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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男丁一梦终成黄粱,为救烈女调转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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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夫人此时正斜倚在榻上,熏着白芷香,在五六个侍女的伺候之下,闭目养神,听着书。朱夫人平日虽喜欢看书,却恐眼睛受累,皆让侍女读给她听。再瞧这五六个伺候的人,有捶腿的,有揉肩的,有负责打扇的,有负责端茶的,还有负责往口中递果子的。连那读书的女子旁边,都配了一个专门负责翻页的。

    孙香闲恐扰了母亲雅兴,只敢在一旁站着,等那侍女读得告一段落,才清了清喉咙,算是弄出了些响动。

    朱夫人缓缓睁开明眸,目光犀利的仅是看了孙香闲一眼,便似是看穿她的心肺一般,吓得她不知如何开口。

    “那个……母亲大人,孩儿……”

    朱夫人径直打断她的话道:“家中失窃了,你可知道?”

    孙香闲被问得心头一惊,急忙看向自己身旁的蕊姬,想让她提个醒。幸而蕊姬机灵,仅是搓了搓手指,孙香闲便心有灵犀,想到母亲说的定是前几日杜少卿托人偷的赵丹丘的信。

    朱夫人不屑去瞧孙香闲,径直闭上双目。“是你的主意还是杜少卿的?”

    孙香闲急忙双膝跪地,“啊?没有啊,母亲……”

    “若是你的主意,那我便劝你断了这个念想。如果是少卿的主意,那你就更应该断了这个念想。毕竟不是哪个男子都日日想着事事让你称心如意。就因你二人这狂妄之举,让那本该颐享天年的老管家失了尊贵,坏了忠心,被我赶出府去,孤苦终老。”

    孙香闲一听不由心生愧疚,想着定然要寻到此人,好生补偿。

    朱夫人不怒自威道:“下去吧!吃里扒外本就败德辱行,若你也想如此,便无须留在府上。”

    孙香闲忙道:“女儿不敢!”见母亲又让人念起了书,再无他法,自己只得退了出来。

    焦急等在门外的冯姨娘见孙香闲出来了,忙上前问道:“如何了?”

    孙香闲不由一声叹息,“连父亲的名字都没敢提,便被轰出来了。”

    “哎呀!这怎么办呢?”

    “不然姨娘,您去说说?”

    冯姨娘惊恐道:“您是小姐都如此,我一个奴婢,如何敢开口!”

    见着实无法,孙香闲和杜少卿商量着,不如先买个宅子,雇几个下人,将孙老爷安顿好,再从长计议。

    孙老爷见自家女儿、女婿安排的如此妥帖,便也安心受用。既然眼下已经和离,倒不如自己独居来得自在。

    那假扮成翎娘的孙伍媚,孙香闲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一早便在暗处盯着。她刚一露出狐狸尾巴,卷着钱财、房契逃出院中,孙香闲便命娄小页将人给抓了个正着。而后关在杜少卿表哥,余大家的后院。眼下只要孙老爷肯出面指证,便告她个坑骗钱财,拆人婚姻之罪。扭送衙门,判刑发落。

    奈何这孙老爷竟是不愿将此事报官,只说:“若是真的闹到官府,你叫我的这张老脸往哪放?衙门里皆是我先前的同僚,我被革职已是天大的丑事,再让他们知道我被骗得妻离子散,骗得连孙家祖宗留下的基业都搭了进去,还不让他们笑掉大牙?我要如何见人?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孙香闲劝慰道:“父亲,不是这个道理。先前那孙伍媚……便是您的翎娘,她就诓骗了柳家,而后还毒害了您贤婿的妹妹,杜玉冉。即便眼下杜玉冉真的愿意赶赴京城,指认这个孙伍媚,但是没有真凭实据,也是徒劳啊!可是父亲您却不同,您这是铁证如山啊!您是当事人,我手中还有她假孕、骗取钱财的证据。眼下这人还被我们抓了个正着,给她定罪,那是板上钉钉,辩驳不得的呀!”

    孙老爷一听,即刻站起身来。“什么?你们抓到翎娘了?”

    孙香闲看着自己父亲关切之态,将脸一冷。“怎么着?您还想见她,跟她再续前缘不成?”

    “你这个孩子说话,怎得愈发像你那个母亲!那孙家祖上留下的房产地契可有寻到?”

    “自然是寻到了。”

    孙老爷兴奋得满屋作揖鞠躬,“哎呀!果真是我孙家祖上积德,祖宗显灵,保佑孙氏一族的祖上基业没能落入旁人之手啊!”而后话锋一转,试探问道:“那翎娘的身孕?”

    孙香闲无奈得长叹一声,“我的老爹爹,您怎得还在此做那美梦?哪有什么身孕啊?”

    “不会啊,我寻了两位大夫给她把的脉,果真是喜脉啊!”

    “眼下您再寻个大夫给她把把,她当日不过是吃了改变心率的药罢了。若真是有了您的骨肉,她跑个什么劲儿啊!”

    孙老爷不由低下头,若有所失。“我那未出世的儿子啊”

    “爹爹,既然翎娘行骗之事已成定局,咱们定然是要与她对簿公堂,让她认罪伏法的。”

    孙老爷瞥了她一眼,“既然孙家的房产地契都寻回来了,那还上个什么公堂?将人放了,以后不准再提此事!”

    孙香闲惊得瞠目结舌:“父亲大人,咱们不能错怪一个好人,但是更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啊!像孙伍媚这般的毒妇,如何能让她逍遥法外?我们好不容易将她人赃并获,您眼下却说要将她放了?若是真将她放出去,再祸害他人,咱们岂不成了帮凶?眼下就应该报官!跟她对簿公堂,将她关入大牢里,让她罪有应得,休要再祸害他人!”

    孙老爷白了孙香闲一眼,“是别人被祸害重要?还是你老子的面子重要?”

    “您这不是助纣为虐么?”

    “反正老子不去,谁爱去谁去!”言罢,竟是径直回至房中,不再出屋。

    这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南京那边便送来消息,说皇帝征辟,钦点杜少卿,速回南京城任职,这果真是对多少人来说都求之不得的美事。眼下杜少卿竟是连科举都不必参加,便被委派官职,只是不知这官职究竟为何。

    杜少卿只得与娄小页启程,先回南京,孙香闲则留在京城,处理孙伍媚之事。

    主仆二人骑着马,刚出北京城,就见天空乌云密布,闷雷滚滚。周遭一片荒芜,不远处仅有一个土地庙,便打算先在此处避雨。果然,刚一进庙,豆大的雨点便倾盆而至,大雨滂沱。谁知就在此时,一个路过的书生也头顶着包袱,急匆匆跑了进来。见庙中有人,忙点头问好。

    杜少卿见他衣衫皆湿,便唤他过来烤火取暖。攀谈之下,才知此人名叫牛布衣,是个举人。

    杜少卿不由好奇道:“不知牛举人此行要去往何处?”

    牛布衣道:“进京赶考。杜兄这是要去往何处?”

    杜少卿本就对人颇为诚恳,实话实说道:“皇帝征辟,去南京任职。”

    牛布衣一听,这是未来的官老爷,急忙起身施礼。“不知杜兄是何功名?”

    “小可惭愧,仅是个秀才。”

    说到此处,这个牛布衣不由心中愤愤不平起来。自己是个举人,还要进京赶考,前途未卜。眼前的这位富家公子不过是个秀才,居然能让皇帝征辟,加官进爵,这要去何处讲理?心中不由生了歹意。

    见牛布衣惊得瞠目结舌,迟迟未曾言语,一旁娄小页也似瞧出了他心中所想,插话道:“牛举人不必惊叹。我们少爷乃是书香门第,世家大族。祖上一门三鼎甲,四代六尚书,故而当朝陛下如何征辟都不足为奇。”

    牛布衣皮笑肉不笑的点着头,“官宦世家,果然是小人鄙陋了。”

    杜少卿忙道:“牛兄何出此言?这些不过是世俗之见罢了。像您这般凭借自己真才实学求取功名的,才是令人佩服敬仰。只是眼下离科举还有些时日,牛举人为何这般早的入京?”

    牛布衣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开口道:“小可舅父家本有三个女儿,皆已出嫁。奈何大女儿的夫君是个短命鬼,死后我的这位大姐姐只得回至娘家,让父母供养。眼下这三女婿又成了短命鬼,上个月也故去了。我舅父乃是寒士,本就出生低微,眼下年岁已高,如何还能养活两个女儿?那边公婆更是自顾不暇,勉强度日。皆说女子幼从父,嫁从夫,老从子。奈何我这三妹妹无儿无女,想着眼下即不能帮衬公婆,又不能养活自己,更不愿拖累父母,倒不如直接将自己饿死的好,好歹还能落个从一而终的美名。”

    杜少卿听得心惊肉跳,不解道:“就没人劝劝她?”

    “劝,自然是劝。眼下我这舅父和舅母皆在她婆家劝着,她公婆也说,都嫁到他家了,如何还能让她回去由爹娘养活?就多这么一个人口,就养活不成了?”

    “对啊,蝼蚁尚且偷生,怎么这好端端的娘子就为了怕拖累两边父母,竟是要将自己活活饿死?怎么想的?”

    牛布衣一拍大腿,“也不仅如此,杜少爷有所不知。我三妹妹若是真就这般自行了断,那是要回禀衙门,立传书,建牌坊,请入烈女祠的。那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整个村子的赋税都会因出了个烈女而有所减免,族中人的考学、仕途更会让人另眼相看。出殡那日绅衿必须皆到,连知县都得身着官服,步行相送。”

    杜少卿一听便知是陈规陋俗,顿足捶胸道:“就为了一个徒有的虚名,竟断送了自己的一条鲜活性命,果真是可悲可叹!朱兄定要去劝阻啊!”

    “对啊,在下此次前去,便是要去劝阻她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我那舅父、舅母要如何悲痛欲绝啊!我三妹妹家离此处不远,若不是因这场雨,兴许眼下我就已经到了。”

    杜少卿是个难得的菩萨心肠,最见不得生老病死,特别还是这种主动寻死的。见离此处不远,便想和牛举人同去劝说,牛举人自是百般愿意。娄小页有心劝阻自家公子莫要多管闲事,但一想到能够救人一命,便也将这话咽回了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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