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能怎么办
一个昏暗的偏殿里，一位妇人跪在地上，她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不敢动弹，浑身惊得微微颤抖。
刹那，她身后缓缓走进一人，经过她，坐于高座位之上。
“前太子劫狱案，是你从中怂恿的吧。”薛靖换了个姿势，双眼如鹰隼一般，锐利地睥睨着她，冷冷发问。
那老妇一听，顿时连连磕着头，求饶。
她心中惊叹，薛靖竟如此快便想到了其中关节之处，果真是大才。
薛靖瞧她那慌张架势，摇了摇头，带着可惜可怜的腔调道：“蔡嬷嬷，您是宫中老人了，也算是婉婉的半个师父，您可知，这样可会害了她？”
蔡嬷嬷听罢，愧疚之感从心而来，她低着头，暗淡道：“老奴，错了。”
“你可知当初她为了救您，付出了些什么？”薛靖语气缓和，像是诉说着一件寻常小事。
她错愕，瞪大了双眼，喉咙发不出声音。
“当初判了您的死罪，是她宁愿受着屈辱，也求着朕赦了您。”
“您，就打算这样，对待恩人吗？”薛靖眼神凌厉盯着她，咬紧字句，发问着。
蔡嬷嬷整个人震惊了，她没想到，婉婉承受了那么多，还以为……
“您是否以为，她只朝朕撒娇几句，就可放了您了？”
薛靖知道她在想什么，眉毛竖起，盯着她的表情，这老奴，聪颖狡猾，但心底不坏，宁愿置自己于险境，也念着救援旧主，可见是个忠心的，可惜是个死脑筋，只懂认死理，不懂转圜。
蔡嬷嬷听至此，眼泪簌簌流下，她再次朝薛靖磕了个头，暗淡道：“陛下，都是老奴的错，求陛下，放了婉妃娘娘吧。老奴……愿以死谢罪。”
“薛恒，就值得您如此犯险么，连命都不要？”
“陛下，”蔡嬷嬷无奈地道：“旧主之恩，莫不能忘呐。”
“可朕记得，您当初是从敏太妃那处调出来的，”薛靖望着她，慢慢下探，问道：“您可曾记得那位旧主？”
蔡嬷嬷听罢，慌乱地低下了头，忍着悲伤回答：“奴婢，当然记得。”
她当然记得，那时她入敏和宫，才二十余岁的青春年纪，因着的她莽撞不懂事，当时的敏淑妃，等于现在的敏太妃，待她甚是包容。而后因她与其他宫女相处不适，她还亲自做主，把她调往世子宫去，毕竟照顾小孩比照顾大人容易些，也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弯弯绕绕。
“您可知？敏太妃如何死去的？”薛靖回忆起了过往，略带了悲伤，暗淡道：“宫变之时，被先帝的卫兵闯入，乱箭射杀而死……”
啊？
蔡嬷嬷惊讶地抬起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她的眼眶里包含着浓厚的泪水，苍凉的疲态一显而尽。
仇啊，恩啊，怨啊，多年累积下来，竟分不清孰对孰错了。
她也是个老糊涂啊。
当年敏淑妃的死，宫中颇为隐匿，仅轻描淡写地宣了下，她因病逝世，她跟随薛恒多年，也没往深处想去，仅当寻常，没想到，其中竟大有内情。
蔡嬷嬷震惊过后，又低下了头，低声啜泣了起来。
嘴里重复道：“奴婢对不起敏太妃，对不起啊。”
薛靖叹了口气，下了位子，走向蔡嬷嬷，搭了下她的肩膀，叹道：“老人家，皇家恩怨，实非您我可理清呐，您不如放手，别管了罢。”
“陛下，老奴对不起敏太妃，老奴对不起陛下您啊。”蔡嬷嬷泣不成声，话说得悲壮：“可老奴不后悔去救前殿下，如此，就让老奴用这条老命偿还吧。”
“死，多容易呐。”薛靖若有所思，带着悲伤道：“难的是，有勇气活下来，弥补自己犯的过错。”
“蔡嬷嬷，你可愿将功赎罪？”
“啊？”
蔡嬷嬷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位神武的君王，刹那间，她真觉得，薛靖胸怀广阔，英明如斯，绰绰配得上那个尊位。
“您救了他，主仆之恩也算还完了，不如，朕为您寻个新主如何？”
薛靖躬身，亲自扶了蔡嬷嬷起身，这番礼遇使她大惊。
她跪了已久，颤颤巍巍站不稳，连忙反扶着薛靖的手，慌忙道：“陛下不必搀扶，折煞老奴了，多谢了……陛下您说得有理，旧主之恩我已还完，老奴亦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今后必不会涉及其中的了，至于新主，老奴何德何能，还有脸儿侍奉新主呢？”
“可是，”薛靖盯着她，诚恳地道。“婉妃她，需要您。”
“啊？”
蔡嬷嬷瞳孔震惊，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眼前的帝王，居然胸怀广阔至此，非但不计前嫌，竟还愿意启用她这叛奴，侍奉她心中挂念之人。
至此，蔡嬷嬷真服了。
她再次朝薛靖，重重磕了头。
心悦诚服道：“陛下，您那至广胸怀，实在令老奴，佩服。”
“老奴如今，才知晓，您果真是堪当国家大任的君主。”
……
婉婉幽幽转醒，还是那在这间密室。
见怪不怪了。
她闭了闭眼，继而重新睁开，宫中的御药甚是有效，她的伤势已好了不少，只还是浑身疲乏，特别是被要了之后。
忍着那不适感，她垂眸，心绪带着愧羞与愠怒。
“你醒了。”
是薛靖，他拂了拂衣摆，缓缓走了过来。
婉婉见着他，头连忙偏向另一边，她不敢与他说话，生怕哪句话不对，又激怒了这个变？态。
不如就装死吧，这个她擅长。
“来，喝粥。”
某个吃饱餍足的家伙，端来了清粥喂她。
她不敢怠慢，低头喝了起来。
“你猜我今天见了谁？”薛靖笑意盈盈。
婉婉听罢，呛了一口粥，呛得她咳嗽不止。
“求您，别动我父亲。”
她还没止住咳嗽，便抱着他喂粥的手，带着哭腔道：“求您了。”
“呵。”薛靖眼睛亮了，他揶揄道：“你不是死都不和我说话么，如今说得如此利索了？”
她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握着他袖子的力度加了深，求饶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我的家人无关啊，求您了，怎么罚我都行，别伤他们，行吗？”
薛靖一方面欣赏婉婉维护家人的品行，一方面埋怨她的偏见。
怎么，他在她心中品行就那么崩塌么？
“何婉婉，你把我看作什么人了，我会害您家人么。”
薛靖不满。
“呃？不是么？”婉婉眼睛亮了起来，抓着他袖子高兴道：“太好了，谢谢您。”
“哦，原来你的死穴是家人啊。”薛靖半眯着双眼，邪魅道：“万一你下次不听话呢……”
婉婉缩回了手，低声嘟囔道：“我会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