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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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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 有我在。”

    李景琰声音低沉简短,声调不高,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嗯。”

    程鱼儿轻轻点头。

    可是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流, 琉璃色的杏仁瞳湿润润的,黄豆大小圆圆的泪珠一颗一颗, 顺着鼻翼往下流,流过唇角, 又在下巴尖儿汇聚。

    李景琰看着程鱼儿眼泪汪汪的样子, 心里止不动得痛。

    钝痛, 钝痛。

    如一把刀在他的心脏拉锯, 是以前从未体味过的痛。

    这比战场上他胸口被敌军将领深深插入心口的那一枪还要痛。

    李景琰眉心微蹙,抬起重若千斤的手臂,翼翼小心, 珍而重之为程鱼儿擦拭眼角的泪珠。

    他不敢抬声, 只启唇, 压低嗓音,声音又轻又浅,生怕惊了程鱼儿:

    “不相信我?”

    程鱼儿轻轻摇了摇头:“不,我相信王爷。”

    程鱼儿抬眸去看李景琰,李景琰面如冠玉, 目似点漆, 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时惨白如雪的面颊终于有了丝丝缕缕的鲜活气儿。

    啪嗒,泪珠又不受控制落下来。

    程鱼儿自己抬手,擦过自己的眼尾,眼中虽然还含着泪珠,唇角却扬起弯弯的弧度。

    她冲李景琰展颜一笑,纤翘的睫羽湿润润挂着泪花, 她声音柔柔娇娇又软软,像一只黄鹂鸟在歌唱:

    “我是高兴的”。

    “王爷醒了,我高兴。”

    程鱼儿又重复了一句。

    她是真的高兴,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虽然她知道李景琰一定会醒,因为上一世李景琰就醒了,这一世不知道是何缘故,导致李景琰这昏迷不醒。

    程鱼儿坚信李景琰会醒。

    就像她向太后所说的,她愿意用自身全部的福运为李景琰祈福,只愿李景琰能够清醒。

    上一世,李景琰救过她,不止一次。

    这一世,程鱼儿想救李景琰。

    听到程鱼儿真心实意得说,为自己的清醒而高兴,李景琰凤眸怔愣了一瞬,而后眼里的温柔更胜了几分,眸中染着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柔情。

    李景琰如玉的面颊也漾出了轻轻缓缓的笑容,上扬的凤尾显得他整个人神采飞扬。

    “啊啊!”李景望聒噪、尖利、充满痛楚的惨叫打破了殿内静谧美好的气氛。

    李景琰瞅了一眼,寝殿中央抱头挣扎、踉踉跄跄,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李景望,眼眸中闪过冰冷淡漠的暗光。

    在转头看向程鱼儿时,李景琰将眼中的阴冷敛去,眉目柔和。

    他不动声色,却是用尽了全力,脊背汗湿,终于身子朝前慢慢移了两三寸。

    见程鱼儿身子仍忍不住抽泣,李景琰抬手,轻轻抚了抚程鱼儿软软的发顶。

    他手指往下,不紧不慢的为程鱼儿理了理刚才因为挣扎不小心散落的衣襟,而后轻声道:

    “没事了。”

    李景琰又瞥了一眼惨叫乱转的李景望,眸光冷厉,幽沉,眸光明明灭灭,他想抬手,却手指一顿,眼中幽芒闪过:

    杀人不如诛心,对李景望,有比杀了他更好的处理。

    珠帘碰撞声猝然响起,房间里一蜂窝冲进来一波人。

    “二爷,怎么了!”

    是刚才李景望带来的下人,十数人。

    李景望带的下人刚等在外面,武力制止住了多福轩院里的丫鬟奴仆,他们等着自家的二爷春风得意、淫足睡饱从寝殿出来,却不想听到李景望接二连三歇斯底里的痛哭声。

    他们直觉不对,便冲了进来。

    领头的李景望的下人入寝殿一眼就看到了殿中的李景望,却也被吓傻了直直站在原地:

    只见李景望浑身上下都是血,寝殿内洁白的大理石面也都是零星的血迹,再细看,是李景望两个眼窝都被利刃刺穿,血肉模糊,留着血泪,现还有一个金钗插在李景望的右眼上。

    领头人半响才结结巴巴说出口:

    “二、二爷你怎么了?”

    李景望听见熟悉的声音,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踉踉跄跄转头,双眼血肉模糊,目眦欲裂吩咐道:

    “给我杀了那个贱人!”

    李景望以为这一金钗又是程鱼儿刺得。

    他刚才痛得打滚,又双目失明,压根没听到李景琰已经醒来的消息。

    李景望带来的仆从听了吩咐,面容狠厉,凶神恶煞就要朝内殿走去,却不想一抬眼,看到李景琰黑白分明、清冷至极的凤眸。

    李景琰侧着身子躺在榻上,气定神闲,面上清淡无波,如渊渟岳峙,只一眼便让那仆人一个腿软,直接跪在地上。

    仆人双手伏地,双腿打颤,整个人抖如糠筛,结结巴巴颤声道:

    “王、王爷,你、你醒了?”

    而后后面跟着的十数位仆从也哗啦啦跟着跪下来,颤颤巍巍重复道:“王、王爷。”

    “不可能!”

    李景望一个心惊,他双目流血无法直视,他跄踉着转了一圈,却直直对着多宝架的方向。

    多宝架在拔步床的南侧,可惜,李景望不知晓,他已经晕头转向。

    李景望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奋力睁着眼睛去看,却眼前黑漆漆泛着猩红,一无所有。

    伤口因为他怒目而视而撕裂。

    撕心裂肺般得痛楚涌上心头,李景望一个不查,踉跄着摔了个后脑勺着地。

    咣当一声,他龇牙咧嘴,扭着身子坐在地上。

    “别怕。”

    李景望咬牙切齿,他歹意上来,攥着拳头狠声道:

    “李景琰躺了两三个月,早已废人,你们十几人上去,把他做了!”

    奴从有些意动,偷偷抬眸去瞥李景琰。

    却见李景琰神色不动,侧身躺着却犹如闲庭信步,神闲气定,不慌不乱,压根不像昏死数月刚刚醒来之人。

    况李景琰在锦王府积威甚重。

    那些奴从咽了咽口水,头低得更深了。

    没听见声音,李景望心里有些慌,他指甲陷在手心里,切齿厉声威胁道:

    “今日事已至此,你们不动手,难道还等李景琰修整好,将你们杀了。”

    李景望胸脯起起伏伏,喘着粗气,抬起一手对着多宝架大声呵斥:

    “李景琰是个杀星,冷漠嗜血,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们随我做了这么多恶事,难道还指望他放过你们。”

    跪着的仆从们猛得抬头,面色惨白,而后相互对视,抬眼看看榻上半侧着身子的李景琰,又垂头看看手上的大刀和利剑,吞了吞口水。

    又相互对视,点了点头。

    “王爷——”

    程鱼儿看出了那些奴从的蠢蠢欲动,她心尖一颤,忍不住抓住了李景琰的垂在榻上的手,无意识轻轻唤道。

    李景琰的视线扫过手背的温热滑腻。

    程鱼儿面色一白,想起了李景琰厌恶女子触碰的传闻。

    程鱼儿忙手松开了李景琰的手。

    李景琰却在她手抽离的瞬间,将她温软纤柔的葱葱玉手握在了掌心。

    在程鱼儿瞪圆的目光下,李景琰唇角溢出一声轻笑,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声色温柔,轻缓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别怕,有我。”

    这厢,殿内李景望带来的十几位奴从已经决定铤而走险,与其等着以后李景琰发作他们,不如现在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李景琰。

    以绝后患。

    他们齐整整起身,手上握刀,喀嚓一声刀刃出鞘,闪着幽冷的寒光。

    他们或面无表情,或龇牙咧嘴,或凶神恶煞,双眼通红,一步一顿,朝着拔步床榻走来。

    程鱼儿忍不住身子颤了下。

    程鱼儿有些怕,心里怦怦怦乱跳,脊背上沁出了一层细腻的汗珠,可她捏着手心,抿着唇角,强作镇静站了起来。

    李景琰微微一愣,身上有一层阴影投下。

    那个娇弱山桃,纤若垂柳的姑娘,直直站在了他的榻前,脊背笔直,将他护在了身后。

    程鱼儿小脸绷紧,回眸,双眸含泪,瞳仁颤颤,却柔声朝李景琰道:

    “王爷,别怕,我保护你。”

    李景琰瞳孔一缩,神情怔忪,心中却掀起巨澜。

    他昏睡中,程鱼儿也说过要保护他的话,可那并非生死关头,且说着容易,做着难。

    现在十数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凶狠恶煞,手握利器,大步逼来,生死只在一瞬间,程鱼儿自知不敌,却仍然坚定护着他。

    愿意舍了自己性命来护他!

    第一次有这么一个人。

    李景琰眸光深深紧紧盯着程鱼儿纤细的背影,漆黑如墨的瞳仁黑不见底,眼里压着黑沉浓郁的炙、热。

    李景琰眼帘低垂,敛住眼底的情绪,唇角勾起一个轻轻缓缓的弧度,唇角翕动,无声道:

    “我不会放手了。”

    “娘子。”他抬眸温声唤了句。

    程鱼儿对“娘子”这个称呼一时反应不过来,可李景琰的声音她听得熟悉,她下意识回眸望去。

    “应是我保护你才是。”

    李景琰对程鱼儿展颜一笑,声音温柔缱眷。

    程鱼儿从未见过李景琰笑,他这一笑便如春光乍泄,如玉俊朗的面颊熠熠生辉,晃得程鱼儿神情怔忡。

    眸光里有惊艳。

    李景琰微挑的眼尾情不自禁溢出一抹浅笑,面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他抬手,轻轻捏走程鱼儿发上斜斜横叉的一个金钗,转手一个飞掷,动作漫不经心,眼睛看也非看。

    只听金钗在空中划出一道尖利的啸声。

    而后寝殿中响起接二连三的扑通倒地声,刀剑砸在地上咣咣几声。

    前面六个持刀霍霍的仆从直直倒下了,颈项被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他们眼睛睁大,不敢置信瞪着李景琰,不甘心闭上眼睛。

    程鱼儿忙转身去看,却瞳孔瞪大,愣愣得又转身看向李景琰喃喃道:

    “你做的?”

    李景琰点头,勾起唇角享受着程鱼儿目光里的惊叹。

    余光瞥到前方呆滞在原地的数人时,李景琰眉心微蹙,声音带着冰渣冷声斥道:“跪下!”

    “是、是、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后面十个奴从被李景琰一钗杀了六人骇得肝胆欲裂,两腿战战噗通跪在在地,扔了手里的刀剑,磕头求饶。

    “废物,他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去杀了他,杀了他!”

    李景望双目皆瞎,痛得脑袋嗡嗡轰鸣,听着耳边的求饶,不明所以跺脚掐腰骂道。

    李景琰目光淡淡从他身上略过,朝榻前跪着的奴从吩咐道:

    “去喊石管家。”

    “是、是。”

    那下人浑身发抖领了命,拔腿就跑,摔在地上又爬起来,一不小心将李景望撞到了,却不敢耽误,不顾李景望的骂骂咧咧跄踉往外跑。

    “石、石管家,王、爷,醒了。”

    他边跑边喊。

    这一嗓子让门外的把守的李景望的奴从吓得一下变了脸色,赵嬷嬷趁机扭开了身侧的两个奴从,拎着裙角就朝寝殿跑去:

    “姑娘,姑娘!”

    等石管家带着人慌慌张张跑到寝殿时,甫一进殿,便被殿中的血腥味熏得扭头。

    他步子不停,目光在殿中死不瞑目的几人扫过,又略过满脸是血、眼睛血肉模糊的李景望,忍下心中惴惴,目光热烈朝榻上闭目养神的李景琰行礼道:

    “王爷,您醒了。”

    李景琰轻轻撩开眼皮,先是看了一眼被赵嬷嬷抱住的程鱼儿,后目光施舍给了被两个仆从制住的李景望。

    李景琰并不多废话,声音淡淡,无波无澜:

    “把他阉了。”

    李景望本想大不了一死了之,却不料听到这句话,他扭开奴从,抖如筛糠,目眦欲裂,手哆哆嗦嗦指着李景琰,大声囔囔道:

    “李景琰你不能,你不能如此对我。”

    李景望不知他指的位置是多宝架的方向,声嘶力竭,扯着嗓子叫嚷道:

    “我是皇嗣,我是皇嗣,你不能私下处置我。”

    “呵。”

    李景琰一声冷笑,声音寒若高山千年不化的霜雪。

    他眸色淡淡,看着李景望的眸光不如路边草芥,目光扫过李景望的胯下厌恶得拧眉,抬眼看向石管家,李景琰淡声吩咐道:

    “阉了,将他的那玩意给皇上送过去。”

    “李景琰你混蛋,你不能这样对我!”李景望吵吵嚷嚷,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石管家不敢抬头,不理会李景望,恭声应道:“是。”

    却又听李景琰冷冷一句:

    “给皇上带一句话。”

    在石管家疑惑期待的目光下,李景琰眸色幽冷,唇角勾出一个微微嘲讽的弧度,淡道:

    “觊觎兄嫂,猪狗不如,不如阉了。”

    石管家打了一个冷颤,忍住腿软垂头应道:“是。”

    说着挥手让侍卫们拉李景望。

    李景望瘫坐在地上,手捂着裆部,衣襟被拉住,他面上惶恐无措,目不能视,他手朝前胡乱得拨拉着,摇着头踉踉跄跄朝后退去。

    “不要,不要。”

    李景望退过的地方,一片水迹,还带着尿骚味儿。

    原来是吓尿了。

    在侍卫又要拉住李景望时,李景望推开侍卫,双膝跪地,膝行朝前,泪流满面央求道: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

    他扬起手掌,朝着自己的面颊左右开弓,啪啪几下,力道大的面颊一下子红了,他磕头哭嚷道:

    “哥,我色迷心窍,不,”

    李景望濒临死亡,心思急转,他突然抬头,扬着面孔上两个血窟窿,目视前方,正正有词道:

    “哥,是她勾引我,是她看你昏死了要攀高枝。”

    李景望认为李景琰昏迷不醒,无知无觉,打了决心要撒谎,颠倒黑白。

    李景琰眉心一蹙,懒得看他,淡道:

    “堵住嘴巴,拖出去阉了。”

    “是。”锦王府里的侍卫上前,不顾李景望的挣扎和呜呜咽咽,拖着他朝殿外走去。

    雪白的大理石上留下一抹扭扭曲曲、淡黄色的水迹,夹杂着鲜红的血污,从榻前一直拖拖拉拉到门口。

    石管家又差了几个手脚伶俐的丫鬟和奴从收拾寝殿。

    程鱼儿还想着刚才李景望的污蔑,和李景琰眉心的紧蹙,她怕李景琰信了李景望的胡乱。

    她拍拍赵嬷嬷的手走到榻前,轻轻唤了声:“王爷。”

    李景琰不动声色忍着四肢百骸的痛,抬眸望向,目光温和,神色缱绻。

    程鱼儿抿了抿唇,琉璃色的瞳仁微微发颤,纤细的玉指捏在群角,唇瓣翕动,半响,垂着脑袋,未做声。

    李景琰等了半响,眨了眨眼睛,温声鼓励道:“怎么了?”

    程鱼儿抬眸看见李景琰眸中的温和,她飞速得低头,半响,嗫嚅道:

    “我没有。”

    此话一出,程鱼儿不由得眼眶一热,豆大的泪珠便掉了下来,啪嗒啪嗒落在床榻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她拧着自己的衣角,鼻子发酸,不知如何解释。

    李景琰昏迷不醒,对外界一无所知,她又与李景琰无半分血缘关系,李景琰性子桀骜,真的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魏魏153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山九穗 60瓶;媗 20瓶;魏魏153 1瓶;

    非常感谢宝贝们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下一更在0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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