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放电影
乡政府门前的大晒场上，许富贵双手放在背后，指挥着几个汉子搬运放映机和发电机。
许大茂也双手插兜，指挥着几个人搭着放电影的白幕。
两父子一个德行，能指挥别人，自己绝不动手，都当自己是高级技术人才，可不能干这种粗活。
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人手一个板凳，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还不断的有人往这边赶来。
远处的树上，屋顶上，也站满了人。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看电影可是一件大事，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就局限在乡镇周边的二三里地，很少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通过看电影，不仅能了解到一些外面的世界，还是茶余饭后的一种谈资。
要是别人谈论的电影，你没看过，你就成了土老帽了。
更有一些实时的政测和风向，是通过放映员的嘴巴来传递的。
等父子俩，将放映机位调好，月亮早就爬上了树梢。
这个时候的发电机，一旦启动，就跟拖拉机似的，轰隆隆的动静老大。
发电机被放在了很远的地方，在乡政府的大院里面。
等一会发电机启动的时候，将院门一关，声音会稍微小一点，也不怕小孩捣乱。
一根长长的电线接在发电机上，足足有一百多米，另一端接着一盏灯泡，和放映设备。
许大茂叫了两个壮汉，将发电机启动，轰鸣声中，远处突然一抹亮光出现，却是放映机旁的灯泡亮了。
一盏简陋的灯泡，却牢牢的吸引住了乡亲们的目光，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不少人大呼小叫。
“亮了，亮了，怎么是朝下亮的，都看不见煤油。”
“少见多怪，油在上面那个小管子里呢。
没看见一根长长的小管子，通到公社大院里去了嘛？”
“嘿嘿，还是你见过世面。”
“那是，我可是读过初小的。”
“哎哟，太亮了，我眼睛都睁不开了，要是能把灯带回家，该多好啊”
许大茂见公社的人，把院门锁上，这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放映机走去。
老乡们热情的为许大茂开路。
“让一让，让一让，放映员同志要进去。”
老爹许富贵，打开放映机对准白幕，调试着白幕上的镜头，白幕上亮起微光。
熊孩子们，举起手将影子给晃到白幕上，一会是小狗，一会是小鸟，好不热闹。
放映机旁边，放着一个话筒，连接着白幕两旁的音响。
许富贵将话筒递给乡书记，按照以往的惯例，电影开播前，乡书记得出来找个存在感。
书记接过话筒，站到一条板凳上，开始扯淡。
“十里八乡的老少爷们，今儿个俺们门头沟乡放电影，托了俺们乡的福，你们才能看得上电影，可得念一下俺们门头沟乡的好啊。
多余的话俺就不说了，下面的时间，交给许放映员。”
许大茂拿着一盘胶卷，对着许富贵说:
“爹，让我来放吧，我想试试手。”
许富贵看了一眼神色认真的许大茂，有心拒绝，却又不忍心拒绝。
罢了，罢了，大不了被人嘲笑几声，有我在，大茂应该也不会整出什么事故来。
“那你试试，慢慢来，不要紧张，按我平时教你的做。”
“知道了爹，你放心吧，我许大茂可是天生的放映员，专门吃这碗饭的。”
“你这臭小子”
许大茂拿起话筒，轻咳了两声。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都坐好位子，要关灯放电影了。”
许大茂拿出一盘胶卷，这盘可不是电影胶卷，是正式放电影前的加片。
是中央新闻记录制片厂制作的“新闻简报”，简报慷慨激昂，振奋人心，也让老乡们多少了解一下国家的政测走向。
“新闻简报”放完后，老乡们热烈的鼓掌，高喊社会主义好，声音响彻云霄。
许大茂早早的准备好了新的电影胶卷，行云流水的一番操作，很自然的就接上了影片。
这一番操作，可把许富贵给震惊的不轻，貌似自己都做不到这个水平。
不禁感叹:“我儿大茂，果然是天生的放映员。”
银幕上演的黑白电影，许大茂可看了不下百遍了，根本没有一点心思放在荧幕上。
眼睛在人群里看着大姑娘，小媳妇。
可惜的是，绝大多数，都是又土又给，根本就没法看。
观众们聚精会神的看着白幕上的电影，老套的地道战看的津津有味。
甚至白幕的背后，也坐满了观众。
除了字幕是反的，和坐前面的也没啥差别，看起来是一样的。
又连着换了三次胶卷，总算把电影给放完了，白幕上打出了再见两个大字。
放映机旁的灯泡一下大亮，代表着影片正式结束。
观众们看完一场，还觉得不过瘾，纷纷起哄，要求再放一次。
按规定，放映员只要放映一场电影，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怎么能让放映员同志打白工呢？
这个时候，乡书记就出场了。
“许放映员，老乡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帮帮忙，给加映一场吧。
老乡们也不让你白忙活，给你准备了点土产，你拿回去打打牙祭。”
一网兜干蘑菇和一网兜干粉条，都是实在的玩意。
许大茂喜笑颜开，连忙说道:
“哎呀，乡亲们太热情了，使不得，使不得。”
一边说使不得，手却不自觉的把两个网兜往怀里接。
书记也假装劝起来。
“应当的，应当的，许放映你辛苦了，受累了。”
“既然如此，老乡们盛情难劝，我也不好拂了乡亲们的好意。
那就加映一场，我可不是为了这点东西才放映的，一切都是看你书记的面子，你这人实在，我喜欢。”
“哈哈，那是自然”
两人客套了几句，书记拿起话筒又开始装哔。
“各位十里八乡的老少爷们，应大家热烈的要求，许放映员决定发扬一下奉献精神，无偿再为乡亲们放映一场电影，大家鼓掌。”
观众们心领神会，起劲的拍起了手巴掌，声音经久不息。
“哗啦…哗啦”
许大茂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拿起话筒说话。
“好了，好了，大家的热情我感受到了。
我劝大家一句，要放水的快去放水，别尿裤子上了，五分钟后再放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