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话
“喝点这个, 暖暖身子。”
一个保温杯凭空出现在视野中,他停下了拼命扒饭的手。
他刚刚从寒冷刺骨的水塘里爬来,但这一刻身体比方才更僵硬。
保温杯又朝自己送了送, 那人把一个打开的饭盒放在面前。
“盒饭凉了,别吃了, 这个热着。”
他艰难地一点点抬, 眼前出现的让他不敢肖想的一张脸。
那张脸的主人跟所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一样,眼睛里出现惊讶的神情。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飞快埋下,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恐怖的模样。
心脏在胸膛内狂跳, 握住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滚烫的手指触碰到他脸上的疤, “你的脸……”
凌霁惊慌失措地跳来, 手里的饭盒撒翻一地,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 不顾一切地掉就跑。
跑到哪里已经不重要, 只要尽快离开那个人的视野, 不让丑陋的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他本该完美无缺,完美到自己的倒影映在对方瞳孔都一种玷污。
脚下碎石滚落,凌霁急急刹住脚步, 慌不择路的他逃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再向前迈一步深不可测的断崖。
他低望着万丈沟壑, 心中升可怕的念:从这里跳下去, 一切苦难都会一了百了。
“哈啊——”
奇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念,他循声望去,从悬崖探出的树杈上,一只罕见的纯白『色』雪貂弓背竖『毛』,朝对面出威胁的吼叫。
在它不远处的地上, 一条拳粗的巨蟒吐着鲜红的信子,似乎在寻找进攻机会。
一瞬间所有轻生的想法不翼而飞,凌霁以最小的动作幅度蹲下,捡脚边的石,瞄准巨蟒要害,全将石飞出去。
巨蟒全部注意都在雪貂身上,横空出现的暗器命中七寸,掉消失在野蛮生长的草丛。
凌霁松了口气,后知后觉手心全汗。
白『色』小兽停在树杈,一阵风吹来摇摇欲坠。
“没事吧,回来吧。”凌霁召唤它。
雪貂原地不动,一对乌溜溜的黑豆眼睛盯着他。
“你不回不来了?”凌霁打量周围,没有找到能利的粗树枝,只能一手抓住树干,另一只手探出崖边去够。
雪貂又像先前一样奓了『毛』,冲他呲牙:“哈啊——哈啊——”
“别怕,我来救你的,”凌霁动作尽可能放缓,“来,到我这来。”
雪貂现他似乎没有敌意,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前爪。
凌霁看见希望,又尽可能向前探了探:“慢慢上来。”
雪貂跳到他手上,凌霁放下心来,正要回到崖边,耳边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跌落山崖的瞬间,脑海中浮现的最后画面,影哥哥的脸。
……
睁开眼,看见的陌生的天花板。
身上很重,艰难地抬,现胸口趴着只肥胖的橘猫。
凌霁:“……”
“它很重吧?”
男人的声音响来,凌霁这才现房间里有别人,错愕地扭过,一个医生打扮的轻男人正在一条巨蟒包扎。
他闲聊的态度仿佛跟凌霁很熟:“警告过很多次,就不肯减肥,我这个当医生的也没有办法。”
凌霁说不出话,他的注意全在巨蟒身上,瞳孔因惊恐而收缩。
巨蟒也看到了他,张开血盆口,『露』出獠牙,医生一拳砸在脑袋上。
“对客人客气一点。”
巨蟒乖乖趴下,像只乖巧的小壁虎。
凌霁从未见过能跟蛇交流的人,挣扎着坐来,橘猫跳下床,翘着尾巴离开了。
“……你谁?”
医生蛇包扎完,一只浣熊过来,端着装着医疗器材的托盘晃晃悠悠走出去。
凌霁的注意又引到浣熊身上,全然没现医生走过来,朝他伸出手。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祝修真,个兽医。”
凌霁这时才想自己吓人的长相,拼命扭过去,生怕吓到他。
祝修真笑笑:“我可你的救命恩人,这么失礼合适吗?”
跌落山崖前的记忆回到脑海,凌霁意识到自己从那么高的山崖跌下去,居然活着。
“你……救了我?”他微微把脸转回去,依然不敢抬,“你不怕我吗?”
“一个烧伤的人,有什么好怕,难道比刚才那个伙更吓人吗?”
巨蟒吐了两下信子,似乎在佐证祝修真的话。
凌霁虽然第一次来这里,却感受到了许久不曾拥有的放松。
“我叫凌季,季节的季。”
“很高兴认识你。”
“我记得我跟一只雪貂一掉下去的,它好吗?”
“吱吱。”
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动物从窝里钻出脑袋瓜,对着他嗅来嗅去。
巨蟒又竖了,祝修真索『性』把它搬出去关在门外。
“让你见笑,孩子多了就容易打架。”
“……孩子?”凌霁理解不了他这么称呼动物们。
“昵称而已,我就像个含辛茹苦的长,每天这捣蛋鬼们收拾烂摊子。”
“你的烧伤怎么回事?”祝修真随口问道,“看来挺严重的,也有好,怎么不治?”
凌霁自卑地垂下脸:“小时候火烧的,治好之后就这个样子。”
“嗯,”祝修真托着下巴,“如果当时做植皮修复,应该会比现在好一。”
“我没有钱,”凌霁双手攥紧,“我的命靠慈善机构的拨款救的,有那么多小朋友等着治病花钱,能保住『性』命已经很好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祝医生,我欠你多少医『药』费?我现在没有钱,可不可以慢慢你?”
祝修真哑然失笑:“我个兽医啊,你不去告我无照行医就帮我了,怎么敢收医『药』费。”
“可你救了我……”
雪貂突然叫来:“吱吱吱!”
“它说你有过轻生的想法。”
凌霁惊讶:“你听得懂动物讲话?”
“什么?”
凌霁再一次低下,半天才开口。
“我,我不想活了。”
“你的疤也不今天才落下,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凌霁不吭声。
“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无所谓,既然这条命你打算放弃,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方式结束?”
“换一种……方式?”
雪貂:“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
祝修真身,从一个陈旧的文件柜里取出不眼的文件夹,又从里面抽出一张再普通不过的a4纸。
这一切流程太简陋,以至于当这张纸平铺在凌霁面前时,他仍然以这一个玩笑。
“修真动物抚养协议?”
“我知道这看来很离谱,你所在的地方一所极特殊的动物医院,只有一种人会找到这里,就万念俱灰的人。你如果不走投无路,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凌霁摇:“我不懂,我不你救到这里来的吗?”
“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你觉得我凭什么能救活你,凭我高超的兽医技术吗?”
凌霁检查自己的身体,好像确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我不明白。”
“我知道这理解来有困难,这个世上仍然有修真动物的存在,只生物界的霸主——人类崇尚科学,与科学相悖的生物渐渐失去了生存的空间。天地精华孕育诞生的灵兽,因不懂人类社会的规矩,在城市里车流撞死,在村子里偷鸡村民打死,这样的意外夭折比比皆,所以我们参考了导盲犬的训练规则,让幼灵兽在人类庭中生活一段时间,直到学会如何与人类共存止。”
凌霁困难地阅读抚养协议:“这上面写着……让动物以孩子的身份,学习社会规则,意思它们会变成人吗?”
“动物就动物,就算修真也不会变成人。”
“那最多宠物,怎么会孩子呢?”
“当你领养了动物以后,每个见到它的人都会改变认知,相信他你和你伴侣真正的孩子。”
这个陌生的名词凌霁从未肖想过。
“我没有伴侣。”
雪貂:“吱吱吱!”
祝修真摇:“不行,不能教人作弊。”
“吱吱吱吱!”
凌霁困『惑』:“……它说什么?”
祝修真叹气:“你救了它,它想指点你一条生路。灵兽很挑剔,只会选择完整的庭,如果你永远保持单身,就有可能白赚。”
“白赚什么?”
“你内心深处的愿望,从你签下名字的一刻就会陆陆续续现,比如,恢复你原本的样子,如果你打心底想变得更好看也不不可能。”
凌霁情不自禁挺直了背,看得出这一条件对他具有很的诱『惑』。
“真的可以么,我不求变得更好看,我只要,只要没有这疤……”
只要没有这丑陋的疤痕,他就再也不只躲在暗处注视耀眼的影哥哥,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站在他面前,问他记不记得当的小季子。
“你经历过那么多生活的苦痛,想必能理解所有的馈赠都有代价。灵兽会满足你全部的愿望,作报答,你不光要教会它如何与人类共存,要在关键时刻帮它挡一次雷劫。”
凌霁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冲击:“……我会死吗?”
祝修真反问:“肉眼凡胎,你觉得呢?”
雪貂又声抗议:“吱吱吱吱!”
“好好,不吓唬你,如果灵兽教育得向善,有活下来的机会,但如果你利它做恶,就必死无疑。”
祝修真摆弄着手里的听诊器:“我现在跟你说这么多其并没有,你很快就会把我们之间的对话忘记,也想不协议里的任何一个字。”
“那、那我怎么抚养它?”
“你会跟所有人一样,真心相信它你的孩子。你只有成局中人,才能像父母一样无条件地保护它,它挡下致命的劫。”
凌霁宛如做梦一般,看看手里仿佛恶作剧一样的协议,又看看旁边的雪貂。
“我领养的动物,就它吗?”
雪貂摇:“吱吱。”
祝修真也摇:“它可只老妖怪了,我保证你领养到的可爱幼崽……疼疼疼!”
他好不容易把雪貂从胳膊上拿下来:“所以雪貂只看着可爱,其很爱咬人,衷心不建议领养。”
“那到时候……”
祝修真微笑着伸出食指:“盲盒哦!”
凌霁瞪眼睛:“不会可能蛇吧?”
“万物平等,蟑螂也有可能哟。”
“……”凌霁把协议书退回去,“算了。”
“我尽量安排只可爱的,不瞒你说,现在志愿者很稀缺,像你这种各方面都符合要求的,很多才能遇到一个。”
凌霁心情复杂:“其,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这么多的话,跟你聊完之后很开心,我又不想死了。”
祝修真自言自语:“我就知道我应该改行做心理辅导。”
“但,我又真的有很想现的愿望,有很想见的人……”
“你考虑好了吗?一旦签了这份抚养协议,你要付出的代价可能生命,就算侥幸活下来,得到的也可能只一场美梦。”
过去六的经历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父亲的毒打,饥寒交迫的童,熊熊燃烧的火焰,钻心彻骨的疼痛,人们看怪物的眼神……
“我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凌霁提笔在领养人签名后面写下“凌季”二字,a4纸当着他的面像点燃一样渐渐烧烬,却不见一星半点火焰。
“当你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就会忘记今天的事。你认养的灵兽会在恰当的时机找上门,你会把它当亲生孩子一样照顾,直到雷劫降临,你才会重新想今天生的一切……”
凌霁沉沉睡去又醒来,赤着脚走到房间里唯一一面镜子面前,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纱布一层一层解开,『露』出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深秋入冬的季节,人攒动的步行街,有个人一小步一小步向前迈着。
如果仔细看,就会现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很拘谨,这除横店和儿童之以外,凌霁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
一切的一切对于他都无比陌生,他也会在路人迎面走来时下意识低挡住脸。
“啊啊啊,狄影!”
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凌霁忍不住四下查找,终于在高空的电子广告屏上看到让女孩尖叫的人。
屏幕上,狄影这来在镜中的角『色』轮番切换,每一张凌霁都叫得出角『色』名和出处。
所有角『色』更替过一遍后,轮到各种杂志照、广告照、街拍……
最后所有照片同屏出现,密密麻麻组成马赛克方格,转眼间击得粉碎,凌霁从未见过的形象出现在屏幕上。
“啊!!!”
他听到不止一个女孩在尖叫,伴随尖叫声一同传入鼓膜的他剧烈的心跳。
心仿佛一瞬间击中,狂跳不止。
照片的左侧浮现两个字——蜕变,凌霁忽然意识到,今天狄影八岁的生日。
童星成,风格蜕变。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凌霁惊恐地回避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第一反应抬手遮住脸。
“不要误会,我不坏人。”
那人双手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星探,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有没有考虑过加入娱乐圈?”
凌霁一点点放下手:“……好看?你说……我吗?”
“对呀!”轻的星探使劲点,像掘到了宝,“你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凌霁迟疑地接过他手里的名片,又下意识抬看狄影的广告牌。
星探灵机一动:“我刚才见你一直在看,你狄影的粉丝吗?你加入娱乐圈,就有机会见到偶像。”
“会吗?”凌霁愣愣地接。
星探趁热打铁,把手机拿了出来:“我个联系方式吧,你叫什么名字?”
“凌季,季节的季。”
“季节的季啊,这个名字有点土,要出道的话,个艺名比较好。嗯…你觉得雨字的霁怎么样?”
“凌霁!凌霁!”
凌霁呼喊声拉回现,现自己狄影紧张地抱在怀里。
狄影的酒意完全吓醒:“你怎么了?不疼?哪里不舒服?”
雷声落下。
“……小凹!”
凌霁挣脱狄影的怀抱,顾不得狄影在后面追,踉踉跄跄朝保姆车跑去。
受惊的小凹逃出车厢,在雷声中东躲西藏。
“小凹!”
凌霁冲过去将它牢牢护在怀里,最一声响雷在耳边炸响。
雷声就此停下,凌霁维持保护的姿态,过了好久才敢慢慢睁开眼,不论小凹他,都安然无恙。
他诧异地从跪地姿势中抬,狄影在米开外的地方,怔愣愣站在原地,衣服有烧焦的痕迹。
小凹在凌霁怀里小心翼翼地冒:“吱……”
直到亲眼确认这一幕,狄影才似乎松了口气。
“好没事,你这个修真动物。”
说罢直直倒了下去。
“狄……”
凌霁刚要身,眼前蓦地一片模糊,也栽倒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