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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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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琰好整以暇, 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注视着程鱼儿低垂的螓首,目光温润缱绻。

    他只等程鱼儿承认对他的心意, 他便成全了程鱼儿的心意。

    毕竟,程鱼儿在他昏睡之时便要舍了自身全部福运为他祈福。

    李景琰心道, 他知恩图报,程鱼儿既然对他如此情根深重, 他定不会辜负了她。

    “嗯——”李景琰又轻轻缓缓拉了一个长腔, 清越撩-人。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拉了拉程鱼儿的纤指, 感觉着手心的温滑软腻, 眼角眉梢带着清浅的喜意。

    他手轻轻捻着程鱼儿的指尖,肌肤相贴,十指连心, 他胃里并无一点不适, 反而心情愉悦。

    李景琰再次抬头看了看程鱼儿, 只觉得言情话本诚不欺他:

    天作之合。

    他与程鱼儿果真天作之合。

    他厌恶女子触碰,血亲尚不能避,触之,他胃里翻江倒海作呕、冷汗不止,却独独愿意亲近程鱼儿。

    头上的目光灼灼, 手指尖温存慢捻, 程鱼儿只觉头皮发麻。

    她脚指头蜷缩在一起,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一个小小的洞,有些自暴自弃想,让她整个人埋地里面算了。

    李景琰又一声催促,程鱼儿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头,她杏瞳水润润, 雪腮飘着瑰丽的彤云,樱唇轻启,嗫嚅道:

    “不,不是。”

    见李景琰目光灼灼,程鱼儿捏了捏指尖忍住心中忐忑,出声解释道:

    “是王爷笑得好看,我一时看花了眼。”

    李景琰面上的笑容不减,他只道程鱼儿少女娇羞不肯承认,便自以很了解得点了点头,菱唇勾出浅浅上扬的弧度:

    “我懂。”

    他眼里闪着细细碎碎亮晶晶的光芒,又点了点头,笑盈盈肯定道:

    “我都懂。”

    李景琰回忆着以往看的话本,一手拍了拍自己脑袋,暗暗悔恨自己刚刚有些莽撞,哪能直接点出姑娘家家喜欢自己,这个喜欢自己知晓即罢。

    手指被松开,程鱼儿忙将手掌抽回。

    她将两只手背在身后,不着痕迹朝后悄悄退了小半步,怯生生观察李景琰。

    李景琰眉头紧锁,凤眸微眯,面容上都是苦恼,抬手用骨节分明、纤长有力的指背敲了敲额角。

    李景琰摇了摇头,暗道三声:失策,失策,失策!

    话本里,有责任感、最终与娘子沆瀣情深的郎君多是自己主动,从不轻易戳破女儿家家的爱慕怀春之意。

    李景琰恍然大悟似点了点头,再睁眼,目光里闪着璀璨的晶亮,含情脉脉凝视着程鱼儿。

    他想抬手去牵程鱼儿的手,程鱼儿手背在身后,低垂的眉睫轻颤,假装没看到。

    李景琰内心激荡,没注意这个小细节。

    他眸色深深,脉脉深情,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菱唇轻启:

    “程鱼儿,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吾此生无以为报,唯真心交付,此后余生,我会爱你、宠你、纵你。”

    李景琰一字一顿、字字珍重,说完他长舒一口气,自觉自己表现完美!

    他凤眸亮晶晶盯着程鱼儿,期待着程鱼儿眼泪汪汪抱住他,对他一诉衷肠。

    却只见程鱼儿目光呆滞,呆呆愣愣看着他,李景琰不由得身子朝前又倾了倾。

    程鱼儿猛得惊醒,她面颊爆红,眼神慌乱不敢直视,小声道:“王爷莫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李景琰肯定道。

    程鱼儿却面颊更红了,跺了跺脚水眸嗔了一眼李景琰,咬了咬唇,又瞪了一眼李景琰轻声道:

    “王爷再这么开玩笑,鱼儿不搭理你了。”

    说罢,她便转身跑了出去。

    李景琰笑容满面盯着程鱼儿仓促的背影,觉得程鱼儿定是察觉他已经发现了她的爱慕之情,羞涩不敢面对他。

    “娘子,帮我让石管家过来。”

    见程鱼儿的裙角快要消失在寝殿,李景琰忍不住开口唤了声自己心心念念的“娘子”称呼。

    “娘子。”他又无声唤了声,只觉唇齿变得温柔缱绻。

    背后隐隐传来“娘子”一词,程鱼儿惊得脚尖踩住了裙角,一个踉跄,险些摔着。

    “姑娘,怎么了?”寝殿在守着的赵嬷嬷忙扶住程鱼儿,见程鱼儿面色不对,紧张问道。

    程鱼儿摆了摆手,心脏还在砰砰砰跳,她慢慢轻舒一口气。

    瞥了一眼寝殿门口守着的小丫鬟,程鱼儿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了一眼殿内,樱唇翕动:

    “去请石管家,王爷要见他。”

    “姑娘,你真没事?”

    赵嬷嬷凑在程鱼儿跟前,与程鱼儿一道相携向前走,走出了一段距离,她扭头不确定又问了句。

    她目光落在程鱼儿彤云尽染的面颊和程鱼儿湿润润的睫羽。

    程鱼儿顿住脚步,抬手捂住了面颊,手心的温凉刚碰到热烫的面颊,便被面颊上的高温烫得心尖一颤。

    她想起李景琰刚刚的话,纤长姣好的罥烟眉似蹙非蹙,她皓齿咬在红艳艳的唇瓣上,半响,扭头朝赵嬷嬷道:

    “嬷嬷,我——”

    赵嬷嬷聚精会神看着她,听她朝下说,却见程鱼儿欲言又止,好半响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嬷嬷,救命之恩便大过于天吗?”

    赵嬷嬷愣了半响,挠了挠头,耐心得求问:“姑娘何出此言?”

    程鱼儿咬着唇瓣,手指攥着自己的裙摆,裙摆微微颤颤荡荡,在地面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就是,例如——”程鱼儿低垂着眼角,浓密纤卷的睫羽如同蝴蝶在煽动翅膀,一下一下,和着轻轻的呼吸。

    “我有一个朋友,她遇到性命之忧,被同一个人救了,三四次。”

    程鱼儿说着听着,声音轻轻柔柔,艳丽的唇瓣被咬出一个浅浅的白印儿。

    她绞尽脑汁,慢慢措辞:“是我的朋友。”

    她看着赵嬷嬷,又强调了一遍故事的主人翁。

    赵嬷嬷点了点头,不疑有他,她陪伴着程鱼儿自幼长大,程鱼儿虽在广宁伯府里不受待见,却也没有性命之忧。

    程鱼儿见赵嬷嬷面色清淡,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她继续道:

    “我的朋友她的救命恩人,如若对我朋友情有独钟,你说我这朋友要不要以心相许,也要对这救命恩人情根深种?”

    程鱼儿说完,目光炯炯盯着赵嬷嬷。

    她自小与赵嬷嬷相依为命,赵嬷嬷于她亦仆亦亲,她很信赖赵嬷嬷,锦亲王府里她也寻不到第二人可与交谈之人。

    赵嬷嬷年芳三十有余,她长相清婉,面容慈祥,目光沉静,听程鱼儿说罢,她眼尾弯成浅浅的弧度,抬手抚了抚程鱼儿乌黑的发顶。

    “姑娘,感情之事哪能强求。”

    程鱼儿身子一怔,浓密的眉睫扑扑闪闪,她捏在手心,听赵嬷嬷继续道:

    “哪又有因为一个救命恩情便可轻而易举转移了心中爱慕的?如若这样,要么爱慕只是虚词,轻若浮云;要么便是要已心有所属,情根已深种。”

    “是么?”

    程鱼儿唇角紧抿,轻轻呢喃,她眼前闪过李景琰言辞恳恳对她说的那些话。

    明明,她于李景琰在此之前不过陌生人。

    她不过一个伯府的外室女,冲喜而来,她于李景琰相识不过这两三日,李景琰不可能……短短两三日便爱上她。

    程鱼儿两只手不知何时拧在了一起,十指交拧,眉头紧锁。

    “姑娘,你哪位好友,平日里可曾听你提及过?”赵嬷嬷轻声问了句。

    程鱼儿耳尖一红,低头躲过了赵嬷嬷的目光,抬头看向院中黄绿色的柳枝嫩芽,心中惴惴,压低声音轻声道:

    “以往不曾提及过。”

    看程鱼儿不欲多言,赵嬷嬷便不再多问,只静静跟随在程鱼儿身后。

    程鱼儿手指一根一根拧在一起,一根鹅黄色带着新绿的垂柳枝迎风吹过眼尾,程鱼儿抬手将垂柳枝绕在手指。

    她原不过想还了李景琰的救命之恩。

    却不想前世今生如此不同,前世总对她平平淡淡的李景琰,似乎不在是那个李景琰。

    而她,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对李景琰避而不及的她。

    程鱼儿捻着垂柳枝,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眉心紧紧蹙在一起,却抬眸,不由得朝着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寝殿里。

    李景琰靠在软枕上,眉目疏冷,神色清淡,眸光淡淡扫过石管家,便让石管家一个哆嗦。

    如若程鱼儿在此,定会眨眨卷翘的密睫,以为看到了上一世的李景琰。

    “所以说,任字号一个人也没有回来。”李景琰睨了一眼石管家,语气平淡无波。

    任字号是李景琰的亲信队伍,自小培养,原有二十九人,这么多年随着李景琰南征北战,仅余十八人。

    此去西戎出战,虽以少战多,李景琰并非全无把握,可最后进攻阶段,一道又一道诏书,结连10封诏书,一道比一道急,急诏他回京。

    李景琰犹豫再三返京,却路遇敌袭,任字号十八人一路血战,护着他离开。

    石管家眼观鼻、鼻观嘴,盯着自己的皂靴,诺诺道:“目前还没有消息。”

    李景琰心头一沉,面上霜冷如千年寒潭。

    如若仅仅是敌军偷袭,任字号怎能如今了无音讯,李景琰垂在榻上的双手慢慢攥紧,手背上隐隐有青筋闪现。

    “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李景琰阖眼靠在榻上,唇角紧抿成一抹笔直的弧度,修长的脖子半仰着,好看的喉结微微上下浮动。

    石管家不敢多言,退出了寝殿。

    一转,月已深。

    程鱼儿蹑手蹑脚步入寝殿,殿中静悄悄,仅有蜡烛烛芯燃烧的声音。

    她踮着脚尖,拎着裙角,朝拔步床看去,李景琰平躺在榻上,双目禁闭,呼吸均匀。

    程鱼儿轻手轻脚将纤纤玉指放在李景琰的人中处,缓缓温热一下一下撩在她的手背上。

    正常呼吸。

    程鱼儿心中悄悄安定,她想吹熄了案角上的红烛,却瞥见李景琰的菱唇微微有些干燥爆皮。

    李景琰面如冠玉,容貌俊美,即使是躺在那里,周身也矜贵天成,这唇瓣的爆皮便显得有些突兀。

    程鱼儿顿了顿,偷偷瞄了瞄李景琰:双目阖上,眼皮未动,眉睫也没怎么颤动。

    应是睡熟了。

    听丫鬟说李景琰乏了,程鱼儿心想,毕竟是刚刚大病初醒的人,这定是睡熟了。

    程鱼儿从袖里掏出一个口脂盒,指尖轻轻点了一抹水润润的口脂,她弯腰,仔仔细细观察了李景琰。

    呼吸均匀。

    她轻舒一口气,翼翼小心将指腹上的口脂涂在李景琰的唇瓣上。

    李景琰眉睫一颤。

    程鱼儿心头怦跳,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指腹停留在李景琰的唇瓣上,目光直直盯在李景琰的眼睛上,整个人绷成一张弓。

    等了一会儿,李景琰又没了动静,一动不动。

    程鱼儿心口微微起伏,垂下眼帘,心中感受着指腹下的温热和干燥。

    微微的爆皮使得李景琰的唇瓣显得有些凸凹不平。

    程鱼儿本抬起的手,鬼使神差得贴在李景琰唇瓣上,指腹轻移,轻拢慢捻将口脂细细柔柔均匀得涂在李景琰菱唇上。

    烛光摇曳。

    程鱼儿借着暖黄色的烛光,看着李景琰面色似乎微微红润了几分,她眉目舒展,自以为刚才的口脂有了效果。

    程鱼儿为李景琰轻轻掖了掖被角,莲步轻移,吹了案角的红烛,黑暗里,她朝着李景琰的方向轻声道:“王爷,晚安。”

    说罢,她踮着脚尖就朝外走。

    刚迈了一步,突然殿内传来一道清润悦耳却带着微微喑哑的声音:

    “寝殿就在这儿,娘子这是要去哪里安寝?”

    李景琰的声音。

    程鱼儿愣愣回身,水灵灵的剪水秋瞳瞪得溜圆,樱唇因为惊讶微微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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