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柳滢刚要结束水剑第十重境的修炼，便听见咚咚的敲门声。
这敲门声很吴熠阳。自从在祜宁镇在第一次走进她的房间被骂之后，吴熠阳后来每次敲门，都是敲两下，然后等着柳滢来开门。
“怎么了？”柳滢问道。
吴熠阳垂眸，道：“将追魂弩拿给我一用。”
“要追魂弩？”柳滢疑惑道，“那你先前怎没说？”
“此时才想起来那追魂弩有用。”吴熠阳道。
柳滢拿出追魂弩给吴熠阳，道：“明日辰时出发去找紫宸。”
吴熠阳点点头，拿着追魂弩快速离开。
很快，他便到了渊水畔，将追魂弩递给阿珂。
阿珂刚要接过追魂弩，吴熠阳却猛然收回追魂弩。
“刚刚的事情，可以再来一遍么？”他的眼神闪烁，分明期待着阿珂答应他。
阿珂也是答应了他，凑到他唇边，却定住了。
她望着他的眼睛，赤红的眼珠闪烁着，轻声道：“忘了我吧，我不是你的良配。”
阿珂如愿拿到了追魂弩，渡过渊水朝北边去了。
吴熠阳则呆在渊水南岸，望着阿珂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他竟中了她最低阶的魅惑之术。
辰时至，他赶到客栈门前，等到出门的柳滢。二人一同去到渊水上游，紫宸建造“五仙山”的瀑布前。
吴熠阳拿出水剑，想要强行破开紫宸布下的法阵。
“你做什么呢？”柳滢上前阻止他。若是用水剑强行破开结界，必然是要反噬吴熠阳的。
吴熠阳不答话，越过柳滢，再次挥剑。
柳滢拿出水剑击退他的水剑，“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受到反噬？追魂弩呢，将追魂弩拿出来，破开法阵。”
吴熠阳拿着水剑，垂手，道：“追魂弩不在我这里。”
柳滢登时变了脸色，“你去见阿珂了。”
她平静地陈述道。
“你讲追魂弩给了她。”柳滢失望道。
“她往北洲去了么？”柳滢质问道。
吴熠阳一言不发。
“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我，在杀了紫宸之前不会见她！”柳滢愤怒道。
吴熠阳忽然直视柳滢的眼睛，道：“我是受了她的蛊惑！她的蛊惑术十分了得。”
柳滢却道：“她的蛊惑术并不是狐族中最厉害的。你会被她蛊惑，只能证明，你有致命的弱点，被她拿住了。”
柳滢要带吴熠阳回去，却听吴熠阳乞求道：“柳滢，放她去吧，没有追魂弩，我也能帮你杀了紫宸。”
柳滢怒瞪着他，“没有追魂弩，那我如何找到姐姐，那我来中洲的意义在哪里！”
听完这话，吴熠阳不再挣扎，任由柳滢带着他回到北政城，将他交给客栈老板看好。
“离渊水涨水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在这期间，你最好待在北政城了，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柳滢道。
“姑娘，赶路辛苦，来喝一口羊肉汤吧！”
北方深秋便是白雪皑皑的。通往北洲的路上，小小的茶肆也因时而变，卖起了羊肉汤。
柳滢进屋，问道：“小二，这两日可有人从这条路往北去？”
小二给柳滢倒着羊肉汤，“这雪下得太大，连着五日，都不曾见到有人。”
羊肉汤倒完，柳滢便给了小二一吊钱。
收到钱的小二连连鞠躬，“多谢多谢，客官慢用。”
越往北走，瘴气便越发浓重，压的人使不上术法。难道说，北洲妖族不会受到这瘴气的干扰？
柳滢才想到此处，便见一披着及地的白色大氅，内着红衣的女子自远处缓步而来。
她等的人，来了。
柳滢如今术法进益太快，阿珂已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弥珂快步走进屋里，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后，便道：“小二，来碗羊肉汤。”说完话，她便机警地四处看看。并非发现异常。
她放下心来。
她紧赶慢赶，日行数千里，终于要赶到北洲地界了。三日之期只剩不到两日，她到了青丘林还得再一日，才能赶到北洲都城。
一只素净的手伸了过来，接着便是女子微冷却熟悉的声音，“你的汤。”
弥珂接过汤便往柳滢身上泼，随后快速从窗边跳了出去。
雪天路滑，跳出窗子后她没站稳，就要摔倒在地时，被柳滢一把拉住。
弥珂挣开柳滢的手，道：“追得还真是快。”
“追魂弩呢，拿出来吧。”柳滢伸出右手。她的右手与左手很不一样——左手素净；右手却有好几处茧子，是练水剑和先前的冰魄刀养成的。
弥珂一双灵动的眼睛圆鼓鼓的，固执地望着柳滢，问道：
“凭什么？”
“你偷去的东西，总该还回来吧？”柳滢道。
弥珂讽刺地望着柳滢，道：“我偷的？这东西可不是我偷的，而是吴熠阳心甘情愿给我的。何况，追魂弩是北洲神器，本就属于北洲。”
柳滢使出绵里针，道：“难道追魂弩一开始就是北洲的么？”
弥珂笑着变出七尾，道：“我想要的东西，向来只能在我手里。”
“巧了，我也是。”柳滢将数以万计的针对准弥珂，道：“你若是想感受万针之刑，那便守着追魂弩吧。”
针离弥珂越来越近，弥珂甚至感受到了针尖的寒意，可她却对这些针一点办法都没有。
“姐姐，你真的要杀了我么？”弥珂红眼问道。
柳滢眼神悲戚，道：“你知道追魂弩对我的重要性，却还是拿走追魂弩。我不想杀你，我只想要追魂弩。”
“追魂弩能做到，我也能做到。”阿珂道，“姐姐，若我今日不将追魂弩送回北洲，那么我便也活不成了。”
柳滢将针定在了弥珂周围，不再前进。
“他们会为了追魂弩，杀了你么？”她轻声问道。
阿珂点点头，“若没有拿到追魂弩，那我就算回去，也跟死了没有什么两样。”
柳滢心中产生了极大的纠结，眼前的阿珂，太像她了。就连对追魂弩的追逐，也像极了她。尽管认识不久，但她觉得姐姐与阿珂，对她来说同样重要。少时的她没有人保护，她便见不得阿珂没人保护。她希望救活姐姐，也希望阿珂好好的。
最终，她收起了绵里针。阿珂说得对，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来救姐姐，可是阿珂说，没有追魂弩，她会死的。就像当初没有内丹的自己一样，会死的。
“你走吧。”柳滢道。
阿珂眼中含着泪水，道：“等我将追魂弩送回北洲，便来找你请罪，来帮你找回姐姐。”
阿珂丢了手中的刀，赤红的眼珠一闪，柳滢的记忆便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迅速变得模糊。
“只是现在，还请姐姐先忘掉我回去的路。”阿珂道。越往北，去往北洲的路便越复杂。这是为了保护北洲，而阿珂不能打破这个规矩。
她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画面。其中有一些，并不属于她的记忆。武安镇外，一双赤红的眼睛也是如此时这样朝她一看，她便将一些事情忘掉了。
她眼前出现了一双赤红的眼睛，那双眼睛总是闪烁。
“不能忘，不能忘……”柳滢直视那双眼睛，将落在手心的雪花变成刀刃。她的手心捏紧刀刃，疼痛让她保持了清醒。
慢慢的，那双眼睛的光越来越暗，失去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进她的脑袋：
武安镇外，她将弥珂当成了少时的自己，即使知道她是妖怪还是放了她一马。
通往北洲的小茶馆里，她因为弥珂与自己相同的性格，再次产生恻隐之心，想要赌一把。
还有，遥远的，她沉睡的那五百年，似是每隔一短时间，就能听到有人奏萧的声音。而那个人，她确定不是司辰……
她的记忆保存下来了，且还多了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长叹一口气，引来八方之风，御风朝着北洲而去。
追魂弩是神器，却也是致命法器。神器落在术法高强的人手里，便是人人称道的好法器；可落到像阿珂这样术法低微的小妖手里，很可能就成了阿珂的催命符。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追魂弩在阿珂手中，现在唯一能做的，是阿珂平安走进青丘林。
越往北，积雪就越是深厚。
越往北，柳滢就越是使不上术法，最后，只能徒步在及膝的雪地里行走。
柳滢看着眼前深深浅浅的脚印，清楚地知道阿珂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比她更早地，就开始徒步了。
她努力加快步伐，皑皑白雪已经让她的眼睛看不清东西了。
忽而，雪地间一点黑红成了她的目标。
她更快地走着，离目标越来越近。等到目标已经在自己视线中的时候，便放慢脚步，与目标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风雪再次袭来，紧接着到来的，便是一袭白衣、满身魔气，手持水剑的男子。
男子直奔阿珂而去，虽说是被此地牵制住了术法，却仍旧步履矫健。
柳滢不顾越下越大的雪，在及膝的雪地里奔跑着。眼前这人，看着是东洲的，衣着却完全与东洲的人不像。想来，便是吴熠阳口中的那位紫宸。即使不用术法，阿珂也绝对不会是紫宸的对手。更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变出水剑。
紫宸的水剑直直朝阿珂心口刺去，阿珂手中的追魂弩毫不犹豫放出赤红的羽箭。
赤红的羽箭像是长了眼睛一眼，专往紫宸额间去。紫宸见状，只得御云躲到高处，而后用水剑将羽箭击碎。
“你怎么跟上来了？”阿珂问道。
柳滢挽着阿珂的手臂，快步朝前走。
“阿姐。”阿珂叫到，“你回去吧。越往青丘林方向，你就越不能使用术法。可他不一样，他当初带着北洲仙者走过青丘林。在中洲的这么多年，他一定想过回北洲，也一定研究过怎会过青丘林。如今看来，他一定研究出了对抗青丘林法阵的办法。”
“别废话，快走。”柳滢继续拽着阿珂前行。
“柳滢！”阿珂甩开柳滢的手，大声喊道。
二人均是一顿。柳滢从未与阿珂说过自己的名字，阿珂却知道她的名字。可是想来，阿珂到中洲就是为了追魂弩。谁有追魂弩，那人身边有谁，她应该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你不想救活你姐姐了么？”阿珂红着眼睛问道。
柳滢却道：“我想救活姐姐，可你得回来帮我出谋划策。”
阿珂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