觉得她眼光更好了。”
微笑着目送走尴尬的邻居，姜衍低头继续扫地，后方冷不丁传来一声干咳，“新男友？”
男人一僵，回头，入目是一团粉毛，心口定了大半，保持回素日的散漫腔调，“总得给你姐找回一下场子吧？让人以为有了新欢总比被甩了好。”
陈郦双手交叠倚在门口，唔了声，“有道理。”
姜衍挑眉，三分颜色开染坊，“不用谢，我这人就是这么体贴。”
“哦，姐——”
男人连忙伸手阻扰，咳了咳，“倒也不用告诉她，我做好事从不留名的。”
“哦，怕她知道？”小姑娘一语中的，防不胜防。
姜衍：“”
陈郦交叠着手，沉默片刻，“没什么好怕的。”
这话语看似宽慰，却掷地有声，姜衍心口一颤，看向粉毛姑娘。
舒然已经听到陈郦刚刚的呼唤，从杂货间走了出来，远远朝他们这厢示目疑惑。
暗示点到为止。
陈郦转身回屋，朝过来的舒然熊抱，撒娇了句“姐，我饿醒了”，继而，自觉朝厨房搜刮了去。
舒然从屋里拿着大草帽出来，只见男人愣在原地呆了片刻，修长指尖抵上鼻尖，内敛地笑了一下，也不知在乐什么。
迎着炙日，女孩踮起脚尖，将帽子扣到他头上。
姜衍猝不及防抬首，目光上扬望了眼头顶的帽檐，回落在眼前芙蕖般的小脸上，停顿两秒，伸出拇指，按在她细挺的鼻尖上，摩挲了两下。
女孩来不及躲，只好目露疑惑地盯着他。
姜衍摊出拇指，上面有一抹黑乎乎的灰尘。
“小脏猫。”
肯定是刚刚在杂货间无意沾到的。
女孩被他骂的脸一红，可劲蹭了蹭鼻尖，转移话茬：“你和郦郦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姜衍见她对着自己的小脸蛋一通乱蹭，捧过她的娇靥，捏着她的颊边，又摩挲了两下，“这里还有。”
却没有再像刚刚那样摊出手来给她看。
女孩窘迫地憋红着脸，望着男人笑得微微下弯的眼尾，一瞬间，有点恍神。
风卷过墙角边，桃花枝叶摇曳。
最接近阳光的那簇小花苞，噗地一下，开出春天的第一束花。
--
年初七，姜衍一大清晨跑来蹭舒然的车回长洲。
两地隔得不算远，平日车程三四个小时就能到，可一到年关，免不了回流高峰，总是要堵一堵车。
寻常，舒然一个人开车，一到中午，凑合在车上吃点面包，就过去了。
这会姜衍在场，思来想去，她不好亏待这位乙方爸爸，驶入了服务站歇脚。
由着姜衍去挑剔服务站的餐食，舒然坐在餐厅里，看了看微信的消息。
“长洲的凌风四霸”群里，吴笙瑶刚好出来所有人，询问：【都怎么回长洲。】
车胡扯：【坐高铁，晚上的车，现在还没出发呢】
大胖：【和老婆开车回，路上堵死了】
然宝宝宝仙女：【同楼上】
大胖：【同堵？】
车胡扯：【同老婆？】
然宝宝宝仙女：【老婆饼为什么没有老婆车胡扯】
车胡扯：【鹅鹅鹅，开个玩笑】
笙笙瑶：【然宝宝宝仙女，一个人？】
舒然顿了一会。
车胡扯：【她，她沉默了】
大胖：【有情况？】
吴笙瑶：【！！！】
舒然：“”
也就顿了十几秒，不至于这么敏锐吧。
舒然正朝着输入框输入“没有，是”
“在和谁聊天，这么专注？”身后，男人平平淡淡，似漫不经心，又没什么温度的语气，乍然响起。
舒然猝不及防回头，鼻翼差点贴到了他的脸。
姜衍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后，甚至，弯下了腰，正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凌风四霸？什么玩意？”
姜衍侧过眸，看向女孩略有僵滞的脸，继而，发现她白玉般的脸颊两边，泛出了一丝粉嫩的红晕。
舒然悄无声息吁了口气，回过头，心平气和回答：“是瑶瑶和车飞他们。”
姜衍一听，一屁股坐了下来，“你们有私群？”
舒然顺势接话：“嗯。”
姜衍哀怨了小眼神：“没有拉我？”
舒然才反应到不对劲，温言解释：“很早之前就有的。”
姜衍：“很早是多早？”
舒然：“唔，肯定在你出国以后。”
姜衍：“”
姜衍：“现在拉我进去。”
舒然：“”
姜衍：“就算我之前不在，我现在在长洲市了，不该拉我吗？你们搞小团体，可耻！”
舒然：“你等我先问问他们？”
姜衍瞥了她一眼，掏出手机：“这么为难，我自己问。”
“等等。”舒然一下有些紧张起来，“你要怎么问？”
姜衍笑了声，
“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方式。”
舒然蓦地回想起重逢那天，他要位置的方式。
舒然拽了下他的手臂，“我拉你，你别去问他们了。”
别又搞得哀鸿一片，尽惹人嫌。
群里都还在等舒然的回信，吴笙瑶刚喝了口水，划开屏幕，聊天框中间，忽而出现一道灰色小字。
“然宝宝宝仙女”邀请“姜鬼”加入了群聊。
笙笙瑶：【！！！！！！】
姜鬼：【瑶姐，见到金主爸爸，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说这话的同时，姜衍还不由分说地把群昵称，改成了“长洲市的凌风五霸”。
大胖：【五口之家的好突然】
车胡扯：【你在舒然车上？】
舒然：“”
车飞是真的敏锐。
姜衍发了个点烟的表情包默认：【本来我不想进群的，奈何有人盛情邀请，也罢也罢】
然宝宝宝仙女：【】
笙笙瑶：【信你的鬼话】
舒然连忙发了个抱抱的表情：【笙笙瑶】
笙笙瑶：【/摸摸头，我知道你身不由己】
舒然老泪纵横。
姜鬼：【不然，发个红包给大伙儿压压惊？】
笙笙瑶：【收起你的臭钱】
舒然连忙从洒泪中挣脱，打起精神，二十六宫格迅速回复。
然宝宝宝仙女：【别啊，不要白不要】
笙笙瑶：【咱能不想这么开吗？】
然宝宝宝仙女：【为群众谋幸福，为祖国谋复兴】
车胡扯：【不愧是你】
大胖：【不愧是你】
姜衍：“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