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想做剑客,渔夫也无不可
“你喜欢她?”
少年忽然回过神,脑仁有些胀痛。
他闭上双眼揉着太阳穴轻轻地嗯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啊,或许是的。”
顿了顿,少年有些诧异地继续开口:“我怎么什么都说了?”
“所以我猜猜——”女孩说,“你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去报仇对吗?”
少年沉默,然后点头。
“然后呢?报仇以后做什么呢?”女孩继续追问。
少年摇头,“不知道,我连怎么报仇都不知道。”
陈烨抬头看天,雨终于停了,薄云之间有阳光透过落在大地山林之间,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打开,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放松了不少。
“不说我了,你呢?你有没有想做的事?”少年呢喃着开口,似乎不是在询问对方,更像是在质问自己。
女孩有些惊讶,不过依旧开口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等我爹娘回来后,下一次我想跟他们一起出去。”
女孩伸手整理着头发,“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顿了顿女孩鼓起脸颊继续说道:“不过听了你说的那些,我感觉外面有点可怕。”
少年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昨天的事情全说了出来,只能不好意思地安慰道:“不是这样的,这世界还是好人多些的,而且我虽然也没去过外面,不过我听说外面有山那样高的楼叫做厦,有看不到边际的水叫做海,还有能装下一座城的船叫做轮……”
“真的吗?”女孩不太相信。
少年想要肯定,却怎么也张不开嘴——这都是他没有见过的东西,他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女孩突然脸色一变,她收起笑容严肃的开口说道:“你快走!”
陈烨抬头看了眼女孩,他有些不解地开口说道:“那我走了,刚才那些我会还给你的。”
女孩没有挽留,而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陈烨站起身,走向篱笆门,他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站在门槛前的女孩开口说道:“以后我想做一个剑客,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女孩没有回答,没有动作,只是默默注视着少年离开了院子。
“为什么呢?”女孩轻声呢喃。
或许是饿急后的饱腹,是紧绷后的放松,也是冰冷雨夜中篱笆小院内茅草屋的青灰地板。
只不过少年走远了,听不到也无法回答,所以就没人能知道了。
南县,马府。
“我要他死!”马钱看着被纱布缠绕的手以及其中渗出的鲜红,满面狰狞,“爹,我是不是成了废人了?”
“先这样接上,”马县令眯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我已经托了能给你治好的人,要过段时间。”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然后你一起回去,在庆平禁足一年。”
马钱咬着牙吼道:“凭什么!我的手被砍了,反而禁我的足?”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马县令冷哼一声,“没关你十年,都是看在你死去的娘和你大哥的份上。”
“大哥大哥,他——”马钱想说什么,打了个冷战后不再开口,“大哥他要回来吗?”
“回来做什么,打断你的腿?”马县令恨铁不成钢道,“你以后在庆平只管读书的事,再有下次,我和你大哥也保不住你。”
马县令站起身看了眼窗外,马钱低着头忽然开口:“那个铁匠家里……”
“我会处理。”马县令说道,“这边你以后也不要再过来了,我任期只剩三年,很快就能调去府城……这件事,有人在看。”
马钱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他紧咬牙关感受着指尖阵痛问道:“家族的人?”
马县令摇了摇头,“家族惹不起的人。”
马钱茫然,有些不甘心,更多的是惊恐,“怎么会?”
“哼!”马县令又是一声冷哼,“我早就告诫过你,这里虽是穷乡僻壤,但……”
“凭什么只要在这穷乡僻壤任期十年,就算毫无政绩也能官升一品?”
“为什么我让你在县里读书而不是去郡城?”说着,马县令转头看向学塾的方向,“这里可是大周的最南边,为什么只有寥寥数人的兵户,你没有想过?”
马钱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迷茫,只是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却只能看见房间外挺拔的一棵老槐。
陈烨爬上岸,将手中的鱼甩在地上,捉鱼摸虾这种事情对从小在江边长大的少年来说毫无难度。
吃了人家的东西总应该还的,陈烨本来想捉点山鸡野兔之类的野味,不过逛了半天也没瞧见——这个时间打猎基本全凭运气,刚下过雨,野味活动的痕迹是很难被发现的,找不到也就只好下水摸点鱼了。
举起石头将鱼拍晕,随手扯几颗草穿过鱼鳃编成环,再提上之前捉的三条,将大小不一的四条鱼串在一根树枝上后抗在肩头,少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他看了眼已经消然殆尽的云以及斜挂在天边的微暖落日,想着以后的自己就算做不了剑客,那靠打渔为生也未尝不可。
最好找个像南县一样的地方,多的鱼还能到集市上换些别的什么东西,说不定比做个剑客更好。
走着走着陈烨有些疑惑,他左右瞧了瞧,山和水都没变,只是那座院子似乎变了许多,像是疾风骤雨夜中被无数风雨摧残后摇摇欲坠的独木舟。
少年疑惑地走近,伸出手又觉得脑仁胀痛,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先生看着他微笑着说“妖魔又不挑食,怎么可能专门吃小孩”。
“先生……”少年木然开口,他忽然想起自己挥刀杀人的画面,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情,“我还有事没做完,能等等再罚吗?”
身穿浅灰色长衫的先生依旧看着陈烨,深邃的双眼仿佛将整个少年都吸了进去。
少年脑仁刺痛,捂着眼睛摇头,再一看哪里还有先生的身影,而在他眼前的分明是一座破败不堪已经称得上是遗迹的腐朽建筑。
一座早已经无人居住,布满青苔与岁月痕迹的乡野小院!
少年牙关战战呼吸急促,他看见正对着只剩几根朽竹片篱笆门的正屋门槛上有一个女孩,她双手托腮凝视着远方落日,就这么飘在那里。
“你怎么回来啦?”女孩轻轻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