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
杨乃郭这几天牌运不佳，从万乐坊借的五百两银子，输了个干净。
他不相信老天如此不厚道，决定再向赌坊赊二百两翻本。
万乐坊的东家刘老爷对他不薄，听到他要借钱，二话不说让人又支了五百两给他，说是这钱是给他女儿和迟大人婚事的一点心意。
迟文修。
杨乃郭对这三个字有点印象，他爹在世时，有一个姓迟的朋友，那朋友在他媳妇怀孕时，还曾拜访过他家。
那次就带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那男孩长得清秀，文文静静，还喊他“杨叔公。”
他爹特别喜欢那孩子吗，还开玩笑说要与迟家结亲。
不过后来听说迟家落了难，被牵连进了康王的事里，全族流放。
那孩子也就消失，再听说的时候，就是不久之前刘老板找到他，主动向他说起了这桩往事。
杨乃郭这才知道，当今东厂赫赫有名的掌刑千户大人，就是曾经的那个文文静静的男孩。
而且，他那不成器的女儿，竟然说与那迟文修有婚约，还是指腹为婚。
杨乃郭这几年记性是不好，不过跟迟家到底有没有结亲，他还是知道的。
他本想否认这一点，可刘老爷的对他的态度的变化，让他下意识顺着女儿的的谎，承认了这一点。
果然，刘老爷自此对他的态度大变。
听到他赌，资输光，主动给他前后划了三百两，让他翻本。
刘老爷是个奸猾之徒，背后是西厂撑腰，不过这两年西厂的那位胃口越来越大，万乐坊挣来的钱，大半都进了西厂的那位腰包。
杨乃郭早就听说刘老爷对西厂那位的不满。
能这么好心与他亲近，无非就是想让他帮忙搭上东厂的线。
杨乃郭不傻，对刘老爷的打算清楚的很。
他打算找女儿问问清楚和迟家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也不知道他女儿在瞎忙些什么，每日都看不到人。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女儿又不拿正眼看他。
一连几次，杨乃郭气得不行，干脆歇在万乐坊玩了个昏天暗地。
等他又将刘老爷给的五百两输光后，刘老爷派人告诉他。
他女儿已经去了东厂住了下来。
杨乃郭没染赌前，念过几年书，加上杨老爹思想是个古旧的，骨子里也延续了杨老爹的古旧。
这么多年对女儿不闻不问，可一听说女儿去了东厂，还住了下来。二话不说气冲冲到了东厂门口，点名要见迟文修。
东厂什么地方，每日求见迟文修的人不在少数，东厂外把守的人本想将杨乃郭轰走，可听到他自称是迟文修未来岳父，还姓杨，一时也不敢往外撵人，只能向里通传。
今日迟文修一大早出了门，各位掌班又各忙各的，唯一能做主的就是常年跟在迟文修身旁的毛宛杰。
毛宛杰昨夜查了一夜封祥的事，回来躺下没多会，听到通报，匆匆忙忙起身迎接，顺便让人去叫曲暖瑶。
曲暖瑶昨晚是睡在东厂的一间客房，还是毛宛顺给收拾出来的。
听到说杨乃郭到了，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想起来杨乃郭是谁。
这段时间，曲暖瑶跟杨乃郭接触的不多，选择性把这人给忘在脑后，听到他来东厂找她，十分惊讶。
不想杨乃郭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不知羞耻，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扬手就要来打她。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曲暖瑶不知道杨乃郭的性情，没有防备，被打过一次。
也就是那一次，曲暖瑶每次在面对杨乃郭的时候，都会留一个心眼，一看杨乃郭举起了手，她脚尖一转，快速往毛宛杰身手躲。
“啪!”一声，毛宛杰结结实实挨了杨乃郭的那一巴掌。
幸好毛宛杰个子高，那一巴掌只是落在他肩头，而不是脸上。
就算是这样，毛宛杰的脸也瞬间难看起来。
自从跟在迟文修身边后，毛宛杰还没被比他地位低的人上手过。
幸亏是杨乃郭，若是换一个人，他早就翻脸。
“杨老爷这是干什么，怎么这么大火气。”毛宛杰脸上的难看很快阴转晴，重新挂上笑容。
杨乃郭本来因为打错人愣了下，听到毛宛杰的话，立马对着曲暖瑶道：“你这个死丫头，你祖母就是这样教导你败坏我杨家门风。”
“杨家有什么门风”曲暖瑶从毛宛杰身后走出，轻挑眉毛，看了一会杨乃郭恍然道:“杨家的门风就是教导杨家子，赌，博卖女。”
“你这个死丫头!”杨乃郭被曲暖瑶的话激的面色涨红，扬手还要来打她。
曲暖瑶继续退回毛宛杰身后，嘴里不停道:“你把我押给了赌坊，我去琅芳院,接，客给你还债，就不是败坏门风。”
“你你这个死丫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被说中了呀，我说爹，你敢做还不敢认。”
曲暖瑶慢悠悠道，将杨乃郭气得不轻，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就要将曲暖瑶从毛宛杰身后拽出。
曲暖瑶灵活躲开，瞅准机会向厅堂外跑。
这是她跟杨乃郭惯常用的对抗方法，用言语刺激杨乃郭，把杨乃郭惹火之后就找机会溜走，有一次，他还趁机将杨乃郭没防备将他反锁在屋子里。
杨乃郭每每被她气到暴跳如雷，却拿她没辙。
就像今天，杨乃郭看她要跑，就要来拦她，却被一旁毛宛杰拉住道:“想不到杨老爷和咱们未来夫人的感情这么好，来杨老爷先坐下，喝杯茶。”
“喝什么茶，迟文修到底在哪”杨乃郭气咻咻甩开毛宛杰的手，往椅子上一坐。
毛宛杰脸上依旧挂了笑，无比自然道:“大人接了密令，前往北庄杀几个人。”
“杀人”杨乃郭理着衣服的手一僵。
毛宛杰笑容依旧，“是啊，北庄有几个人不老实，大人奉命清理，唔，这会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毛宛杰话音刚落，从厅堂外传来疏离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这。”
“是大人回来了杨老爷先坐，我去请大人过来。”
对杨乃郭点点头，毛宛杰走出前厅，看到不远处的曲暖瑶和迟文修二人，弯了弯唇。
杨乃郭那一巴掌可算不上轻，这是落在他身上，要是真落在女人身上，应该很疼吧。
想到这，毛宛杰看向不远处穿着红衣的曲暖瑶，扬声道:“大人，杨老爷到了。”
“哪个杨老爷。”迟文修正为曲暖瑶还留在这里感到不悦，听到毛宛杰的话，先是不解，接着明白过来杨老爷是谁。
“杨老爷担心夫人在这里住得不习惯，应该想将夫人接回家去。”
“那就接走。”迟文修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不对，补充道:“她不是我的夫人。”
“对，我还不是，我们还没成婚。”曲暖瑶也趁机接话。
毛宛杰看看二人，沉吟道:“那杨姑娘是否要送回去”
“回去!”
“不回去。”
两道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前者是迟文修，后者是曲暖瑶。
曲暖瑶知道迟文修不想自己留在这里，但现在她还不能走,抢在迟文修开口前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使馆里的人”
“谁”迟文修视线紧紧盯在曲暖瑶身上,不放过她一丝动作。
他的红色飞鱼服袖口染了点点血迹，浑身散发出一股逼人寒意。
曲暖瑶目光在那块深色布料上略过，不紧不慢说：“是谁我也不知道。”说到这，她果然在迟文修脸上看到不悦，清清嗓子，“不过呢，我有办法找出凶手，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迟文修没有立刻答应，眼神中满是怀疑，像是在思量她话里的真假。
曲暖瑶自信一笑:“不用这样看我，我已经查到放火烧使馆的是几个蒙面人，只是还不知道这几个蒙面人到底是谁，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帮你找到这几个蒙面人，怎么样”
“什么条件”迟文修眼神闪动，其间有曲暖瑶看不出的情绪流露。
曲暖瑶想也不想，提出自己的条件，“我要万乐坊从此以后，不敢再找我的麻烦，或者说，我要你解决万乐坊。”
“万乐坊”迟文修转而看向毛宛杰。
毛宛杰上道解释:“万乐坊是个不入流的小赌坊，对了夫，杨姑娘昨日来的时候听说就是万乐坊送给西厂的。”
毛宛杰解释完，迟文修拧眉深思片刻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找出放火的人，我帮你解决万乐坊。”
曲暖瑶露出达到目的微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迟大人可要说到做到。”
迟文修微抬下巴，声音淡淡;“你能找到再说。”
找凶手，曲暖瑶是信心满满。
她可是有金手指的人，全京都的猫猫狗狗都是她的眼睛。
只要她想，她随时随地都能去窥探他人的生活。
就是迟文修，也不例外。
和迟文修定下这个交易之后，曲暖瑶一刻也不停歇，出了东厂。
她不知道的是，前脚才走，后脚一个东厂手下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