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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离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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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沈晗霜的神情温和而从容,王妃便知道,她并非是一时置气,而是真的想清楚了,决定离开这座王府。

    猜测沈晗霜或许不会想再听她说那些老生常谈的话,王妃欲言又止,另起话头解释道:“那晚我原本命人带陈兰霜去云鹤堂安置。”

    “但我没想到她竟会以儿时曾住过为由,拿着太子妃的架子,中途决定去隐竹院。隐洲搬离那个院子后,平日里就只有家丁过去洒扫,没人守着,便没能及时将她拦在外面。”

    “那时我已经服了安神药睡下,第二日我刚醒,嬷嬷便告知了我此事,紧接着我便去见你了。”

    “那日我前脚刚离开你的明溪院,后脚就听嬷嬷说你这边在整理嫁妆单子。我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应与陈兰霜有关。”

    “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你对隐洲失望了?”

    王妃轻抚着沈晗霜的手背,劝说道,“隐洲虽不够温柔体贴,但他也绝不是那般拎不清的人。他和陈兰霜当年既然没有缘分,今后也绝无可能。你不必将她看在眼里,平白让自己难受。”

    “若早知道她竟还有那些不清不楚的心思,我定不会允许她在王府住下。”

    沈晗霜一直认真地听着,却没说好或不好。

    原是她之前想错了,并非祝隐洲有意将陈兰霜安排在隐竹院住下。

    思及那日王妃对自己说起此事时的场景,沈晗霜心底升起一丝疑虑,又很快熄灭。

    王妃应并非故意误导她,否则今日也不必向她解释,只需让她带着对此事的误解离府即可。

    而且王妃待她和祝隐洲一直很好,若一日两日可以假装,那和她相处的三年,照顾祝隐洲的十几年,要始终如一地伪装成慈母而丝毫不露馅,并非易事。

    沈晗霜见过关系不睦的继母和继子之间是何种模样,祝隐洲虽待王妃也不算亲昵,但仍是尊敬的。

    况且王妃也没有故意离间她和祝隐洲的理由。

    “母亲,陈兰霜并非主因。”沈晗霜言简意赅地柔声解释道。

    即便陈兰霜没有在祝隐洲的隐竹院住下又如何?

    她在王府担惊受怕却必须镇定地独自支撑时,是祝隐洲冒险赶去东宫护陈兰霜周全,也是祝隐洲在一剑了结了太子性命后让人将刚丧夫的太子妃,将他当年错过的青梅送来家里,且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成婚后的这三年里,寡言少语,从无温情的人是他,清清冷冷,疏离淡漠的人也是他。

    他们从未牵过手,而即便是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候,一向喜洁的祝隐洲也从不曾吻过她的唇,更不曾在一切结束后拥着她温存须臾。

    他尽兴后便会自顾自地重新沐浴,然后躺得离她远远的。即便沈晗霜同样重新沐浴过,也仿佛她是多么不可靠近的污物一般。

    用完即弃。

    还要多卑微才算够呢?

    沈晗霜不想继续这样一段冷冰冰的夫妻关系了。

    祝隐洲将陈兰霜送来王府只是让她下定决心的诱因。但割断粗绳的,又怎会只是最后一刀?

    禁军营副统领林止送给祝隐洲的狼毫毛笔,他放在书房里时常用着。但沈晗霜送的,却只能被放在角落里积灰。

    同样一直被忽视和冷待的,又岂止是那支毛笔?

    是那把钝刀反反复复地在她心上打磨,才让沈晗霜心灰意冷。

    见沈晗霜去意已决,王妃不舍道:“若我那个女儿还活着,不知能不能出落得同你一样好。”

    “说句或许不应该的,”王妃的声音已不自觉地有些哽咽,“有的时候看着你,我不觉得是在看儿媳,倒更像是在看我那个没能出生的女儿。”

    “原以为我能看着你同隐洲生儿育女,相伴一生,如此也算弥补了我的遗憾。可惜,我到底还是没有这个福气。”

    “母亲……”

    沈晗霜看着眼眶微红的王妃,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王妃当年嫁给平南王后不久,曾怀过一个孩子。但在怀胎七月时,王妃不幸小产了。

    王妃失去了那个已经成型的女婴,她自己也险些没能被救回来。王妃后来很艰难地才有了祝隐洲的弟弟祝寻,落下的病根也经年未愈。

    沈晗霜的父母去得早,她身边虽有很多疼爱她的家人,但“母亲”这个称谓,在她五岁以后,便只唤过王妃。

    王妃也的确如她所说,待沈晗霜就像是待她的亲生女儿一样。

    沈晗霜五岁以后便没机会再穿自己的母亲做的衣物了。直到沈晗霜嫁进王府,每到换季的时候,王妃都会亲自为她做一身应季的裙衫。

    从挑选布料,设计花样,到裁剪缝制,甚至是新衣上身前的第一遍浣洗,王妃都会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三年皆是如此。

    任沈晗霜怎么劝,王妃都会坚持此事,只说“这是我的心意,再多的我也做不了,你别推拒”。

    沈晗霜是沈家和明家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她并不缺精致漂亮的裙衫。

    但王妃倾注在一针一线中的心意,是外面买不来的,所以沈晗霜格外珍惜。她此时也穿着今年夏初时王妃为她做的粉荷百褶裙。

    只是,今后,沈晗霜再也没有身份与立场称呼王妃为“母亲”了。

    王妃对她很好,可祝隐洲对她实在很不好。

    有些遗憾。

    但这是她不得不做出的取舍。

    人总不能太贪心,既要,又要,还要。

    既然她已经不想要同祝隐洲之间的夫妻关系了,也没有资格继续占着别的。

    沈晗霜陪着王妃说了许久的话,王妃才依依不舍地送她走出院子。

    “母亲,您就到这里便好。”沈晗霜轻声说道。

    她不擅长离别,这次之后她和王妃应也很少有机会再见了。若王妃一直送她上马车,沈晗霜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才对。

    “那我就送到这里,”王妃温声说着,“你随时都可以再来王府。哪怕你我不再是婆媳了,我也盼着你能再来看看我。”

    “好。”沈晗霜答应下来。

    她很清楚,自己今后应不会再与祝隐洲有任何牵扯了,更不会再来他家的后宅。但她还是不忍心就此拒绝王妃。

    缓步走回明溪院的路上,沈晗霜想起方才王妃说遗憾于没能看着她同祝隐洲一起生儿育女,可沈晗霜却很庆幸。

    庆幸自己虽在不知不觉间对冷心冷情的祝隐洲动了心,却不曾糊涂到想要用孩子将他和自己永远捆绑在一起。

    成婚后第二日,得知祝隐洲早已心有所属的沈晗霜便向外祖母要来了那剂对身体无害的避子汤药方。这让她如今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祝隐洲。

    说起来,女子嫁为人妇后三年都不曾孕育过子嗣,若放在别家,可能会面对许多来自各方的压力。

    但在王府,王爷和王妃不仅从未催过她,甚至都不曾旁敲侧击地提起过子嗣一事。

    在外的宴席上,如果有人若有所指地提起,明里暗里地想刺沈晗霜,王妃也会立即维护她,不让那些闲言碎语惹她清净。

    虽说身体是她自己的,是否要孩子也是她自己的决定,但沈晗霜仍然很感念王妃为她做的这些。

    至于祝隐洲……

    他应该至今都不知道沈晗霜一直在服用避子汤,也从未在意过她是否愿意同他孕育子嗣。

    毕竟她并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个妻子。

    她至今不曾有孕,祝隐洲应该也是庆幸的?

    正因如此,眼下他和他的心上人再续前缘的阻碍又能少一些。

    这样也好,没有其余的牵绊,她和他应也算好聚好散了。

    沈晗霜回到明溪院后,春叶便开始吩咐家丁将整理好的东西一一搬去府门外的马车上。

    沈晗霜决定同祝隐洲和离的事情,府中还只有春叶、王妃和王妃身边的嬷嬷知道。

    而沈晗霜以往每年的这个时节都会回洛阳明家去祭拜父母,等父母的忌辰过后再回长安。是以家丁们看见那些木箱,也只以为是世子妃今年要带回洛阳的东西多了些。

    将沈晗霜院子里的动向尽收眼底,转角后,没有现身的陈兰霜忽然问自己身边的侍女:“你说,我要不要去同世子妃解释些什么?”

    侍女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陈兰霜又沉默着摇了摇头。

    无论沈晗霜是因她的到来而心生闷气还是有意欲擒故纵,陈兰霜有她自己的私心。

    即便沈晗霜只是暂时离开王府,于她来说也利大于弊。

    “太子妃……”

    “太子已经死了,”陈兰霜沉声打断侍女的话,“我如今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顿了顿,她自言自语道:“但说不定,我能再当一次太子妃……”

    陈兰霜的声音隐于暗处。

    她一直站在少有人至的转角后。

    直到看见沈晗霜被侍女扶上马车,确认一行人往沈府而去,陈兰霜才微不可察地轻出了一口气,扶在墙面上的纤指慢慢收紧。

    果然,她并非毫无胜算。

    想到了什么,陈兰霜朝身旁的侍女说:“让人去给世子递话,就说不知是否因生我的气,世子妃今日回了娘家。”

    “今日我便会搬离王府,去城里寻一处可靠的客栈落脚。我只求自保,本无意影响他们的夫妻关系,请世子一定要尽快将世子妃接回家来。”

    侍女仔细地记下,她听出太子妃同样是在欲擒故纵,忍不住说:“若世子不留我们……”

    陈兰霜静了一息,随即笃定道:“不会的。”

    “生性如此,他对沈晗霜应并无多少情分。况且太子谋逆一事还未完全揭过,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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