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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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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影很想继续装睡, 可是睡不着,醒着又胡思乱想。

    昨天晚上前半程发生了什么他是真的记不清——他是如何回到家,怎么上了楼, 手里为什么会出现点心,都像跟凌霁在一起的那一夜, 只在记忆中留下了模糊的碎片。

    后半程却又像电影胶片一样, 在眼前一帧帧地清晰慢放, 仿佛在一霎那记忆被割裂成两个世界,梦境与现实中间隔着一道鲜明的分界线。

    狄影裹着被子在久违的床上翻滚,然而就像有人往褥子下塞了一斤绿豆,翻来覆去都觉得不得劲。

    磨蹭到不得不起的时候, 他才终于爬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了楼。

    餐桌上静静放着凌霁煮的醒酒汤, 储存在保温罐里。

    狄影拧开盖子,吹去升腾的水汽,眼前出现幻觉,凌霁坐在对面, 亲手捧着罐, 一口口喂他喝完。

    凌霁走过来, 看到狄影捧着保温罐发怔,以为是未彻底醒酒导致大脑呆滞, 外加行动迟缓。

    “怎么, 味道还是不对吗?”他明明已经换了一个号称是零失败的傻瓜配方。

    狄影喝的时候心不在焉,此刻用心品了品口中余味:“怎么说呢,恭喜成功喜提亲妈。”

    凌霁受挫地抿紧嘴唇, 看来不是零失败配方, 而是凌失败配方, 只要在他手里就不会成功。

    要是平时凌霁露出这种略显沮丧的表情,狄影肯定不会错过调戏他的机会,谁不喜欢看冰山美人破防呢?

    可他今天难得地哑火了,乖巧得像个不会讲话的老实人。

    他其实想问“昨晚你是不是就着我的手吃点心了”,可他问不出口。

    那个动作充满了赤|裸裸的勾引意味,即使现在回想也能引发一阵战栗。

    嘴上占便宜这种事狄影见缝插针地做,对方付出实际行动后他反倒萎了,说出去真的很丢人。

    狄影放下保温罐,后知后觉地发现家里显得比平日安静。

    “小凹呢?它不是每天这个时间都定点跑酷吗?”为了发泄一身无处安放的精力。

    “鹭姐昨天下午来把小凹接走,说要让它在她那儿住一晚,今天送回来。”

    凌霁看了眼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大门处传来动静,小凹像个上了小马达的皮草,从外面飞到餐厅,熟练地跳上餐桌,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周,开心地跟二位炫耀脖子上多出来的三角围兜,围兜上绣着个胡萝卜。

    “吱吱吱!”

    凌霁伸手把它抱起来,神色柔和了不少:“鹭姐买给你的?很可爱。”

    “吱吱吱吱!”

    他将鼻子凑近闻了一下小凹:“还洗澡了?好香。”

    小凹亲昵地在他下巴处蹭脸,爬到他的肩膀上跳来跳去。

    狄影欣赏了会儿感人的亲子互动,突然想到有现成的求助对象,赶在孟鹭进门前把人推出门外,回头把门从身后关严。

    “这是干什么?”孟鹭莫名其妙。

    “进行一些感人的亲子互动。”

    孟鹭:?

    “不,其实是有点事,想问问鹭姐。”

    孟鹭:“什么重要的事,这么大的房子都容不下,还得跑出来偷偷说。”

    狄影将手扣在嘴边,细细斟酌措辞:“凌霁有没有私下跟你讲过,任何关于我的事,什么都可以。”

    孟鹭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样,至少在从前,狄影从来没有这么鬼鬼祟祟地跟她打听过一个人。

    “我倒是想跟他仔细聊聊,可惜还没找到机会跟他单独相处。你到底想问什么,不要拐弯抹角。”

    狄影纠结着:“怎么说呢,我之前以为,我们两个是受酒精影响,产生了一些成年人都会有的冲动。而且鹭姐你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容易脑补些有的没的……”

    “自作多情。”孟鹭帮他总结。

    “……好吧,我承认,我有的时候是自作多情,但这次不一样,我怀疑我的怀疑是真的。”狄影稍稍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我怀疑凌霁对我有意思,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怀疑凌霁喜欢你,证据呢?”

    所谓的证据提到嘴边却噎住,凌霁对他电影的熟悉程度,还有手机锁屏,这些并不能证明凌霁对他有想法,只能证明凌霁是他的影迷。

    在狄影的资深粉丝中,也不是找不到这样的人,没准还不少。

    昨晚发生的事倒是能有一定的说服力,可那种感觉太离奇,不是亲身经历的人很难体会得到,狄影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就在他纠结着如何说服孟鹭的时候,小贾发来的视频帮了他的大忙。

    【小贾】:老板,你昨天喝醉后都是凌老师在照顾,睡醒之后记得谢谢凌老师哦 [视频]

    狄影只看了两眼,便迫不及待地把手机递给她:“鹭姐你看这个,这至少能说明我的猜测不是毫无根据?”

    孟鹭认真地看了两遍,同样的事在普通朋友之间也能发生,但确实视频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

    这一家子都是老演员了,一段动作是机械演绎还是发自真情,从眼神和细节就能看出端倪。

    “这么一看,你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

    狄影备受鼓舞:“是吧!鹭姐你也这么觉得!你经验比我丰富,你教教我该怎么做?我爸跟你没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你是怎么确认他对你图谋不轨的呢?”

    狄影后脑勺挨了一巴掌,“怎么说你爸呢?我看你是很久没挨过打了。”

    孟鹭替老公教训了逆子一顿,回忆起当她还是个年轻女演员的时候。

    “最开始是他投资了我的一个剧,三天两头来探班,请全组人下午茶,吃宵夜,不过我只当你爸是个财大气粗的老板。拍戏中途我生了一场病,他照顾了我整整三天,病好后我问你爸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他承认了,然后开始正式追求我,没过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

    狄影等了一会儿没下文:“就这么简单?”

    “还要多曲折?是不是要像电视剧里那样,先彼此试探个八十回合确定情投意合,再遭遇九九八十一难证明情比金坚?要追求一个人,用心就够了,不必搞那些弯弯绕绕。”

    “我懂了,如果我现在病了,凌霁非常体贴地照顾我,就能证明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吧?可问题是,你儿子身体这么健康,我已经很久没得过病了。”

    “榆木脑袋,不得病,还不会装病吗?拍了这么多年戏,这点演技都没有?”

    狄影有一种被高人点醒的通透感,原来这就是学戏千日,用戏一时。

    “我怎么没想到呢,不愧是鹭姐!”

    孟鹭往他背上重重一拍:“加油吧儿子,小凹能不能有个幸福完整的家庭,就看他爸爸魅力行不行。”

    ……

    狄影盖着厚厚的棉被,额头上铺了三个暖宝宝。

    听到上楼的动静,他赶紧把暖宝宝塞到枕头下面,被子拉到下巴,闭上眼睛。

    凌霁一进门就感觉出不对劲,狄影听到脚步声加快了两步,直到在床边停下。

    “狄影……狄影?”清冷的音色比往常多了一丁点的焦急,如果不是认真听,可能察觉不到其中细微的变化。

    “呜……”

    狄影装模作样地呓语了两声,仿佛是在回应,又仿佛是在说胡话。

    被子外面的脸颊通红,还散发着热气,主要归功于躺下前做的两百个俯卧撑。

    一只冰凉的手贴上额头。

    手怎么这么凉啊,狄影胡思乱想,就算自己没有刻意提升体温,也还是太凉了些,是沾了凉水还是怎样?

    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真的能照顾生病的人吗?

    想着想着,手的主人离开,被丢下的狄影忘了自己只是在装病号,差点掀开被子追上去理论:

    我怀疑你照顾不了生病的人,你就真丢下我不管啊?

    想着想着,脚步声再次传来,狄影赶紧又闭上眼,这次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额头,并伴随嘀的一声响。

    “你发烧了。”

    凌霁看着手里的体温计,37度5,尽管温度不高,但在这个人均体温偏低的年代,额温37度已经进入低烧的范畴。

    原来凌霁离开是去拿体温计,狄影心中庆幸,两百个俯卧撑没有白做。

    “怎么会发烧呢?”凌霁困惑,一没降温,二没淋雨,只不过昨天出门喝了顿酒而已。

    狄影爆出几声压抑的咳嗽,他咳嗽时也坚持闭着嘴,生怕病毒传播到空气中。

    “咳咳咳咳——”

    因为憋气,他的脸变得比刚才更红。

    他将头尽可能转向远离凌霁的那一边,用拳头掩住嘴:“杀青宴上,有个演员说自己得了流感,我好像也被传染了。”

    凌霁闻言不悦:“得了流感为什么还要去这种人员密集的地方?”

    “我以为我抵抗力强不会有事——”说着狄影捂住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虽然并不存在这么一个得了流感的演员,狄影还是在心里向这个被虚构出来的人物道了个歉。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狄影声音沙哑:“你去陪小凹吧,别留在这儿,当心被我传染。”

    凌霁听话地扭头就走,狄影心凉了一半。

    这可跟鹭姐说的不一样,难道真是他自作多情?

    就在狄影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凌霁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玻璃杯,狄影刚要开口,一粒药片被塞进嘴里。

    药的苦狄影没尝出来,光记得对方的指尖在嘴唇上停留的霎那触感。

    凌霁语气平淡:“这是退烧药。”

    接着作势要扶他起来:“把水喝了。”

    是药三分毒,狄影一个身体健康、没病没痛的人被人喂了毒,却像灌了三两蜜一样,连白水喝进嘴里都是甜味。

    他喝完半杯水,可怜巴巴地抬眼望:“凌老师,你对我真好。”

    凌霁倏地站起来,将脸转去一边,却恰好将泛着淡淡浅粉的耳朵暴露在狄影的视线范围内。

    他冷冰冰地说:“我是希望你赶紧好起来,不要传染了小凹。”

    狄影嘴角勉强上扬,配合虚弱的表象,更显得可怜巴巴。

    “放心吧,这个流感病毒,咳咳咳咳,不会人畜共患,咳咳咳咳。”

    凌霁受不了,转身弯腰为他掖好被角:“少说几句吧,感冒都堵不住你的嘴。”

    退烧药有助眠作用,狄影努力保持清醒,大脑还是有些昏昏沉沉。

    蒙眬之中,他听见凌霁进了卫生间,从里面传来水声。

    片刻后水声停止,狄影赶紧装出熟睡的样子,脚步声从卫生间回到卧室,紧接着额头一重,传来温润潮湿的毛巾压感。

    运动热早就下去了,心口却越来越暖。

    难怪鹭姐生病时被老爸趁虚而入,被另一个人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就算阳刚男儿也会化身绕指柔。

    狄影小睡了一觉,醒来后凌霁端来没有任何味道的白粥。

    凌霁是厨房杀手,这碗不焦不糊的粥,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最佳作品了。

    狄影靠在床头,看着凌霁一勺勺把粥吹凉,再喂到自己嘴里,无数次想抓起对方的手,接受他的表白。

    ——我同意。

    ——无论生人还是生貂,小浣熊还是小熊猫,我都愿意娶这个人类为妻,为保护物种多样性尽绵薄之力。

    喂完粥,凌霁又为他测了下|体温,狄影想阻止,没来得及。

    “烧退得很快。”凌霁盯着温度计上的数字说。

    见他没有起疑心,狄影放下心来。

    “我身体素质好,病好得快,主要还是你的退烧药灵。”

    “是从你家药箱里拿的。”

    “什么你家我家,是咱们家。”

    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确实有病愈的迹象。

    可惜,身体上的疾病快好了,脑子里的疾病又要复发。

    “退烧了也要多睡一会儿。”

    狄影得寸进尺地拉住他手腕:“你陪我吗?”

    他的要求遭到无情的拒绝,“这会儿又不担心传染我了?”

    狄影脸上浮现失望的神色。

    可能是不忍心打击一个病人,凌霁又补了句:“你先睡吧,我还有事要忙。”

    凌霁就只会对生病的自己照顾有加,狄影一边抱怨自己这优秀的身体素质,一边继续把暖宝宝往额头上贴贴。

    还是病重一点好,健康的孩子做牛马,生病的孩子有人疼。

    外面没有一点动静,凌霁好像不在屋里。狄影酝酿着要是他一时半会儿不回来,自己不妨抓紧时间再做两百个俯卧撑。

    不过狄影还是先抽空给孟鹭发了个邪恶笑容的表情。

    那边回得也很快。

    【孟鹭】:看这个表情,应该不是坏消息。

    【狄影】:想好包多少红包了吗?要是包少了可丢狄氏传媒总裁夫人的脸。

    【孟鹭】:人家答应你了吗,就伸手要钱?

    【狄影】:新娘已经上了花车,还是他用滴滴打车自己打的车。不是你儿子我吹牛,这桩婚事现在就等我点头了。

    【孟鹭】:[翻白眼]

    【狄影】:鹭姐的方法果然管用,我生病把他急得不行不行。

    【狄影】:如果这都不是爱情,那只可能是五百年前我救过他的命,灵河岸边给他浇过水,三生路上为他守过灵。

    【狄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听我口令: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孟鹭】:[翻白眼] [翻白眼] [翻白眼]

    【狄影】:多做点眼保健操好,可以预防眼纹。

    【孟鹭】: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不相信小凹是你的亲生儿子了。

    【孟鹭】:我现在也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你这种盲目的自信,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狄影嘿嘿地傻乐,返回去把小贾发给他的视频重看了六遍,每遍都有新发现。

    如果暗恋有影像,那就是凌霁为他盖被子的模样。

    他刚准备给小贾发个大红包,门外传来一串尖锐的叫声。

    “吱吱吱吱!”

    小凹闪电般飞奔进来,狄影没来急把暖宝宝藏起,也没来得及看小凹到底怎么回事,他一抬头,一声“雾草”脱口而出。

    窗外一股浓烟,从花园里向空中弥漫。

    小凹扑过来咬住狄影的袖口往外拖,狄影干脆拎起它后颈,带着它一个箭步冲下楼。

    烟是从他砌的农家灶里传出来的,凌霁愣愣地站在旁边,盯着冒烟的地方像失了魂,一动不动。

    “凌霁!”狄影大声喊。

    凌霁没有任何反应,火光倒映在他的瞳仁,瞳孔紧缩如针。

    狄影想也不想,先把人扛到一边,抓来浇水的管子,将水流开到最高档位,对准起火点猛喷。

    浓烟呛得狄影咳嗽不止,他空出一只胳膊掩住口鼻,避免过多杂质进入呼吸道。

    心跳得很快,一些不好的画面涌入脑海。

    燃烧的烈火,掉落的梁柱,火红的嫁衣……

    心脏像被人狠狠捏紧,不知不觉中呼吸也不再顺畅。

    传来一阵疼痛,低头看到小凹在狠狠咬他的脚脖子。

    狄影这才注意到水流浇偏了位置,他狠狠地甩了甩头,把不该出现的记忆碎片驱逐出脑海。

    好在火着得并不旺,主要是浓烟显得火势吓人。

    狄影灭掉火,往下风口猛退几步,丢掉水管,张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对火的恐惧,至少他可以像平常人一样搭灶生火,可还是高估了自己面临起火时的反应。

    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狄影这时才有精力查看凌霁的状况。

    他僵直地站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额角细细密密尽是冷汗。

    狄影把人抱到离失火点更远了些,微微躬身与他视线平行,双手按住他头两侧:“没事,没事了啊。”

    他一连重复了很多遍,凌霁身子一震,走失的灵魂才像被从另外一个世界唤回来一样,目光渐渐恢复焦距,眼中终于有了狄影的存在。

    狄影松了口气,像长辈哄小孩一样抱着他的头:“没事了,没事了。”

    灭火那几分钟的工夫,浓烟在狄影脸上留下了污黑的痕迹。

    凌霁迟疑地伸出双手托住他的脸,指腹在脸颊上缓缓划过。

    狄影草草用手背一抹,脸上和手背都留下了涂抹的痕迹。

    “这回可是画了个名副其实的烟熏妆。”

    他开玩笑安抚道:“凌老师干嘛想不开,放火烧咱们家院子?”

    凌霁低下头,高冷的保护色尽数褪去,脆弱得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刚从森林大火中艰难逃生。

    比起其他动物的劫后余生,还多了一层身为纵火者的愧疚。

    前两次狄影生火炖肉,凌霁都有明显避而远之的表现。

    狄影原本以为他嫌弃自己,不想离得太近,结合今天的异常反应,狄影产生了新的猜测。

    “你是不是怕火呀?”

    受惊的小动物飞快抬起眼皮,眼中一瞬间划过的恐惧没能逃开狄影的观察。

    只这一眼,狄影几乎能够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既然你怕火,为什么还要自己生火呢?”

    狄影在这方面有经验,循循善诱地问。

    凌霁犹豫了下,轻声道:“我记得,你用炉子烧的菜比较好吃。”

    “……”狄影回头看了眼无辜的灶台,“你可能有一点误解,一个人的煮饭水平,跟用电磁炉还是炭火灶没什么关系。”

    凌霁竟然认为自己做饭难吃的根源是电磁炉,狄影一方面感到好笑,但一想到他是为了给自己做饭才挑战生火,狄影又格外感动。

    “怕火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也怕火,我小时候拍戏的片场着过火,虽然没怎么受伤,但是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刚说完,想到凌霁对自己那么了解,肯定知道这件事。

    凌霁眼神闪烁,问得很小心:“那你现在怎么不怕了?”

    “你记得辛毅吧?就是上次来家里那个心理医生,我说他是我的多年旧识,不是谎话。我从八九岁起就跟着他接受治疗,直到十几岁才渐渐恢复。”

    “真的能彻底治好吗?”凌霁看起来不相信。

    “其实也不是百分百没有后遗症,还是会有一点影响,不过是在我能克服的程度。”狄影复述自己从辛毅那里听来的理论,“辛毅说心理创伤就像骨折,就算完全愈合也会留下痕迹。不是有那种,人死后很多年,还靠着骸骨的断痕确认身份的桥段吗?”

    凌霁垂眸,若有所思。

    见凌霁不再追问,狄影试探问道:“你为什么会怕火?”

    凌霁眼神往一旁飘,狄影看到他的眼神,就猜到下一句多半不会是实话。

    “我也是……小时候……家里着过火……”

    “小问题,”狄影不拆穿,“你要是需要,我可以把辛毅介绍给你,他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保证你半年后生火炒菜样样在行。”

    “你说的是新东方的专家吗?”凌霁无奈地吐槽了一句。

    狄影把人往屋里推:“你进屋缓一缓,这里我来收拾。”

    亲眼看到凌霁上楼,狄影立刻拨通辛毅电话:“哥,你还记得当年我是因为什么认识你的吗?”

    对面叹气:“我记得当年你还乖乖地管我叫叔叔。”

    “当时我不到十岁,叫你叔叔不是很正常吗?现在叫哥哥,是在夸你青春永驻。”

    辛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莞尔:“你可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说吧,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刚才家里着火了……不不,一点火星而已,不严重……我也没事,倒是凌霁他反应不太寻常。”

    狄影详细地描述了着火时凌霁的反应。

    辛毅耐心听完,分析道:“听你的形容,很像是ptsd的症状。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别说真实的火,就是看到火的影像你都会有应激反应。”

    “我早就该想到的,”狄影自责,“我之前生火他的反应就不正常,我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不是你的责任,一般人想不到那么多。”

    “但我不是一般人,我是有相同病史的亲历者,我了解那种滋味。”

    火灾创伤后遗症的折磨,最痛苦的不是看到火灾才发作,是无休止的记忆闪回。

    狄影迫切地问:“哥,你能治愈我,是不是也能治愈凌霁?”

    “不好说,人和人的经历是不一样的,至少你怕火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我只需要慢慢引导你走出来就够了,治疗难度小了很多。”

    辛毅继续分析:“但是我跟凌霁虽然只见过一面,我能感觉到他的心理防御值比较高,如果他不愿意说出真实的原因,我也没办法疏导。”

    “难道就没有办法吗?我多安排他跟你见见面怎么样?”

    “如果不是病人主观想要接受,强行安排他见心理医生反而会起反效果。”

    辛毅给他出主意:“不如你跟他多交流,有条件的话一起出去玩,让他对你产生信任。”

    “要让他先信任我,然后才能信任你,对吧?我懂了,不瞒你说,我才刚刚发现了他的小秘密,我认为培养亲密关系这件事不难。”

    狄影挂断电话,忽然想起一件被他忽略掉的事。

    “不好!”

    他奔去卧室,先前的柔弱凌霁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冰山影帝。

    “你,”狄影干笑,“恢复得还挺快。”

    他的视线落在凌霁手上,早先他还在担心这双手太冰,现在已经不担心了。

    因为凌霁手里握着几个暖宝宝,就是他用来给额头人工升温的那几个。

    凌霁手应该捂热了,声音还是冰冷的:“我突然记起来,你不是感冒了吗?”

    “……是啊,咳咳咳咳!”

    “你刚才在下面那么久,可是一声都没咳。”凌霁毫不留情地戳穿。

    “你猜怎么着,你那把火放得太猛,把我的流感治好了,神医!”

    凌霁看似被气笑,把手里的暖宝宝一扔:“狄先生,您要是有病就去治病,没病就别装病,看别人为你忙这忙那的很好玩吗?”

    狄影才刚刚计划要跟他建立信任,就失去了他的信任,前脚还在吹牛,后脚就翻车。

    他又不能说装病是为了试探你是不是暗恋我,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时,脚边一团黑影溜过,狄影宛如看见救星。

    “凌老师你看!这是个什么东西?”他把那玩意抓起来,展示给对方看。

    凌霁的表情渐渐变得一言难尽:“……小凹?”

    小凹心虚地低下头:“吱……”

    小凹在狄影灭火时也英勇参与了战斗,一身白毛熏得比李逵还黑,看着又好笑,又心疼。

    果然一牵扯到小凹,凌霁什么事情都忘到脑后,快步走来将小凹从头到脚仔细检查。

    “你怎么回事,着火也不跑远点,知不知道火有多危险!”

    凌霁气急交加,生怕它有个闪失。

    狄影替它说话:“着火的时候,是小凹跑上来求救的,你没看到它当时为了救你有多努力。”

    说罢低头夸它:“不愧是我儿子,真聪明!”

    小凹得到表扬,支棱起骄傲的头颅:“吱!”

    检查后发现小凹只是被烟熏成个碳球,皮毛都完好,凌霁长松一口气。

    “还好,没有受伤,你要是被火烧到——”

    凌霁话音戛然而止,要是小凹被烧伤,他一定无比愧疚自责,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狄影替他把下半句说了出来:“——那皮毛可就不值钱了,谁都不想买一条有洞的围脖,你说是吧?”

    小凹扭动着抗议:“吱吱吱吱!吱吱!”

    “别扭了,你这样扭来扭去,真的很像一只黑乎乎的耗子——啊呀呀呀!”

    小凹一口咬住狄影的手,狄影怎么甩都甩不掉。

    经过一人一貂耍宝似地配合,成功让凌霁闪过笑意。

    经此一战,狄影好像掌握了让凌霁消气的两大法宝——美食和小凹。

    不管冰山影帝气成什么样子,只要祭出这两样法宝,影帝的气性就会转移。

    说实话还蛮好哄的。

    浴缸里放满温水,小凹遇到水,就像回到主场,上浮下潜玩得不亦乐乎。

    狄影和凌霁双双挽着袖子,并排坐在浴缸边洗貂。

    与其说是洗貂,不如叫观貂戏水,小凹在水里游速极快,两个人根本抓不着。

    狄影瞄准小凹的位置,伸手去抓,小凹一个跟头从他指缝溜走,貂没抓到,抓到凌霁在水下的手。

    凌霁一惊,挣脱未遂,再次挣脱又未遂,扭头用眼神质问。

    狄影装得很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凌霁竟不知道人的脸皮可以这么厚,抓到他不是故意的,难道不放手也不是故意的吗?是有人在他的手上涂了502吗?

    “装病那事是我不对。”狄影趁机道歉。

    “……”凌霁用力将手抽走,狄影以为他还没有原谅自己。

    凌霁打湿毛巾,又默默拧干,转过来为狄影擦拭脸上的痕迹。

    他的目光落在狄影被烟火燎黑的脸颊、耳侧、脖颈,就是不与他对视。

    狄影倒是眼睛一眨不眨,专注地盯着他。

    一动不动的还有他的人,生怕做了点什么,把难得主动的凌老师吓跑。

    可惜就是嘴闲不下来。

    “我的烟熏妆还没拍照呢,凌老师就帮我擦了。”

    凌霁一点点为他擦净,语气冷淡:“拍照做什么?”

    “可以留个纪念,凌老师第一次放火烧家里院子,还可以发去微博虐粉。”

    凌霁这时才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是真的,粉丝们都知道我拍戏着火这件事,所以应援时她们连红色的灯牌都不打。要是被她们知道我家里着火,肯定会心疼得无法呼吸。”

    狄影脸上的污黑被清理干净,凌霁把毛巾放下。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装病骗我?”

    “不能说,说了丢人。”

    “你做过丢人的事还少吗?”

    “不少,”狄影诚恳地说,“但我还想挽救在你心中岌岌可危的形象。”

    凌霁欲言又止,明明什么都没说,狄影却像有读心术一样,猜到他原本想说什么。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搞不好现在那个形象还很美好。

    要是那一天晚上他没有喝醉到断片,第二天醒来就去找他,是不是两个人早已修成正果?

    凌霁被他盯得不自在,往后让了让:“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擅长把近路走远,把直路走弯?”

    “……我还以为你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开路人。”

    “凌老师,我决定了。”

    凌霁直觉后面不是什么好话。

    “不管你以前对我的态度,是像偶像一样崇拜得死去活来,还是爱在心头口难开。”

    “……”

    “就算你以前对我有什么遐想,也是基于我在镜头前的人设,再加上你脑海中的美化,虚构出来的假象。”

    “…………”

    “你一直追逐那个假象,就会对现实的我幻灭。所以,你大可以把他忘掉,因为现实中你有更好的选择。”

    凌霁看他的眼神,保持距离的同时还附带着对智障的怜悯。

    “从今天起,换我本人正式追求你。”

    “我们约会吧。”

    小凹从水底钻出来,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钻头,甩干身上的水,水花四溅。

    一个下意识躲,一个下意识帮挡,凌霁莫名其妙又被圈进臂弯。

    小凹两只前爪搭在浴缸边缘,开心地叫了一声:“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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