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羞
“阿嘁!”
“姐妹,来咱俩靠近点,取取暖,这天太冷了。”
曲暖瑶揉揉鼻子,抱紧双臂,与身旁的苦着脸的绿衣美人靠了靠。
这绿衣美人和周围另三个美人,都是跟她一道被送过来给迟文修的礼物。
从见面开始,曲暖瑶就发现这绿衣美人,和另三个美人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会趁着没人,她赶紧与人套起近乎。
“姐妹,你们怎么情绪都不高,是不是都被强迫送来的?”
“可不,谁愿意过来啊。”绿衣美人叹气,与曲暖瑶贴紧了些,“虽然都是要死的,可谁不想多活些日子呢。”
只罩了薄纱的胳膊接触到热源,赶走几分冷意,曲暖瑶趁势赶紧继续问:“听你的话,这送过来,就是必死无疑啊。”
“西厂把我们送来,就是为了恶心那迟文修,除了死,我们是没有第二条路。”绿衣美声音低落,瞧见曲暖瑶一脸震惊,勉强笑了笑,抬手安抚般拍了拍她的头,“妹妹别怕,有我们姐妹陪着一道,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的。”
谁要死啊,她可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曲暖瑶被拍得莫名其妙,正欲说话,与身旁的黄衣美人四目相对。
这黄衣美人长相极为妖娆,脖子上还围了条黄色丝巾。
瞧着黄衣美人眼波流转,忽得伸手一拉绿衣美人道:“你离她远点。”
“怎么了呀,这天这么冷,还不得挤一挤。”被扯开的绿衣美人不满嘟囔,还要再靠近曲暖瑶,被黄衣美人又是一拽,劈头盖脸一顿训:“你是不是傻,看不出这位妹妹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
“清白人家的姑娘,你不是花楼里的姑娘?”绿衣美人惊得张大嘴,主动后退几步,与曲暖瑶拉开距离。
曲暖瑶不知道绿衣美人的反应为什么会这样,但还是老实点头:“我怎么了?”
“你怎么不早说,快,离我远点。”绿衣美人如临大敌,捂住自己口鼻。
这嫌弃的模样,让曲暖瑶更是莫名,却听黄衣美人不解道:“以往都是各院里染了病的,做不得生意才被送来,你这清白的小娘子,怎么也被送过来。”
“我是因为家里的原因……哎不对,你刚说什么,你们都是染了病的,染什么病?”曲暖瑶解释的话说到一半,才关注到黄衣美人话里的重点。
她半张着嘴,上上下下,打量围住她的这几个美人,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还能什么病,咱们这些人,除了花柳病,还能有什么病。”黄衣美人轻描淡写的话,也验证她的猜测。
怎么会这样。
西厂在迟文修生辰当天,送来几个有花柳病的美人,这是盼着他早点死吧。
曲暖瑶呆住,正要说话,忽听有人喊了一声:“迟大人来了。”
“终于要死了。”绿衣美人与黄衣美人对视一眼,苦涩一笑。
曲暖瑶心中动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抬头四顾,在庭院筹光交错人群中,眼尖看到一身红色飞鱼服的迟文修从一棵挂花树下走出,向着她所在的位置快步而来。
“算了还是先顾自己吧。”眼看着迟文修已经越来越近,曲暖瑶拍拍自己的脸,在脑中思忖来之前就想好的策略。
“见过大人。”
黄衣美人先弯腰行礼,另几个美人也纷纷跟着行礼。
曲暖瑶慢半拍的杵着,心里还在想着要不要入乡随俗跟着行礼,视线却与一双黑墨般的眼瞳在半空碰撞。
两道目光相触不过几秒,曲暖瑶还没反应过来,迟文修已移开视线,审视般在她周围的几位美人身上略过,“听说,有人自称是我的未婚妻?”
迟文修的声线还是惯常的带着寒冬的冷意,听不出喜怒,唯有一双眸子里暗藏杀机。
几位美人俱都垂头,不敢应声,唯有曲暖瑶举起一只手,从两个美人中间挤到最前方,“是我,是我。”
按在腰侧刀柄上的手骤然收紧,迟文修眯眼,轻启淡色唇瓣:“你叫什么?”
“你不认识我了?”曲暖瑶上前一步,两手抓住迟文修的一只袖摆,姿态亲昵道:“修哥哥,我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瑶儿呀,你忘了吗。”
猝不及防被抓住袖摆,迟文修下意识就要扬手甩落,却在听闻指腹为婚时,有一瞬的迷茫。
他确实不曾有过叫瑶儿的未婚妻,但指腹为婚
“修哥哥,你真的忘了吗,十六年前,我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你还来看过我呢。” 就在他愣神的同时,曲暖瑶趁机提醒道。
“修儿,如果你杨爷爷的儿媳这次生的是女娃子,那就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深处有些不是很清楚的记忆窜了出来,迟文修按在腰侧的手松了松,“你姓杨。”
“恩恩,修哥哥,你终于想起来了。”曲暖瑶夹着嗓子,故
作惊喜模样,松开抓着的袖摆,改为环抱住迟文修的腰身。
这突如其来带着说不清香味的拥抱,使迟文修当场僵住,“你”
“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忘了我。”不等他把话说完,环在腰侧的手一松,怀中一空,袖摆已被再次抓住。
迟文修低头,与一双笑意盈盈的杏眼对视上。
这是一对黑白极其分明的眼睛,那其中黑色眼珠中十分清晰倒映出属于他的脸。
这是杨家的女儿,他是未婚妻?
迟文修陷入短暂的回忆中,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眯起眼睛,一把抓住袖摆上的手腕,意味不明道:“你竟然还敢来找我”
抓在腕上的手掌宽厚,力道大得很,曲暖瑶敏锐察觉到面前的迟文修情绪不对,脑子一转,已明白大概。
杨家和迟家祖上颇有渊源,这渊源止步十六年前。
当初迟家受康王谋反牵连,全族落难,与迟家交好的杨家不仅没有雪中送炭,反而急于撇清与迟家关系,生怕被迟家之事牵连自身。
迟家遇事之时,迟文修已经十岁,对杨家的所为肯定记在心里。
这么多年,迟文修没主动找杨家麻烦,她这个杨家人反倒主动找上迟文修,还攀上亲事。
换做是她,肯定也要奚落上两句。
曲暖瑶心里门清,嘴上装作不懂:“修哥哥,我爹把我押给了万乐坊,他们让我卖身还钱,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出我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握在腕上的五指收紧,迟文修声音压低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修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可是有婚约的。”手腕被扼住痛得要死,曲暖瑶纠起眉,仰头看着迟文修,继续演戏。
迟文修眼底冰冷闪现,忽而笑了起来,大力甩脱曲暖瑶的手,“可真是笑话,我迟文修什么时候攀上你们杨家这门亲事。”
曲暖瑶被甩得整个人站立不稳,差点歪倒在地,听到迟文修的话后 ,脸上的不耐一闪而过。
迟家和杨家当然没有什么亲事,这一切不过是她根据杨家和迟家过往,胡诌出来诓人的。
要不是一时没有好的方法摆脱赌坊,曲暖瑶也不想在这挂着张面具在这演戏。
想到赌坊,她咽下心头不悦,做出不解样,“修哥哥,你怎么了。”
小心上前两步,她想伸手拉住迟文修的衣袖,伸到一半又止住,欲言又止道:“我知道,修哥哥你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不是杨家能攀比得上,可是可是”连说两个可是,曲暖瑶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再次使出熊抱的招式 ,抱住迟文修的腰身道:“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那你去死好了。”利落推开怀中的人,迟文修皮笑肉不笑,漆黑如深潭的眼底尽是嘲讽。
曲暖瑶被推倒在地,猛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我擦,你这么绝情!”
“来人,把这乱攀亲事的女人给扔出去。”
迟文修根本懒得再和她多说一句,开口吩咐一句,立刻有着青衣手下越众而出,就要来抓曲暖瑶。
曲暖瑶利索爬起,嘴里大喊道:“好,你让我死,我就死给你看。”说完,冲开人群,脚下生风朝着庭院大门飞奔而去。
她跑得很快,奉命来抓她的青衣手下一时不防没抓到人,不由喊了一声:“快拦住她。”
“都给我让开,我是你们迟大人未来妻子,谁敢碰我。”曲暖瑶两手提着裙摆,扯着嗓子喊出一句。
好几个本欲动手的青衣手下,因她的话,当即犹豫了起来。
“到底要不要拿人。”
“别吧,我看大人似乎对她还有情,都没亲自动手。”
“那不是还叫人把她扔出去。”
“都是情人间的别扭,且看着,大人若真烦了,何须我们来动手。”
……
庭院里的东厂青衣手下交头接耳,好几个想上前拿住跑得飞快的曲暖瑶,却都被人拽住。
迟文修眼底一沉,抬脚踢起一块鹅卵石,咻一声,追着那道不知死活的红衣而去。
“哎呦!”曲暖瑶眼看到了庭院大门口,后腰却突得一痛,像是被什么击中,向前踉跄两步,就要摔倒在地,却与大门正中从飞奔而来一道青衣撞了个对怀,啪叽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快让开,出事了。”青衣站稳身子,看一眼坐在地上的曲暖瑶,在人头攒动的庭院里四处一瞧,抬脚往迟文修跟前走。
“大人,不好了,番阳使节驿馆走水了。”
迟文修面色一寒,快走几步迎上道:“什么时候的事?救火兵丁可到?番阳使节如何?”
“属下来之前,救火兵丁已经到场,只是火势凶猛,一时无法进入救人,几位使节只怕……”
青衣手下站稳身子,弯腰回禀,话
未说完,迟文修已经消失在原地。
也就眨眼的功夫,因为迟文修的离开,热闹的庭院呼啦啦跟着往外走人。
曲暖瑶趁机薅住一个青衣的东厂手下,“番阳使馆在哪,带我过去。”
“东厂办事,你凑什么热闹。”青衣手下作势就要走开。
曲暖瑶横他一眼:“我相公是你东厂千户,你说关不关我事,少废话,快带我去。”
“你这娘子,真是不知羞,我们大人都还没承认呢。”
“你是不是傻,他现在不能人道,本来就心有愧疚,所以故意不跟我相认。”
“不能人道,大人何时有的这个毛病”
“你话怎么这么多,我是你大人未婚妻,我能不知道,我还知道他屁股上有颗痣,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