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民
“阿衍,我可以下床了,你带我去出去走一走好不好”
梁与桥端着药,他知道她在床上已经躺了大半个月,就这么一直躺着也很难受,“那公主把药喝了,我就带公主去院子里走一走呢”
此时的梁与桥正坐在凳子上认真的看着她梳妆,“公主,只有我们两个在院子散步,公主还要梳妆打扮嘛?反正在我眼里公主怎么都好看。”
苌乐在脸上擦了些脂粉,让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她最后抿了一下朱赤色的口脂才说:“阿衍,女子素来爱美,我也想将好看的一面呈现给你”
那个慵懒随意的少年笑眯眯的来到她的面前去牵她的手,“公主擦了脂粉真好看”
他牵着她来到院子里的那棵桃花树前,桃花树依旧是那棵桃花树,人也还是曾经的人,只是如今的桃花再不似往日的枝繁叶茂,只剩下几株凋零的桃花还在枝头上摇摇欲坠。
“公主还记得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吗?”
“翩翩少年郎,树下舞剑”
“还有呢?”
“月色下的少年携着一枝桃花,他缓缓的吹动手中的箫,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月光下身姿灵动的少女,那是我为阿衍在树下起舞。”
他的桃花眼笑起来依旧月牙弯弯但却不似往日的深情,反而多了几分坚毅,“公主是故意忽略第一次么?第一次在桃花树下是我亲了公主。”
那个依旧害羞的少女,她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她是有意略过第一次,难不成要她亲口说,第一次在桃花树下他强吻了她么。
他的嘴角悄悄的勾起了一个弧度,他早就看穿了苌乐的害羞,既然害羞那再害羞一点又何妨呢。
此时,他又是那个纯真的少年郎,他来到桃花树下抽出了那把他藏在树下的剑,他对着眼前的少女露出了灿烂明媚的笑容,“那我就再为公主舞一剑”
随着他的起势,挥剑,原本还有几株摇摇欲坠的桃花也被他的剑风震落了下来,他挑剑一个转身,突然从怀中飘落出了一张宣纸,而宣纸也似乎是有意识般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苌乐蹲下身子拾起那张纸,却发现那张宣纸上写的正是她刚染疫病时所写的内容,而且还是她写的他,她的脸色更加透红,有些话是打死,她也不会亲口对他说的,如今她的就像是一个被剥了壳的鸡蛋,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
她慌乱将手中的纸折起来,也打算收起来藏好。
“公主不仔细看看宣纸上写的内容吗?”,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这张纸是他有意让她看到的。
苌乐带着疑惑重新打开了那被她折起来的宣纸,只见她所写的内容句句都有他的回应。
“只要公主回头,我就在身后守望公主,也在原地随时等着公主想了解我”
“苌乐,没遇到你之前,我也认为梓染会更适合我,可是情不知所以然,而一往情深,我啊,阿衍梦中都在窃喜,公主能为我吃醋,可是公主隐藏的太深了,公主太小气了,公主吃醋的样子真是一点都舍不得给我看。”
“苌乐,生命中有许多意料之外,不论是那个意料之外,我都只想祈愿公主平安顺遂。”
看完他的回应,苌乐的眼角早已发红,眼眶也有些湿润,她小跑到他的面前,扑倒了他的怀里,她早就被他感动了,他总能贴心的照顾到她的情绪,又想法设法的去讨她欢心。
“公主刚涂的脂粉,哭鼻子就不好看了哦”
此刻少女娇气的埋在他的怀里,她带着些鼻音像是赌气的说:“反正只有阿衍能看”
梁与桥搂着怀中的少女本想再逗一逗她,只是他抬起头听见白墙外嘈杂的人声,断断续续又时而响彻云霄。
“出去!公主就能枉顾人命了么?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公主染了疫病也必须的搬到城西去!”
“出去!出去!出去!”
府外是浩浩荡荡的人群不断的在示威,院墙外还时不时被人无情的扔了些烂菜叶子、石头进来。
如今城西的疫病闹得人心惶惶,城西出来的路早已被封死,也不知道府外的百姓又是如何知道公主染了疫病,人啊,总是趋利避害的,对他们有好处时他们就感恩戴德,一旦对他们不利,就会立即翻脸不认人。
苌乐也抬起了头,她的眼眸中还带着些雾气,她认真的对着他说:“阿衍,我今日就搬到城西去吧,毕竟城西之外,确实就我一人染了疫病,他们害怕想赶我走也情有可原,而且我现在身子也好多了,我可以坚持的。”
“那公主寒心么?这是你所守护的子民。”
“阿衍,我并不怪他们,他们有家庭有妻儿,而我如今就是京城中唯一的危险,他们亦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家庭,守护自己的妻儿,免遭无妄之灾,受疫病之苦而已”
梁与桥坚定的“嗯”了一声,“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陪在公主身边,不离不弃。”
这一次
苌乐也选择抓紧他的手,“阿衍,生死相随”
当他们收拾行李时,小青却一直在念念叨叨,“公主这个也带走吧,还有这个最好也带走,还这个蚕丝被褥也带走吧,毕竟公主在城西什么也没有,衣服!对还有衣服,我要给公主多准备几套,毕竟若是粗布麻衣会咯的公主生疼。”
梁与桥无奈的看着小青,“小青啊,你这样不如把整个公主府都带去好了”,哪像他就很干净利落嘛。
而他此时,他扯着那把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鱼肠宝剑一点也不想不松手,“公主我要把这个带走”
“阿衍,我们去城西你并不用练剑,我们带一些实用的好不好?”
“还有这个唐兽首玛瑙杯,小巧又可爱,我也想带过去。”
苌乐和小青同时无奈的看着他,他刚刚还说小青,小青至少还拿的还是些实用的东西,而他却像个小孩子一般,想把他那些小玩意都带走。
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时,那个上一刻还幼稚的少年眼神坚定的打开了公主府的大门,他们三人整齐行装的走了出去,府外还是密密麻麻起哄的人群。
“出去!出去!出去!”,大喊他们出去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当他们靠近时,那黑压压的人群又将他们看作瘟疫一般,他们分散在了道路两旁隔的远远的,生怕他们身上带着的疫病会传染给他们。
明明他们都已经按他们的要求,马上启程去城西了,那领头起哄的人还是不满的说:“既然染了疫病,还待在城内,难不成想害得城内的百姓都染上疫病吗?公主就有特权能够轻视百姓生命,枉顾百姓安全吗?”
梁与桥紧紧握着苌乐的手,若不是那人的话太过分,他根本不想搭理,反正他是丝毫看不得苌乐受委屈。
此时,公主身边的少年冷肃着一张脸,他冷淡的对着人群说:
“京城米价被豪绅垄断的时候,你们连米都吃不起的时候,你们怨天尤人的时候,你们饿的面黄肌瘦,连家中老母亲都快养不活的时候,是公主整治了豪绅,恢复了米市的秩序,让你们能买的起米,吃的起饭,你们还记得你们是如何在公主府双手合十感激涕零的吗?如今,公主染了疫病你们就要毫不犹豫的选择抛之弃之了吗”
“那你们可知公主的疫病是怎么染上的么?是为了查看城西百姓的疫病情况,城西就没有你们的亲人了么?城西的人就不是人了么?公主染了疫病我们自会去城西,但你们却落井下石,公主并不盼你们能做什么,但你们却肆无忌惮的恶意中伤诋毁,简直令人可耻!”
人群中许多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他们已经羞愧的说不出话,但人都是自私的,但凡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他们就只会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而人心似乎才是比疫病更可怕。
人群中突然又断断续续传来不同的声音:
“我爷爷婶婶还在城西啊,难不成就任由疫病舍弃他们吗?公主可是为了帮他们啊。”
“是啊,我母亲也在城西啊”
……………………………
“我女儿也在啊”
苌乐回握他温暖有劲的手,只见他又低头对她说:“并不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在人性面前哪里都会出现刁民,那带头起哄的就是一个刁民,他故意混淆视听,误导百姓,简直可恶。”
苌乐欣慰的挽着他的胳膊,“阿衍,你虽无心朝中大事,但你却比朝廷中的许多大臣都看的通透,即使我并不在意的事,但阿衍,你也总是能毫不犹豫选择站在我面前维护我。”
小青也正宛如迷妹一般看着他,“驸马维护公主的模样,是她有史以来看过觉得最好看,也觉得最威风凛凛的样子。才人佳人就像是为她家公主和驸马量身打造的嘛。”
梁与桥紧紧牵着苌乐,她的身旁是紧紧跟随的小青,而他们三人单薄却又坚定的背影,早已远离人群,渐行渐远,人群中却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好几个百姓,突然朝他们的方向跪了下来并大喊: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后是密密麻麻越来越多加入的百姓,而他们早已走远,也不知道这迟来的千岁是否传入了他们的耳中呢。